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秋拍“高價橫飛”的背后

文：雨葭 圖：本刊資料庫

奈良美智 《背后藏刀》 2000年作， 壓克力畫布， 234cm × 208cm成交價：1.96億港元 （新紀錄）來源：香港蘇富比

“這一次香港秋拍真的太難了！”這是在現場觀戰之后，本刊香港駐地記者的一句肺腑之言。這不光因為香江彼岸的大環境并不穩定，更是因為在此背景下，此次秋拍高價橫飛，而且高得不可思議：常玉和奈良美智先后以1.98億港元和1.96億港元的新紀錄刷爆朋友圈，還有曹興誠舊藏“包袱瓶”2.07億港元成交，勇奪今年最高價。然而這樣的市場表現并未讓業界擔憂消失，現實問題是，受經濟環境、現實局勢等多重因素影響，且拍賣預展觀看人群大幅縮水，為何還能有如此市場表現？風向標意義的香港市場又為內地秋拍傳遞出怎樣的信號？

中低端價位拍品成交受損

香港秋拍舉槌之前，業界似乎彌漫著一種觀望情緒，尤其是香港的不穩定局勢，更讓此季秋拍籠罩上了些許未知的焦慮。

今年的香港秋拍正好趕在《反蒙面法》頒布后的大規模游行、地鐵停運、商場關門、半城癱瘓的極端狀況下舉行。事實上，本季秋拍較以往延遲了一周左右，各家拍賣行也早有應對，從展陳搭建、安保服務、嘉賓接待等方面做了細致的工作，幾乎所有的高管都在現場坐鎮。雖如此，大環境最直觀的影響，體現在預展觀看人群縮水明顯，拍場中買家人數的銳減。往年會準時到香港參與競投的中國大陸、中國臺灣、東南亞以及日韓買家本季大大減少，部分場次甚至有一種工作人員多過現場買家的冷清錯覺。

從成交數據來看，首輪3家拍賣行在香港共取得47.12億港元的成交額，同比2018年秋拍整體下滑近9%。其中，香港蘇富比、保利香港和嘉德香港同比分別下滑了8%、12.9%和10%。最能反映市場信心的高價拍品，受到的沖擊較小。3家拍行估價超千萬港元的主打拍品大都順利成交，其中5件過億港元，10件超5000萬港元，與2018年秋季行情基本持平，且大大超越預期。大環境不穩定，秋拍卻屢創新高，說明資本依然在進場，市場并不缺錢。但“高價”有時候不光代表精品，也可能是一場資本的游戲。據傳，最近2個月以來，自香港外移的資金已經高達800億美元，有錢人正加速把財產轉移出香港。除了“空間上的轉移”，也有一大部分資金進行了“標的上的轉移”──即購買具有全球流通能力、保值性的高端藝術品。

雖然這次秋拍有很多高價的精品誕生，但實際上近現代、古董的拍賣交易都受到了目前大環境的影響，尤其是中低端價位拍品受損更為嚴重，即使有電話委托、網絡競投等渠道，但更需要親自上手、觀看原作的古董和書畫板塊還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從成交率來看，比往年下降了至少10%－20%。

一季一變的收藏潮流

藝術理論學博士、嘉德投資部總監馬學東認為：“這季看來‘賣萌和賣喪’是主題?！?/p>

相較于現代藝術市場幾位大師的名單輪換，本輪秋拍“當代藝術”的爭奪標的卻出奇地一致，奈良美智和劉野共同占據了3家拍賣行“當代藝術”成交前三名的大部分席位，而上一季的焦點人物KAWS本季表現卻相對平淡。這可以解讀為對當下熱點的共識，也可以認為是應對不確定環境的保守策略。

清乾隆 料胎黃地畫琺瑯鳳舞牡丹包袱瓶 藍料款高18.2cm成交價：2.07億港元來源：香港蘇富比

金農 《山水人物冊》 冊頁 （十二開） 設色紙本成交價：流拍 （估價：2800萬－3800萬港元）來源：中國嘉德香港

劉野 《煙》， 2001－2002年作 壓克力畫布 178cm × 365.5cm成交價：5218.2萬港元 （新紀錄）來源：香港蘇富比

3家拍賣行在本輪秋拍中共上拍19件奈良美智作品，其中18件成交，總成交達3.6億港元，其中《午夜吸血鬼》在嘉德香港以3715萬港元成交。巨型裝置藝術《綠屋》在保利香港以4012萬港元破紀錄成交，數小時后，香港蘇富比上拍的《背后藏刀》以1.96億港元成交，奈良美智更是憑借此作成為最貴的日本藝術家。劉野則有7件作品上拍，全部成交收獲1.1億港元。兩者均在蘇富比晚拍中刷新了個人拍賣紀錄。劉野、奈良美智都屬于卡通風格的藝術家，他們的流行與時下大行其道的潮流藝術有或多或少的關聯：畫面可愛、易傳播、社交貨幣屬性強，讓不少年輕買家加入兩者作品的競爭行列里。奈良美智的作品市場是國際盤，耕耘時間長；目前劉野還是中國盤，但如果推動速度太快的話，也值得擔心。

