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素敏
兒童文學以敘事文體為主,故事中人物形象的刻畫、情感的表露以及對人生價值的認知都與敘述視角緊密聯系。孫幼軍在作品的敘述視角擇取上以第一人稱敘述和第三人稱敘述相結合的模式為主,其中第一人稱敘述以“我”的話語來描寫人物的心理,直觀地展示人物的形象,第三人稱敘述的運用則是從全知視角和限知視角來填補“我”沒提及的真實的情景,從而使得道德啟蒙更為直觀、明快。
孫幼軍作品中的第一人稱的敘述視角表現為“從‘我’出發,一以貫之”[1],他真實地描寫“我”的內心活動,直觀地展現人物的形象,進而以人物形象向兒童展示善與惡、是與非,以此來幫助兒童形成并提高道德判斷能力。在《小布頭奇遇記》中孫幼軍以第一人稱的敘述為主把人物的心理活動以“我”與他人的對話形式描繪出來,以此來達到生動直觀地展現人物形象的效果。如蘋蘋指責浪費糧食的小布頭時說到:“糧食是農民伯伯辛辛苦苦種出來的,一粒也不應該浪費。”[2]“你真是個壞孩子,頂壞頂壞的孩子!怎么不聽話,故意浪費糧食?”[3]可見孫幼軍不是通過全知者的視角來分析小布頭此行為的惡劣,而是把話語權交給蘋蘋,通過蘋蘋對小布頭惡劣行為的批評來呈現蘋蘋愛惜糧食的美好品德和善良懂事的形象,同時也展現了小布頭任性固執的形象。此外,在《小貝流浪記》中,孫幼軍通過描寫小妹妹對虐待小貓小貝的哥哥的責罵來展現小妹妹善良、有仁愛之心的形象以及哥哥的淘氣缺乏愛心形象,如“別打小貓咪,它多可憐!”[4]在《蜘蛛大嬸兒》中,孫幼軍更是通過刻畫蜘蛛大嬸和蜻蜓的對話把蜻蜓目中無人的形象以及蜘蛛大嬸刀子嘴、豆腐心的形象刻畫得淋漓盡致。
孫幼軍在作品中把話語權交給了故事人物,讓故事人物從“我”出發,通過話語來表達內心的真實想法進而展現本真的自我形象,讓兒童在此過程中能通過對故事人物正反形象的形成善與惡、是與非的判斷。
孫幼軍兒童文學中第三人稱的敘述視角既包括了全知敘述視角也包括了限知敘述視角。其中第三人稱的全知敘述視角是指“文學作品里的敘述者處于全知全能的地位,凌駕于整個故事之上,洞悉一切”[5],能幫助讀者進入故事中把握和分析人物品質,同時能以“師者”的身份引導讀者認識道德并樹立道德觀。而孫幼軍作品中第三人稱的限知視角表現為他選定作品中的某一故事人物,從該人物的敘述視角切入,“進入他們的有限視野,通過他們的感官和心理來探查故事的發展”[6],讓兒童讀者在故事中認識人的善惡和感知道德,進一步形成正確的道德觀。如在《怪雨傘》中,孫幼軍使用了第三人稱的全知敘述視角來為讀者呈現了故事中王小強與“小伙子”的道德較量,通過敘述樂于助人的王小強使用“怪雨傘”時雨傘會變大且不會滴墨水而有害人之心的“小伙子”使用雨傘時滿身卻被滴滿墨水這一事實來宣布王小強在這場道德較量中勝出。隨著王小強的勝出,讀者會意識到王小強身上樂于助人的道德品質是我們需要學習的,而小伙子的自私、心胸狹窄以及報復心理是我們需要摒棄的,從而引導讀者形成正確的道德觀。此外,在《吉吉變熊貓的故事》中也同樣以第三人稱的全知敘述視角切入,讓兒童在道德較量中意識到吉吉的欺騙性行為是不道德的、是需要摒棄的,而吉吉腳踏實地、克服困難、憑實力征服群眾的行為是道德的、是值得學習的。在這些學習與摒棄的意識中,作者通過第三人稱的全知敘述視角來把讀者引向道德的一方,展現了敘述者的“師者樹人的使命感”[7],為兒童讀者樹立正確的道德觀提供了奠基。
