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進黨出臺新決議文的考量

馮帆

2019年9月28日，民進黨在圓山大飯店舉行全代會，黨主席卓榮泰（前中）與各縣市“立委”候選人一同高喊“臺灣要贏、世代共贏”。

9月28日是臺灣民進黨成立33周年的黨慶日，當天民進黨召開全體代表大會，通過所謂“社會同行世代共贏決議文”。該決議文由民進黨主席卓榮泰牽頭起草，以臺灣社會同行、世代共贏為目標，作為民進黨下一階段的施政綱領。自民進黨成立以來，每逢重要的“大選”年，都會以出臺新決議文的形式表明其選舉主軸與未來政治路線。如1999年通過的“臺灣前途決議文”、2007年通過的“正常國家決議文”，都在不同程度上影響了臺灣的政治走向與兩岸關系發展。如今2020年臺灣地區領導人選舉在即，民進黨通過新決議文又想傳遞怎樣的政治信號？

新瓶裝舊酒

整體而言，新決議文看似著眼于促進社會團結與世代和諧，實則醉翁之意在乎“獨”也。其主要論述反映了民進黨過去一直堅持的中心思想，并無新意，不過是以社會、世代的新瓶裝進“臺獨”的舊酒，重要內容可以概括為如下幾點：

一是說明臺灣的內外挑戰。在民進黨看來，對于其所推行的“轉型工程”而言，內部挑戰在于不同社會群體或世代的分歧與對立，外部挑戰則在于大陸對臺灣所謂的“滲透”“打壓”以及“一國兩制臺灣方案”主張的提出。眾所周知，民進黨再度執政以來，所采取的一系列內部改革與對外舉措倒行逆施，引起民怨沸騰，以致民進黨在去年的“九合一”選舉中大敗。然而，民進黨卻始終回避自身的執政缺失，只是將原因歸結為改革未能兼顧不同的社會位置與階層，且以“外部壓力”為借口，為其施政路線塑造正當性。

二是堅持“臺獨”理念。新決議文強調民進黨將維護臺灣“主權”，恪守“臺灣前途決議文”，臺灣前途走向取決于臺灣全體住民的“自決權”，拒絕大陸的“一國兩制”主張。盡管時移世易，臺灣的內外情勢發生了顯著變化，但民進黨的中心思想卻絲毫沒有改變，仍然重申“臺灣前途決議文”的論述。“臺灣前途決議文”以“中華民國”的幌子包藏“臺獨”禍心，是典型的“借殼上市”，而新通過的這份決議文卻根本未提及“中華民國”，“臺獨”之心更加昭然。民進黨在2015年提出“維持現狀”的兩岸論述，以此擴大中間選民的支持，最終贏得2016年臺灣地區領導人選舉。在新決議文出臺前，民進黨中也曾有過將“維持現狀”論述納入其中的聲音。然而，新出臺的決議文卻強調向“臺灣前途決議文”回歸，再次證明民進黨“維持現狀”論述只是精心裝飾的騙術，目的在于騙選票、奪政權。“維持現狀”是假，一路向“獨”才是真。因此，從某種程度而言，該決議文不過是2019年版的“臺灣前途決議文”。

三是強調臺灣經濟的自主性。新決議文稱大陸為“威權經濟體”，并指出臺灣在經濟轉型過程中要減少對大陸的依賴。馬英九執政時期，兩岸經貿合作緊密，兩岸經貿往來成為兩岸交流互動的重要領域，臺灣在與大陸的經貿往來中獲得了不可多得的經濟紅利。因此，對臺灣而言，與大陸的經濟聯系是優勢與機遇，而不是洪水猛獸。然而，民進黨長期以來卻在營造兩岸經濟融合的“恐懼感”，為兩岸經濟交流設置障礙。蔡英文上臺后，力推所謂“新南向”政策，試圖以此“平衡”大陸在臺灣外部經濟環境中的地位，但收效甚微。不管民進黨是否樂見，大陸的巨大市場和經濟吸引力難以被輕易取代，這不以民進黨的政治意志為轉移。

四是拔高臺灣的“國際定位”。新決議文指出，不將臺灣定位于臺灣海峽一側，而是以“太平洋的臺灣”“世界的臺灣”期許，突出臺灣的“民主”“人權”成績，尋求與其理念相近國家的支持。民進黨之居心，還是為了跳出兩岸一中的框架，試圖讓臺灣在國際舞臺上以“主權國家”自居。熟不知，無論民進黨如何在臺灣定位上做文章，兩岸關系的現實格局是臺灣永遠無法回避的。