對于市場審美趣味的這一變化，書畫收藏家王先生表示無奈，“這是大眾審美，與學術無關，但同時也是市場選擇，而且有相當數量的收藏人群作為支撐，這股潮流無法阻擋，只能去適應它。作為藏家，我們可以旁觀，但拍賣公司必須及時調整拍品結構，才能跟上市場的步伐”。

不可否認的是，市場結構的變化正在倒逼拍賣企業不斷優化、完善拍品內容。街頭、潮流藝術至多會占據一小部分市場份額。這因為買家在逐漸換代，市場也必須提供新的名單。另外由于香港的局勢，西方畫廊會更多地考慮將重心放到日本以及中國臺灣和上海，這可能也會是一級市場的新趨勢。

對此，保利香港拍賣執行董事張益修表示：“當前市場品位趨向多元，見到了拍場上越來越多的年輕藏家，甚至年長的資深藏家也樂于探索新的領域和門類，不同地區的收藏家交錯，不論現代或當代藝術的深度與廣度都不斷增加?！奔蔚孪愀鄱兰o及當代藝術部總經理陳沛岺也表示：“很明顯地，藏家年齡層正在下降，新生代的收藏者對藝術有自己的想法和價值觀，更加開放、沒有市場包袱。只要作品本身可以說服他們，便可進入收藏?！?/p>

從這幾季的趨勢看，藝術收藏換新籌碼的速度越來越快，快到了眼花繚亂的地步了，需要拿新眼光看待這個新市場。而潮流藝術還在繼續，雖然大件Kaws油畫價格沒有上一季上億那么夸張，但小件依舊很貴。

這樣的趨勢，對內地的藏家和機構有何借鑒？資深藝術顧問、知美術館館長王從卉表示：“內地和香港已經是兩種截然不同市場了，有交集的部分越來越少。內地市場很被動，一是無法向蘇富比、佳士得這樣有全球資源的拍行任性地調用西方各種當代藝術資源來換新籌碼。二是內地市場培育的可迭代到二級市場的藝術家和作品幾乎沒有，至少不成勢力，也不能延續，都是散兵游勇，很難有長期的價值培育?！?/p>

傳統板塊表現撲朔迷離

瓷雜、古董板塊在本次香港秋拍中非?；钴S，如蘇富比上拍的樂從堂主曹興誠珍藏的清乾隆料胎鳳舞牡丹包袱瓶以2.07億港元成交，是今年最貴的藝術品；闊別拍場30余年的“船王”趙從衍舊藏明宣德青花海水云龍紋高足盌以7496.2萬港元成交，位居古董板塊第二名。保利香港主打的“十面靈璧山居收藏”中，由徐展堂先生和十面靈璧山居遞藏的乾隆青花釉里紅云龍紋天球瓶以5664萬港元成交，時隔15年升值5倍估價。此外，中國嘉德在本季也大大增加了在古董板塊的投入，772件的上拍規模和1.69億港元的總成交額均為歷年最高。

本季3家拍賣行的古董板塊終于止住連續第4季度的下跌，收獲10.77億港元，較春拍上漲了14.3%，并與去年同期基本持平。而高價拍品的重新回歸，是瓷雜古董市場逆勢上揚的最主要原因。雖然外部環境充滿了不確定性，但足夠強勢的拍品入場，市場還是會予以熱情回應。

中國書畫是本季傳統三大板塊中最令人意外的部分，僅成交6.96億港元，同比大跌26.27%。從傳統格局來講，香港并不是中國書畫的主力市場，市場占有率相對較少，加之本季各家書畫板塊均沒有5000萬港元以上的高價拍品出現，直接造成了成交額的大幅下滑。

值得一提的是，蘇富比原本有一件估價較高張大千《春山云瀑》上拍，但因黃君璧家屬拍前提出質疑而撤拍。不過好在吳冠中作品表現出色，其《日照群峰》以4876.5萬港元成交，《雙燕》以3965.3萬港元成交，均超估價四五倍，撐起了蘇富比的近現代書畫。而今季嘉德香港并未設立古畫專場，估價最高的古代書畫金農《山水人物冊》也遭遇流派，而蘇富比古代書畫里的石濤、八大作品也僅僅是踩著低估價勉強成交。

書畫市場形勢不明朗，這是有目共睹的。對這種情況，業內人士基本認為這也是一輪洗牌的過程。一方面，經濟環境的整體行情對于書畫市場的參與熱情與市場表現是直接影響。另一方面，藏家“捂貨”所帶來的現實性考驗，也即買家的市場信心，也讓各大拍賣行收縮了書畫市場的投入規模。

不過，中國書畫拍賣主場仍在內地，香港春拍給出的信號并不明確，國內拍賣行為了本季春拍也是厲兵秣馬，相信還將有一番波瀾。

常玉 《曲腿裸女》， 油彩纖維板， 1965年作， 122.5cm × 135cm成交價：1.98億港元 （新紀錄）來源：香港蘇富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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