在《小布頭奇遇記》這部作品中,孫幼軍使用的敘述手法最大的亮點還在于其使用了第三人稱的限知敘述視角。作品中,孫幼軍對于“老郭”這一人物沒正面刻畫,而是選擇了作品中的與“老郭”緊密相連的大鐵勺和黃珠兒作為敘述主體,透過它們的視角來呈現“老郭”的形象。如大鐵勺在敘述“老郭”的形象時先敘述“老郭”在地主王老肥的壓迫下家破人亡,以此來傳達它對“老郭”的悲憫之心。接著大鐵勺敘述在新中國成立后作為農民的“老郭”在“翻身成為主人”后熱心為社會服務、為人民服務獲得了人民群眾的贊許和肯定,并以此來傳達它對“老郭”的喜愛之情。大鐵勺對“老郭”的一悲一喜恰好使得地主王老肥的剝削行為和“老郭”的為社會和人民服務的行為形成鮮明的對比,讓兒童在對比中更客觀地感知“老郭”的正義形象和道德行為,從而認識道德、培養正確的道德觀。而黃珠兒則主要負責敘述“老郭”中老年時期的經歷遭遇并以大量描述“老郭”盡忠盡職的事件來高度贊揚“老郭”舍身為民的美好品質和強烈譴責強盜的惡劣行為。如以描述“老郭”把所有時間和精力放在了保護糧食不被雨淋不被老鼠咬來展現“老郭”盡忠職守,以描寫年邁的“老郭”與“偷米賊”斗智斗勇來刻畫“老郭”的正義形象。可見,孫幼軍在該作品中第三人稱的限知視角的運用使得“老郭”的正義形象更為客觀,同時也使得“老郭”身上的道德行為在反例中以及在敘述主體帶有情感傾向的描述中更具有感染力,對兒童正確認識道德、樹立正確的道德觀具有極大的影響作用。
孫幼軍在敘述視角的運用上別具一格,通過第一人稱的敘述以及第三人稱的敘述把故事人物的形象和品質以直觀而富有韻味地方式展現出來,既符合了兒童認知水平和接受信息的能力水平也幫助了兒童提高道德判斷能力和引導兒童樹立正確的道德觀,在兒童道德教育中發揮著重要的啟蒙作用。
孫幼軍的作品中,以遵循兒童身心發展規律為前提,以別具一格的故事布局為框架,以“有形象、有個性的主角”[8]為實踐主體對兒童展開道德指導。兒童的注意力維持時間短、穩定性弱,孫幼軍抓住這一大特點把故事片段化,同時賦予故事主角指向性的行為,使兒童在閱讀的過程中即便“隨進隨出”也能牢牢把握住故事的主線和接收到作者通過故事主角發出的道德指導,從而促進兒童精神成長。
縱觀孫幼軍的兒童文學作品,不難發現其作品內容多以片段式的故事來進行布局,使得每一故事都是獨立的,讀者可隨進隨出,但每一故事又都緊扣著作品的中心主題展開,這使得所有的故事都能在整體大框架中井然有序地排列。孫幼軍巧妙地利用故事的片段性特點,調動了兒童的閱讀興趣,使得兒童在閱讀中產生閱讀期待;另一方面也符合兒童閱讀注意力的發展規律,使兒童即使在故事中隨進隨出也能把握作品所要傳達的道德指導,從而培養其自身的道德意志。如《小布頭奇遇記》以小布頭找萍萍為框架,孫幼軍分別設置了“小布頭離家出逃”“小布頭誤到農村”“小布頭偶遇小蘆花”“大鐵勺與黃珠兒的揭秘”“小布頭幸遇小黑熊和小布猴”以及“小布頭與鼠搏戰”等等的故事片段來填充整部小說,增強了小說的可讀性。在每一故事片段中小布頭遇到的人物和發生的事件各不相同,所見所聞所悟也不盡相同。這符合了兒童讀者的好奇心和期待感,促使兒童讀者對此產生閱讀興趣,并根據“其自身所具有的好奇心和期待感參與到文本中”[9]。在兒童讀者進入文本中與小布頭進行“對話”的同時引導兒童讀者在“對話”中抓住“正義始終會戰勝邪惡”這一主線來接收作者通過小布頭行為來傳達的道德指導。同樣在《吉吉變熊貓的故事》中也一樣,以“正直誠實才得人歡喜”為主線,孫幼軍圍繞此主線設置“吉吉得到熊貓的照片”“吉吉‘變’熊貓獲得動物園的重視”“吉吉的謊言被拆穿”以及“吉吉學會雜技受廣大人民的喜愛”這四個小故事。在主線的聯系下,各個故事片段形成一個整體,透過整體來展現吉吉由虛榮到腳踏實地的轉變,在滿足兒童對吉吉行為轉變的期待的同時也讓吉吉的行為作為道德行為指導引領兒童在各個故事情節中學會腳踏實地,培養自己正直不阿、堅持不懈的道德意志。
