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教育平等理念辨析

吳慧

摘 要：孔子在兩千多年前提出并付諸于實踐的教育平等理念，對當今教育事業改革與發展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要真正懂得孔子的教育平等理念，便要知曉它的思想根源、在具體實踐中是如何闡釋的以及關于孔子教育平等理念的若干爭議。

關鍵詞：教育平等;思想根源;基本闡釋;若干爭議

一、孔子教育平等理念的思想根源

從孔子的核心思想“仁”來說，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孔子提倡敬愛父母、兄弟、君主，這種愛是建立在父母之親、血親之情、君臣之信的基礎之上。“愛”是人內心自發而然生出的情感，而“仁”則將“愛”賦予了一層社會道德價值。“仁者愛人”，不僅要愛親，而且要愛別人，不斷升華進而達到泛愛的境界，這種泛愛精神在教育上體現為教育平等理念。

從人性論的角度來說，“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性”是個體的，而“習”則具有社會性;“性”指的是先天素質，“習”指的是后天習染，包括教育與社會環境影響。[1]孔子認為后天所受教育和社會環境的影響造成人更大的的差別，在當時的社會，奴隸主貴族優越于平民百姓的思想興盛，而孔子的人性論認為人性相近，否認了貴族階級比平民高貴，也成為了人人都可以接受教育的理論依據。

二、孔子教育平等理念的基本闡釋

（一）“有教無類”思想

在孔子以前教育的特點是“學在官府”，教育只在少數貴族子弟當中進行。隨著官學的衰廢和社會的發展，孔子開私人講學之風，而“有教無類”便成為了孔子創辦私學的教育方針。

“類”即種類的意思，“有教無類”本來的意思是：不分貴賤貧富和種族，人人都可以入學接受教育。[2]孔子弟子三千，賢人七十二，從他弟子的出處來說，春秋末期，孔子成為百家爭鳴的先驅而聲名顯赫，來自齊、魯、吳、楚、宋、秦等國的人求學于孔子門下;從孔子弟子的出身來說，貧富和身份地位懸殊：有商人，如臺秋時期著名富商子貢;有貴族，如魯國的孟懿子和他的弟弟南宮敬叔;但大多出身于平民，如居住在簡陋小巷卻自得其樂的顏回，家境清貧、經常穿著麻布舊衣的曾參等。不論求學者來自哪個國家、哪些地區，不論他們家境顯赫或是貧窮，只要主動來求學，孔子都予以教誨。

《論語》中記載了一則故事：互鄉難與言，童子見，門人惑。子曰：“與其進也，不與其退也，唯何甚？人潔己以進，與其潔也，不保其往也。”孔子認為，不論所處環境的好壞，只要他們潔身自好、懷著一顆誠心來拜訪，就應當予以教導，以求其進步。

（二）“因材施教”思想

北宋人程頤言：“孔子教人，各因其材，有以政事入者，有以言語入者，有以德行入者。”[3]而因其材而教之必定是建立在充分了解學生的基礎之上，子曰：“柴也愚，參也魯，師也辟，由也喭”“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孔子通過與弟子交談與相處，了解到每個學生的特點與不足，并且各因其材其特點來培養。

子路問：“聞斯行諸？”子曰：“如之何其聞斯行之？”冉有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公西華不解，問其中的原因，子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孔子了解學生的性格，并給予他們適宜的教導，給性格懦弱的冉有鼓勵，給性格好勝的子路泄勁，這體現了孔子因材施教的原則。從人的發展角度來看，在實施教育公平的過程中應符合差異性原則，人的天賦各有不同，我們應提供多樣的教育資源來滿足人的發展過程中差異性的需求。

（三）“師生平等”思想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這不僅體現出一種謙虛好學的精神，也是一種師生平等觀。不論自己的身份、地位如何，孔子都提倡向身邊的人學習，無論善與不善、賢與不賢之人，都可以成為自己的老師，學生可以向老師請教，老師亦可以學生為師。每個人都有各自身上的優勢與不足之處，關鍵在于我們是否善于發現、勇于求師。

子曰：“當仁，不讓于師也”意思是遇到踐行仁德的時候，對老師也不必謙讓。“不讓”更準確的說是不甘落后的意思，盡管儒家強調師道尊嚴，認為教師的地位是十分莊重和尊貴的，學生應當服從老師。但孔子希望我們在學習過程中，應當積極與主動，而不應把對老師的敬畏心理看成是一種障礙。這和亞里士多德的“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有異曲同工之妙，教育平等需要師生平等，在知識和真理面前，互不謙讓。

三、孔子教育平等理念的若干爭議

（一）“自行束修以上”中的教學費用問題

西方哲學家蘇格拉底和中國的孔子都提倡“有教無類”，但有很多學者指出他們的不同之處在于蘇格拉底不收取任何費用，而孔子卻說“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嘗無誨矣”。“束脩”在古代指的是用十條干肉扎成一束，拜師時送的見面禮，后人則用來代稱給老師的酬金。[4]按這樣說來，孔子的確是要求收取學生的學費了。這樣便引來爭議，對于一些交不起“束脩”（酬金）的寒門子弟，就不能夠求學于孔子門下了嗎？那又何談“有教無類”呢？

