
林民旺
9月27日,美日印澳外交部長在聯合國大會期間舉行了四國安全對話。這是2017年底美國正式出臺“印太戰略”以來,美日印澳四國安全對話重啟后的首次外長會晤,意味著原來的司局級磋商正式被提升至部長級。四國擬于今年11月在曼谷東亞峰會期間再次舉行高官會議。
雖然這一舉動在現階段可能只是“姿態性”的,但其磋商層級的提升卻多少意味著美日印澳四國在印太框架下的戰略重合。之所以能邁出這一步,印度顯然是其中的關鍵。2017年底四國安全對話重啟以來,美日澳都有意提升對話層級,印度卻猶豫不決。莫迪總理在2018年的新加坡香格里拉對話上發表主旨演講時,系統闡述了印度的“印太觀”,核心論點是,印度認為“印太”是個地理區域概念,而非戰略概念。莫迪在公開接受“印太”概念的同時,強調印度會堅持“戰略自主”。
然而,國際形勢變化是很快的,印度能否堅持“戰略自主”,仍令人懷疑。2019年莫迪再次以壓倒性優勢當選總理,隨后在組閣過程中啟用了不少親美色彩頗重的高官,使得“莫迪外交”表現得更加積極主動,在各方矛盾和競爭中顯得左右逢源、游刃有余。8月初印度廢除憲法370條款對克什米爾局勢造成沖擊,在其國內引發巨大爭議,但除中國外卻沒有哪個大國提出實質性批評。
對于印度的“印太觀”,不僅要聽其言,還要觀其行。印度顯然是喜歡“印太”這個提法的,因為國際社會長期使用的亞太概念無形中壓抑甚至排除了印度作為東亞區域一員發揮大國作用的“合法性”。“印太”概念的提出和形成契合了印度進一步融入本地區事務的戰略訴求,同時也呼應了印度希借助域外力量牽制中國的想法。盡管印度回避給它的“印太”概念套上“戰略”名號,但印度戰略界人士聲稱印追求“多極亞洲”和“基于規則的地區秩序”,這種說法無疑是指向域內最強國中國的。
在平衡中國方面,印美形成高度“戰略一致”。更具體講,雙方要在印度洋上聯合形成對中國的“戰略優勢”。尤其是印度,在陸上并沒有對中國形成“戰略優勢”,因此更注重在海上有所作為。特朗普上臺以來盡管做了不少令印度受辱或利益受損的事,但印度并沒有把美國當成戰略對手。最重要的原因是,印度在與美國長期互動后,已經適應了對方在這一地區的戰略存在。美國“尊重”印度在南亞和印度洋的“勢力范圍”,還在戰略上抬舉印度,鼓勵其在亞太發揮“更積極作用”。
當年美國剛把手伸進印度洋時,曾遭到印度的激烈反對。20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英國把印度洋主導權讓渡給美國,印度對此頗感不安。因為美國在印度洋的存在必然導致蘇聯也加大對印度洋地區的戰略投入,兩個超級大國會在此展開更激烈的戰略競爭。20世紀80年代,印度面對斯里蘭卡和馬爾代夫的內亂中,最擔心的是“美國趁機介入”。
現在印度面臨地區格局的根本性變化。中國快速崛起,成了印度洋和南亞的重量級“新玩家”。現時情況是,印美兩個既有“玩家”不得不開始適應中國在這一地區逐漸增強的影響力。盡管中國來得遲,但影響力拓展很快,除了“一帶一路”在南亞的推進,防務和安全上也同南亞中小國家及印度洋島國開展了更多合作,如近年向巴基斯坦、孟加拉國和斯里蘭卡贈送軍艦。在此背景下,美印在“印太”框架下形成了共同平衡中國影響力增長的戰略默契。
美國的“印太戰略”極其需要印度這一環。美國很多報告評估認為,中國在第一島鏈內的軍力優勢已經很明顯了,米爾斯海默這樣持進攻性現實主義觀點的學者甚至直言,臺灣已經沒法作為美國的“棋子”發揮作用了。在這種背景下,美國要退而求其次,更多發揮第二島鏈弧形包圍圈的作用,打造美日印澳四國安全機制,以構建美國“一條線、一大片”的對華新戰略。日本和澳大利亞早就是美國盟友了,韓國盡管時不時“鬧獨立”但也深知自己離不開美國的保護,唯一要美國費心的就是印度了。
只是,真要印度為美國“火中取栗”,印度會這么傻嗎?
對中國而言,美日印澳的印太合作目前更多是信號性的。在應對過程中,除了中國自身的戰略和外交作為外,還要考慮到俄羅斯、韓國都對“印太戰略”持消極認知,一定意義上講東盟國家也是反對美日印澳版本的“印太戰略”的。中國要思考的是,如何能夠團結大多數,尋求同繼續支持和平、合作與融合的地區國家共同反對可能出現的“亞洲版北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