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言
在東京附近的川崎市,筆者小住了數日。二三十年來一起喝酒的朋友,如今也還保持著一起喝酒的習慣;當年所聊話題多和國際時事有關,現在談日本更多。
酒館里的電視,剛才還是說一口標準大阪方言的非洲裔日本人在協助主持節目,轉眼變成了網球運動員大阪直美回答電視的采訪。大阪直美名字中雖然有“大阪”兩字,但她的日語實在不佳。看著她那黝黑黝黑的皮膚,喝酒的朋友們非常寬容。
和朋友們聊的話題跟著電視走。熱愛體育的朋友,開始談日本橄欖球隊中有非洲血統的球員,談在美國著名球隊中成為新星的非洲血統日本球員的名字。最近電視中不斷出現這些明星,筆者雖孤陋寡聞,卻也知道日本體育界流行多樣性,尤其是具有非洲血統、基本上只會說日語的球員相當多。
到了唱國歌的時候,酒館里大家依舊坐著喝自己的酒,但電視上的日本球員尤其是非洲裔日本球員的眼睛已經濕潤。日本國歌讓他們心潮澎湃、熱淚盈眶。看得出來,他們比純日本球員更加熱愛這個國家,在盡最大的努力將自己的命運與日本國家聯系到一起。
“1945年美軍占領日本后,不少美軍士兵和日本女子之間生了孩子,當然有不少是非洲裔美軍士兵的孩子。開始時,黑皮膚的孩子受到了歧視,但現在社會已經對這些混血兒比較寬容了。”年過七旬的老友,解釋體育界的變化時很有歷史觀點。轉變一個社會對不同膚色的看法,幾十年時間是需要的,尤其需要新人在某些方面做出特殊成績,體育則是個捷徑。
日本現在對外國人已經很寬容。記得40年前在國內上大學時,老師是歸國華僑,說他自己在二戰前想投宿一個日本的小旅館,一定要把名字說成“田中”或者“中村”。那個時代社會只強調“大日本”,不允許其他因素存在。
文化上的不寬容現在也還延續著。比如我們喝酒的川崎市,電影節上有部紀錄片因為提及慰安婦問題,市里馬上決定停止上映。并未見右翼或者黑社會來騷擾電影節,但只要是觸及了慰安婦問題,在川崎就得先停映再說。
更多的場合,也體現了官方這種謹小慎微。比如,在維也納召開的紀念日本與奧地利友好150年的文化活動,因為有人在自己的視頻中談到了日本核電站事故、戰爭責任,日本駐奧地利大使館便取消了對該活動的“認定”。這么做是因為執政的自民黨議員向外務省“質疑”該活動。當然,政治家并未說必須取消認定,但使館馬上“忖度”(揣摩)到了政治家及自民黨上層的用意。哪怕核電站事故就擺在那里、戰爭責任在國會的無數次決議中說過,但奧地利的文化活動也是得取消認定的。
至于在三重縣伊勢市舉辦的美術展,因為有個作品中,某少女的模樣像是慰安婦雕像中的人,市里立即做出了不準許該美術展展出的決定。
原來,在體育方面顯示出日本多樣性的時候,在文化的深層,哪怕是碰一點歷史或者現代社會中的事實,只要不符合自民黨的意愿,就必須封殺。文化上的寬容,在日本的今天還很難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