但這里的束脩指的并不一定是見面禮，若讀成“自行/束修/以上”，就有“自己帶著/薄禮或學費/來見我”的意思。但在古代，男子十五歲入學，所備之禮即為束脩。[5]若讀成“自/行束修/以上”，則譯成“十五歲以上的人，我是沒有不教的”。孔子曾說過：“吾十有五而志于學”。從這一角度來剖析，束脩指的并不是學費，這句話是說等學生到了適當的年齡立志于學才開始施教。

子曰：“士志于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我們知道，孔子是一位淡泊名利的儒者，而他又怎會大肆宣稱自己一定要收取禮品才施教呢？即使接受學生誠心送來的薄禮也無可厚非，換位思考，生活總是需要維持的，學生用以表達自己的敬意和求學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切不可重本抑末，以此否認孔子的“有教無類”論。

（二）“上知與下愚不移”中的教育對象問題

子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意思是說，只有絕頂聰明的人和最愚蠢的人是不可以改變的。從這句話的字面意思來分析，孔子是不是依據人的智力水平而對教育對象有所選擇呢？孔子是不是認為絕頂聰明的人和最愚蠢的人不可改變而不教導了呢？

要明白這個問題，需清楚何為“上知”、何為“下愚”。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為學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所謂生而知之者，是無需老師傳授就明白的人，靠的是非凡的才智和親身的實踐;而困而不學者，是指有困惑也不去學習的人，前者為上等人，后者為下等人，他們分別處于學習的兩個極端，是很難改變的。孔星衍《問字堂集》云：“上知，謂生而知之;下愚，謂困而不學。”[6]

雖然孔子依據獲得知識的途徑將人劃分為四等，但從實際情況來看，他并未稱贊過誰是“生而知之者”的上等人，包括他自己，“我非生而知之者，如古，敏以求知者也”。“生而知之者”仿佛是難以抵達的境界，因此“上知與下愚”的著重點應在“下愚”，即“困而不學者”。我們知道孔子是一位好古敏學之人，發憤忘食，樂而忘憂，他提出“下愚不移”是希望那些“困而不學者”能夠發現自己身上的不足、勤勉好學，不要成為“不可移”之人。

（三）“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中的女子教育問題

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這句話常被認作是孔子對女子的不尊敬，認為他是一個歧視婦女、鼓吹男尊女卑的人。

但有一種觀點認為，“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中的“女”為通假詞，通“汝”，譯作“你們”，“只有你們幾個學生和小人一樣是不好教的，傳授給你們淺近的知識就不謙遜，傳授給你們深遠的知識就有埋怨。”從《論語》原文來看，其中18個“女”字都是通假詞。[7]舉例說：“子曰：由，誨女知之乎？”“子曰：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子曰：女，器也”。再從情理上來看，孔子三歲喪父，母親含辛茹苦將他撫養成人，孔子是一位重孝道的人，主張為故去的父母守喪三年，慈母的恩情也一直讓至善至孝的孔子難以忘懷，而他又怎么會歧視婦女，歧視自己的母親呢？

當我們在批判某一思想的時候，不可忽略的因素是它所處的時代背景，在古代的“三綱五常”思想中，要求為臣、為子、為妻的必須絕對服從于君、父、夫，以及所推崇的“三從四德”，無不顯示出古代女子附屬于男子，這是古代社會發展的產物，也是時代打下的烙印，切勿忽略時代的特色而片面批判孔子關于女權的問題。

四、結語

教育平等一直是個熱議話題，我們呼吁教育平等。盡管關于孔子的教育公平思想目前還存在著許多爭議，但不可否認的是，它的確是中國教育史上一筆寶貴的文化遺產。“仁者愛人”的思想讓我們看到了一種博愛的精神境界;“人性論”的提出為人人都有接受教育提供了理論依據;“有教無類”可看做是一種教育起點上的平等，“因材施教”和“師生平等”是教育過程中平等的體現……有關孔子教育平等的一些爭議，我們也不可片面看待，不同的讀者有不同的看法與見解，能夠取其精華，付諸于當今的教育實踐中才是研究孔子教育思想的意義所在。

參考文獻：

[1][2]孫培青.《中國教育史》，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一版，第31、32頁.

[3]程頤.《二程集》第一冊，北京，中華書局，1981年，第252頁.

[4]龔學勝.《當代漢語詞典》，北京，商務印刷館，2008年，第1706頁.

[5]傅佩榮.《四書心得》，北京，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2001年，第18頁.

[6]黎千駒.《論語導讀》，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2年，第227頁.

[7]金池.《論語譯注新舊對照100例》，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