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樂園
摘要:韋伶兒童散文《走神女孩》與古典文學聯系緊密,具體表現在:借鑒古典詩歌、神話傳說素材,并運用神話思維模式。通過研究和分析韋伶《走神女孩》與古典文學之關系,借此可以考查新時期兒童文學語境中古典文學的回歸與新變,探究兒童文學真正引領中國兒童融入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路徑與方法。
關鍵詞:《走神女孩》;古典詩歌;神話傳說
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被賦予了新的時代內涵。在此語境下,新時期兒童文學的創作應堅守中華文化立場,傳承中華文化基因,引領兒童融入中國優秀傳統文化。古典文學作為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當代兒童文學創作可供挖掘的、最具價值的資源寶庫。
新時期如何在古典文學這座文化寶庫中深入挖掘優良文化基因和審美元素,結合兒童身心發展特點開掘其現代意義,并將其恰到好處地融入兒童文學作品中?當我們把目光投向重慶籍兒童文學作家韋伶的作品時,我們欣喜地發現,兒童文學對古典文學,尤其是上古神話、古典詩歌的傳承為我們提供了一個絕佳的示范,古典文學在韋伶的作品中以一種獨特方式實現了回歸與新變。
重慶熱土養育出的辣妹子韋伶與陳丹燕、秦文君等女性作家,被稱為中國“第三代女性兒童文學作家”[1]。縱觀30余年來對韋伶作品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如下方面:女性隱秘心理主題、自然主題、現代派藝術手法、生命意識與禪文化,等等。關于韋伶兒童散文、小說與古典文學之關系的研究,目前尚屬空白。韋伶兒童文學作品與古典文學(上古神話、古典詩歌)之間,是否有更深層次的關聯?本文以其代表作《走神女孩》為例試作深度解析。
一、對古典詩歌的征引
《走神女孩》正文中,對古典詩歌做了大量征引,直接征引甚至全詩征引多達8處。此外,還有不少對古典詩歌的化用,所征引和化用的古典詩歌上溯《詩經》、楚辭,下至明代詩歌,主要集中于征引唐詩。再從詩人性別和詩歌主題的角度來分析:8處征引詩歌均為愛情詩。這些膾炙人口的古典愛情詩歌頻繁出現于文中,既深化了韋伶散文的文化內涵,又契合了現代少女浪漫美好的內心世界。因而,韋伶的著作從眾多少女文學作品中脫穎而出,成為了當代兒童精神家園的引路人。
韋伶稱自己的作品為現代“女書”,因為她講述的正是青春期少女飄忽不定的幽思與遐想,《公路》講述了溜的離奇經歷:溜從久居的山中來到另一座山,意外發現野山之間莫名其妙地躺著一條白慘慘的公路,硬甲殼蟲似的車子載著東張西望的人們急急忙忙地穿梭其中。后來,掉在公路上的兩半松果扎破了過往車輛的輪胎,溜出聲地大笑起來,帶著對這條公路的恐懼與厭惡,她又回到了自己久居的那座山中,從此就流傳開來山鬼護林的傳說。“山鬼”形象成為了解讀這則神奇童話的必備鑰匙。受神奇迷離的楚地民歌影響,屈原創造出了清麗纏綿的抒情組詩《九歌》。《九歌·山鬼》中,屈原塑造了美麗多情的山鬼,即山中女神形象。山鬼滿心歡喜地期待與心上人約會,卻換來漫長、無望的等待。韋伶將這首古老而美麗的詩歌改編成一則適合當代兒童閱讀的散文,巧妙地賦予了山鬼穿越時空對抗都市繁華的時代使命,表達了作者對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美好憧憬。在韋伶的筆下,山鬼延續了民間傳說與古詩中的神秘色彩,具有超能力,卻依然葆有女性的溫柔與善良,她以松果爆胎這種溫和的方式維護了深山野林的靜謐與安寧。無疑,《公路》一文中的山鬼形象無疑契合了兒童天真爛漫的思維方式與豐富的想象力,是以優秀傳統文化為素材改編為兒童文學的優秀典范。
