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影子

張海霞

〔摘要〕一個六年級男生與體育老師發生沖突后經常不上體育課，經由班主任介紹，來做心理輔導。輔導老師通過溝通，與學生建立了彼此信任的咨詢關系;通過繪畫，讓他宣泄情緒，找到學生問題的根源;通過系統式家庭療法，幫助家庭成員改變互動模式，消除了學生的問題行為，效果較好。

〔關鍵詞〕行為輔導;小學生;繪畫治療;系統性家庭療法;輔導個案

〔中圖分類號〕 G44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1-2684（2019）30-0050-03

一、個案概況

小洋（化名），男，12歲，小學六年級學生，身材魁梧。他平時跟父母一起生活，但與父親關系不好，與父親不說話，不在一起吃飯。上學經常遲到，上課趴著睡覺，不寫作業，也不跟同學一起玩。長時間穿同一件衣服，個人衛生狀況不好。放學后經常去商場蹭網打游戲，至少兩三個小時;晚上在家也上網，一般凌晨才睡覺。每當心情不好時，他就自己跑出去，有時一天一夜才回來。一天上體育課，跟老師發生了摩擦，認為體育老師人品不好，故意找茬，于是自己悄悄地離開學校，以后但凡有體育課就請假不上課。班主任無論怎么做他的工作，也不見效，于是求助于心理老師。

二、問題分析

小洋的表現讓老師和媽媽束手無策，不管用什么辦法，他仍舊我行我素。小洋的問題，實際上是家庭系統出了問題導致的，孩子只是替罪羊。表面上他排斥爸爸，但實際上他就像爸爸的影子一樣，行為與爸爸如出一轍。小洋時時處處與爸爸針鋒相對，認為爸爸總是管著他，不讓他玩，當爸爸為限制他上網，把電腦密碼換了之后，父子矛盾升級了，他想把爸爸從家里趕出去。通過咨詢發現，父母的關系很不好，經常因為家庭衛生情況發生沖突，每當發生矛盾，爸爸就自己跑出去。爸爸在家也喜歡長時間上網打游戲。所以，只有先改變家庭系統，才能改變孩子的行為。

三、咨詢過程

（一）第一次輔導：宣泄情緒

小洋來到咨詢室，一副很不情愿的樣子，歪坐在椅子上，耷拉著腦袋。

師：（微笑地看著他）你看起來好像不太開心？

小洋：之前發生了一件事情，讓我很煩。我告訴你可以，但是，老師你一定得保密，說夢話時也不能說。

師：老師好像還沒說過夢話呢。

小洋：在體育課上，我一伸手，與體育老師的手正好碰到了，老師認為我是故意挑釁他，就讓我跟著他去辦公室，不能回教室，不能回家，最后我是偷偷溜走的。

師：這件事讓你很生氣。

小洋：不光是生氣，后果還很嚴重。

師：你能把這件事畫下來嗎？

小洋邊畫邊解釋，畫了七幅連環畫，把體育老師畫得很丑陋。

師：現在畫完了，你的情緒怎么樣？選擇一支彩筆代表你的情緒，把它畫出來，你想怎么畫就怎么畫。

小洋：不那么憤怒了。

師：那還有什么辦法，能讓自己的情緒宣泄出來？

小洋：心里默默地詛咒他。

師：只要不傷害自己、不影響別人就可以。你還可以試試打“宣泄人”。

小洋試著打了打“宣泄人”。

師：其實還有一些辦法，我們可以跑步、唱歌。

小洋：我試試吧。

師：這件事看起來是件讓你不太滿意的事，那你有沒有從中得到收獲？

小洋：壞事還會有收獲？

師：這件事是你自己解決的嗎？

小洋：找媽媽求助。

師：是呀，有些問題我們解決不了，可以求助外援，如家長、老師、朋友和同學。

消極的情緒具有很強的能量，越拒絕，消極的情緒就會累積得越多。通過繪畫，事件的真實過程得以再現;通過傾訴，強烈的情緒得以表達;通過宣泄，憤怒得以釋放。這樣才有機會撥云見日，去解決更深層的問題。

（二）第二次輔導：探尋家庭關系

小洋再次來到咨詢室，表情比較自然，她提前在門口等候，不過衣服還是上次穿的那件。他對我說，上周除了沒上體育課、遲到了幾次，其他課上的表現還是不錯的。

師：今天咱們來畫畫家譜圖，好嗎？

小洋很好奇，跟老師一起完成了家譜圖。（圖1）

師：看來和爸爸好像相處得不太好呀。

小洋：他很討厭，說話、辦事都討厭，我不跟他說話，也不一起吃飯，為了不見他，我有時候在外面吃飯。

師：你對爸爸比較反感，所以就處處躲著他，不跟他照面。你有沒有發現，你在面對體育老師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小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師：小洋，咱們這里有一些人偶，請選擇對你來說重要的人，擺在這張A4紙上。