民進黨的政治目的何在

民進黨出臺這份新決議文的背后，既有短期的選舉算計，也有長期的戰略目標;既著眼于拉攏島內其他政治勢力，也有尋求形成于己有利的外部環境的考量。

一是安撫“獨派”，最大程度凝聚深綠選票。自民進黨再次上臺以來，島內“獨派”與蔡英文齟齬頗多，對其施政舉措頗有微詞，“獨派”大老甚至聯名公開呼吁蔡英文不要連任。在民進黨黨內初選中，蔡英文幾經修改游戲規則，變更初選時間，要得“獨派”力挺的賴清德暈頭轉向，引得“獨派”不滿。雖然賴清德認敗，表示會全力支持蔡英文連任，但蔡英文與“獨派”在初選中埋下的心結并未就此化解。值得注意的是，日前泛綠陣營涌現出一波“組黨潮”。“獨派”色彩濃厚的“喜樂島聯盟”“一邊一國行動黨”以及“臺灣維新黨”先后成立，紛紛準備搶攻“不分區立委”席次。同時，前臺灣地區副領導人呂秀蓮接受“喜樂島聯盟”提名，正在積極爭取聯署，準備在臺灣地區領導人選舉中直接挑戰蔡英文。雖然綠營小黨林立，未成氣候，能量有限，但投入選舉也會造成民進黨基本盤選票受到沖擊。在此情形下，民進黨撕開“維持現狀”的假面孔，講出追求“臺獨”的真心話，有利于挽回“臺獨基本教義派”的信任，讓失去的深綠選票回流，鞏固其選舉基本盤。

二是繼續污名化“一國兩制”，企圖將反對“一國兩制”塑造為島內社會共識的印象。自今年1月初習近平總書記提出“一國兩制臺灣方案”以來，民進黨針鋒相對，不斷給“一國兩制”貼上新標簽，動輒稱“‘一國兩制將消滅臺灣”，可謂極盡歪曲解釋之能事。在當前香港亂局中，民進黨當局不僅在背后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而且還借題發揮，將亂局歸咎于“一國兩制”，炮制臺灣民眾對“一國兩制”的負面觀感。同時，民進黨將未來用于解決臺灣問題的“一國兩制”方案與作為兩岸現階段政治互信基礎的“九二共識”劃等號，操作民意的誤解與抵觸，意圖連帶推翻“九二共識”的正當性。民進黨的系列操作不僅讓蔡英文“撿到槍”，其民調迅速回升，也讓國民黨的兩岸論述被牽著鼻子走，隨民進黨起舞。在新決議文中，民進黨直接將反對“一國兩制”的主張納入其中，可見民進黨已經不僅是以此回應大陸，而是將反對“一國兩制”作為民進黨的長期政治目標。

三是尋求外部勢力的支持。民進黨當局再次執政以來，奉行“聯美抗中”路線，對美國一邊倒，為美國推行“印太戰略”的馬前卒，內外政策大行“反中”“抗中”之實。由于兩岸實力差距懸殊，民進黨自知無力主導臺海局勢，一直希望域外勢力介入，以此對抗或平衡大陸。因此，民進黨刻意拔高臺灣的“國際定位”，企圖讓兩岸關系議題上升到“國際層面”，以獲得更多的國際支持。

惡因必有惡果

目前來看，2020年臺灣地區領導人選舉仍將是藍綠“直球對決”。面對這次選舉，民進黨早已定調主軸為“抗中保臺”。在政績乏善可陳的情況下，操作兩岸和“統獨”議題，打造“主權衛士”形象，早已是民進黨屢試不爽的套路。

以這份“社會同行世代共贏決議文”為政治綱領，可以預見，在未來的選舉中，民進黨拒絕“九二共識”、反對“一國兩制”的宗旨不會變，“抗中”“反中”、對美國一邊倒的策略不會變。民進黨不僅拿不出有利于化解兩岸困局的政治解藥，反而可能會針對兩岸間的突發問題加碼表達強硬立場，繼續營造“芒果干”（“亡國感”），繼續在島內制造恐懼與對立氛圍。隨著選舉的白熱化，藍綠在兩岸議題上可能會產生激烈攻防，讓這場選舉的火藥味更濃。

同時值得注意的是，就目前各項民調而言，蔡英文都穩定地領先國民黨候選人韓國瑜。看似民進黨高歌猛進，勝算較大。但在藍綠對決的情形下，中間選民是決定選舉勝敗的關鍵。回顧臺灣過去幾次重要的“大選”，獲勝者皆持中間路線或是增加政策論述的中間色彩，比如陳水扁的“中華民國是臺灣”，馬英九的“不統、不獨、不武”，蔡英文的“維持現狀”。而在這份“獨”意濃厚的決議文指導下，民進黨如果操作過度，有可能適得其反，引起中間選民反彈，為選舉增加新的變數。

（作者為國際關系學院國際戰略與安全研究中心研究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