二、對上古神話傳說的傳承
韋伶《走神少女》中的幽秘之感離不開她對上古神話傳說的成功利用,以及對神話思維模式的借鑒。全書對神話傳說的直接征引多達六處,這些神話故事均為膾炙人口的名篇。
后羿宓妃的神話傳說為《河床》這一憂傷愛情故事抹上了變幻奇詭的浪漫色彩,少女時期的愛情幻想大多以悲劇作結,韋伶有意識地運用后羿宓妃這一神話原型,充實了兒童文學的情感內蘊,從而超越了平凡少女愛情故事的世俗與單薄。
除了借鑒神話元素,韋伶散文中還運用了神話的思維方式,創作出了許多富有奇思妙想的生動情節。“神話思維模式的基本特征:即將不同數量和本質的事物相混同,以事物間的任意關聯取代事物內部的真正聯系,它以神秘的力和神的存在及直覺方式為標志……混同和任意關聯也是現代兒童的思維模式的主要特征。”[2]神話集中反映了人類童年時期的思維方式,與兒童思維有著相同之處,韋伶筆下這些故事也是如此:
一排云移過河床上空的時候,向她眼睛里灑下一片太陽雨。她看見高空的太陽光中滴落了一顆顆碩大的雨的種子;她看見雨點掠過河床濺落在她皮膚和石面上時很奇異。
也許,明日我的肚窩和手窩也會長出青草和小蝌蚪來?溜躺在河床石上,揉著眼睛,淚光閃閃地笑了。[3]
韋伶細膩地描摹了少女溜失戀后悵然若失的心理狀態,以神話的思維模式構建了令人驚奇的奇幻情節,如少女溜與河床石的擁抱,云朵向她眼睛里灑下一片太陽雨,肚窩和手窩長出青草和小蝌蚪等,神話的思維模式使韋伶的作品洋溢著童真與童趣。
《桑林女巫》寫的是月夜下祖母為我講述女媧煉石造人、為人類做媒以及顯靈求雨的故事。女媧造人等神話故事是中國最古老、流傳最廣的傳說,韋伶在此基礎上進行了人性化的演繹與擴充,使得這些古老神話傳說充滿生活氣息,綻放出瑰麗的光芒。以女媧煉石補天為例,整個故事清新質樸,洋溢著一種天真的新鮮感。韋伶從兒童的藝術欣賞水平與欣賞趣味出發,巧妙將神話語言改造成為兒童讀者易于并樂于接收的藝術語言,從而調動他們的想象能力,形成完整的、富有感染力的藝術形象。
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的“根”與“魂”,也是兒童文學賴以生存的肥沃土壤。我國早期兒童文學作品正是因為拘囿于“不語怪力亂神”的儒家思想和教育的實用論,所以忽略了古典文學中上古神話的豐富性。正如榮格所言:“一個用原始意象說話的人,是在同時用千萬個人的聲音說話……他把我們個人的命運轉變為人類的命運,他在我們身上喚醒所有那些仁慈的力量,正是這些力量,保證了人類能夠隨時擺脫危難,度過慢慢長夜。”[4]神話原型與古詩中經典意象的力量不容小覷。韋伶的《走神少女》通過大量征引和改編有著美麗傳說的女性詩歌,契合了青春期少女愛幻想、多愁善感的心理特質,營造出了一種神秘夢幻的藝術境界;通過借鑒上古神話傳說素材與神話思維模式既細膩溫潤地寫出了少女的美好情感,又使得筆下故事更加契合兒童天真爛漫的思維方式,因而韋伶的少女散文是成為了以優秀傳統文化為素材改編為兒童文學的優秀典范。
參考文獻:
[1]陳莉.身份的惶惑與認同[J].現代婦女,2010,07:75.
[2]馬力.童話學通論[M].遼寧大學出版社,1998:89-90.
[3]韋伶.走神女孩[M].福州:福建少年兒童出版社,1994:134-135;175-176.
[4]榮格.心理學與文學[M].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7: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