小洋首先選擇了第一排雙臂交叉的男孩代表自己（一排右三），接著擺放的是身后背朝自己的爸爸。其實爸爸一開始是面朝自己，后來他又調整了。第三個擺放的是爸爸后面的爺爺……（圖2）

師：小洋，爸爸、媽媽分別有什么優點？

小洋：優點？你說我爸嗎？他哪里有什么優點，簡直不可理喻，除了管著我，不讓我玩，就是回家跟媽媽吵架，說家里衛生不好，東西到處亂放，不高興了還跑出去，自己說一套做一套，晚上抱著手機上網，不睡覺。

師：小洋，你有沒有發現，其實你的行為跟爸爸的行為很像呢？

小洋：不可能的，我最討厭他了，怎么會跟他一樣？

師：是呀，這也是我們下一步要探討的。如果可以，下次請爸爸媽媽一起來。

小洋的意識層面是極度排斥爸爸的，但是在潛意識層面卻認同父親：第一個重要他人是爸爸，行為方式也跟爸爸如出一轍;爸爸、爺爺站在一條線上。所以，孩子的改變，需要家庭系統的調整和改變。

（三）第三次輔導：改變家庭互動模式

經過與小洋父母的溝通，第三次咨詢，一家三口一起來到了咨詢室。小洋選擇在靠邊的椅子上坐下，媽媽坐在小洋旁邊的椅子上，爸爸和媽媽之間空了一把椅子。

在詢問了小洋上周的情況之后，我運用循環提問的方式，開啟了話題。

師：小洋，你回家以后一般都干什么呢？

小洋：上網啊，不上網干什么？

師：對于小洋上網這件事，你們有什么看法？

爸爸：這個孩子非常不聽話，不學習，光上網打游戲，給他斷了網，他還出去蹭網，深更半夜不回家。

師：小洋媽媽，你怎么看待爸爸的這種管教方式？

媽媽：他還說，原來他不管時，孩子還在家，現在一管，孩子反倒不在家了！唉！我和孩子好好說，他也不聽。

師：我很好奇，孩子的行為像誰呢？

媽媽：（指著爸爸）他！他！他就是整天上網，夜里不睡，早上不起。

爸爸：你整天嘮嘮叨叨，也不收拾家務，我看著心煩，不上網干什么呢？

師：看來平時在家里，大家都有一些不滿意的地方。如果有一個仙女來到你家，她可以讓大家變成你想要的樣子，你希望家人變成什么樣？（運用前饋提問，將行為的積極意義投射到未來。）

小洋：爸爸別老管我，讓我自己做主，我會安排自己的事情的;媽媽別嘮叨，別總讓我換衣服，我自己會換洗的;爸爸媽媽別老吵架，我一聽他們吵架就心煩，就想跑出去。

爸爸：孩子能按時完成作業，別長時間上網打游戲，能按時睡覺;媽媽別總嘮叨，要收拾好家里衛生。

媽媽：孩子能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別總打游戲，適度玩玩可以，但要早睡早起;爸爸別總挑我的毛病，別老玩手機，跟我一起把孩子培養好。

通過循環提問的方式，呈現了家庭成員的互動模式：小洋不滿意父母對他的管教方式;爸爸媽媽之間沒有深入溝通，對孩子的管教方式沒有達成一致。通過前饋提問，刺激家庭構想未來的行動計劃，為實現理想愿景而改變現在的行為模式。

四、 咨詢效果

經過個別輔導和家庭系統治療，小洋和父母都有了很大變化：小洋的情緒平和了很多，沒有再因為生氣就獨自跑出去，上課遲到的次數減少了，在學校見到體育老師能主動打招呼，晚上能在11點前睡覺，個人衛生狀況好轉;爸爸告訴了小洋電腦密碼，兩人約定了每天上網的時長，并且互相監督，爸爸不再為衛生的事情和媽媽爭吵;媽媽不再盯著小洋洗漱，與爸爸交流得更多更深入了。后來，一家三口來咨詢的時候，家人之間的關系也比較融洽。

五、 個案反思

在中小學開展個別咨詢，心理老師一般是聚焦于來訪者自己，但有時收效不佳。這就需要在全面了解情況的基礎上進行評估，有的來訪者的問題可能源于家庭系統，所以要關注來訪者背后的原生家庭及其影響。系統性家庭治療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方向和途徑：在家庭系統中，通過引入新的觀念和做法，改變與問題行為相關聯的反饋環;通過干預家庭互動關系格局，使家庭產生新的沖突;通過對沖突的自我組織，獲得新的變化，產生新的規則和互動模式。

在進行家庭系統輔導之前，需要根據來訪者的家庭情況，判斷是否適合開展家庭輔導;需要征得來訪者及其家人的同意，在達成一致時方可進行。咨詢過程中，心理老師要根據來訪者及其家庭的反饋，及時評估咨詢效果，適當調整咨詢方案。

（作者單位：山東省濟南市天橋區教育教學研究中心，濟南，250013）

編輯/于 洪 終校/紀 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