孫幼軍在作品中充分運用“他者”示范的特點來給人物創設具有指向性的行為,以此來作為道德教育的載體同時也作為兒童學習的模范,讓兒童通過參照性的學習來培養自身的自覺性、提高自身自制力以及增強自身克服困難的勇氣。在《小貝流浪記》中,孫幼軍描寫了被困在紙箱的小貝在生存欲的促使下用貓爪抓開了紙盒從而學會了使用貓爪,在餓狼的追捕下學會了爬樹,在拯救小白兔和救助哥哥小寶的過程中學會了勇敢……在這些經歷中小貓小貝得到了成長,其自制能力不斷地提高克服困難的能力也逐漸增強,最后小貝以一個強者的身份回歸家庭,故事的結局也得到了圓滿。孫幼軍以一個強者的形象和圓滿結局向兒童肯定了小貝在尋家路上一系列克服困難的行為的可取性,強化了小貓小貝的行為示范作用,使得兒童讀者對小貝行為產生認同感的同時也能以小貝的行為作為學習榜樣來鍛煉自身自制能力和克服困難的行為意志。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孫幼軍還通過故事人物的夢來創設具有指向性的行為,為故事人物克服困難和鍛煉自制力的行為創造了預設。在《小布頭奇遇記》中,小布頭與鼠搏戰前夢到了回到蘋蘋身邊過著恰意的生活,預設了小布頭將會為回到蘋蘋得身邊在困境中鍛煉自制力并大膽挑戰困難從而實現新的成長;在《小貝流浪記》中,小貝野外戰勝猛獸前夢到了回到母親身邊享受母親的關懷,預設了小貝將會為回到母親的懷里在殘酷的現實環境中褪去稚氣實現成長從而化身為強者;在《吉吉變熊貓的故事》中,吉吉下定決心挑戰雜技前夢到了以前的生活,預設了吉吉將會為擺脫恥辱卑微努力改變自己提高自制力從而實現以實力獲取眾人之喜的目的……可見在孫幼軍筆下大多故事人物要踐行具有鍛煉自制力和克服困難的指向性行為前都會以夢的形式進行預設從而達到“夢創造著某種覺醒”[10]的效果。同時,孫幼軍也通過故事人物的夢來喚醒兒童沉睡的道德行為,以故事中做夢之人的夢后行為作為鼓勵兒童讀者在現實生活中提高自制力和勇于克服困難的載體,從而把充分發揮“他者”示范作用。
孫幼軍以片段式的故事筑成大的故事框架,以故事人物具有指向性的行為來豐富故事的價值意義,使得故事的布局別具一格。在作品中孫幼軍更是以故事人物作為“他者”示范的載體,進而引導兒童讀者隨著故事人物的成長而成長最終實現對兒童讀者進行道德意志和道德行為的指導。
隨著時代的變更,家庭“空心化”越來越嚴重,素質教育逐步成為了兒童教育的主旋律,這也就意味著道德教育也會隨之成為兒童教育的主題。從孫幼軍的兒童文學來看,其作品一方面滿足了兒童讀故事需求以及兒童讀故事過程中產生的好奇心和期待感的需求,另一方面它的故事中的道德教育切合了兒童教育的主題并且也為學校和家庭的道德教育做了補充,使兒童在閱讀故事中學會正確判斷善與惡、是與非,勇于克服困難,敢于承擔責任等等。此外,我國許多兒童文學的創作傾向于強調兒童的主體性地位并提倡解放兒童而忽視了通過兒童文學作品對兒童進行道德教育。兒童是發展中的人,其自身必然會存在著弱點,這也就要求我們的文學創作中需要滲透道德教育。孫幼軍在作品中以兒童熟悉的人物與事為創作對象,讓兒童在對故事人物的行為做出判斷評價的時候會自然而然地聯系自身的行為并對自身行為做出同樣的判斷評價,在日常生活中他們就會有意識地控制調整自己的思想行為,“在其性格內在邏輯的發展中自然而然地得到克服”[11]。這是孫幼軍在作品中所強調的,同時也是其作品更具有價值意義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