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人語言能力衰退情況調查研究

田雨　王東海

摘 要：老年人的語言能力會隨著年齡逐漸下降，在日常交流中出現各種偏誤，如重復、停頓、遺漏、多余等。這些偏誤是生理、心理、社會和語言自身等各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緩解老年人語言能力衰退問題需要全社會共同努力。

關鍵詞：老年人;語言能力;偏誤

提前步入老齡化社會的西方發達國家早已開展對語言衰老現象的研究，研究方法上有語言學范疇內的描寫與歸納，但更多的是跨學科研究。隨著我國老齡化程度的加劇，其語言問題也隨之進入研究者的視野。老年人語言衰老的根本原因在于認知老化、生理功能退化及其它健康狀況惡化。本研究以調查老年人日常話語偏誤偏誤為基礎，對其進行細致分類，并分析其特點、原因，旨在引起社會對老年人語言衰老問題的關注，盡量減少老年人因語言能力衰退帶來的日常交際不變的問題。

一、調查內容和方法

（一）研究對象

研究以65歲作為標準，選取身心健康狀況良好，能夠獨立生活，社會共性較多的老年人作為研究對象。

（二）研究內容

語言的非流利性情況，如重復、停頓、插說、遺漏等偏誤。語言交際能力，如話語量、交際態度等方面的表現和特點。變量對語言的影響，即身心、社會等變量的影響效果及方式。

（三）研究方法

首先，與老年人進行交流，獲取錄音材料;其次，將錄音材料進行文本轉寫，同時對話語偏誤用符號進行標注;最后，建立小型老年人日常交流偏誤語料庫。

（四）標注符號

▲▲代表字詞重復，▌代表語句重復，&代表停頓缺失，S代表停頓延誤，代表音節遺漏，【】/（）代表字詞遺漏，{}代表多詞，Ξ代表音節延長，代表多語，①/②代表用詞、句法錯誤，┴代表修正，‖代表重疊，▲▼代表打斷，<->代表話題突轉，*/**代表答非所問（有意/無意）。

二、老年人語言能力衰退情況的表現和特點

老年人語言能力的下降表現為其日常話語中的各種偏誤，這些偏誤對話語的流利性有很大的干擾，可分為自言偏誤和對話偏誤兩種。

（一）自言偏誤

1.重復偏誤。這種偏誤出現的頻率最高。 第一種是形式上的重復——字詞、短語重復和語句重復。

1）吃吃▲▲飯什么的。就是按照本地的。

劉楚群先生將這種詞語內部某個結構的非語用性重復叫做“非流利性詞內重復”。

2）都差不多。信基督的這這▲▲哪兒都都都▲▲有，都有。（可自足單字的重復）

語句重復是對短語等較長話語片段的重復。

3）我想她那么那得借么，一家家借，得一家家借。▌（整體重復）

4）孝順父母第一項的，孝順第一項的。▌（部分重復）

5）不是農村的掙錢，反正是不管怎么掙錢是不容易的。爹媽掙錢都不容易▌，供你們念書，這么大了。（補充性重復）

第二種是語義重復偏誤。這種“重復”不是語病，而是在發生在話語后的附加成分，可將其分為類似“正面論證”的正向語義重復和類似“反面論證”的反向語義重復。

6）你要去努力，就有收獲;你不付出，那根本就不行。你在單位得付出，不付出，你你你想不付出就得到的報酬那不行的，得不到。你不管咋地，你都得付出一定的代價，才能享受到那些滋味呢。你不付出苦，得不到甜，▌

重復的是第一句話，“ 你在單位……那不行的”和“你不管咋地……滋味呢”分別從反正面對其進行擴展性重復;“你不付出苦，得不到甜”是對“你不付出，那根本就不行”的正向重復;“得不到”是對“想不付出就得到的報酬那不行的”的縮略式重復，是二級重復。

2.停頓偏誤

7）對。這就是S以學習為主。（話語延誤）

8）你問什么？&我大老粗你能問我什么？ （停頓缺失）

例（8）講話者并沒有留下足夠的回答空間，緊接著就進行了下一話語的表述。

3.遺漏偏誤

9）樓樓西邊？樓的北邊？（音節）

10）這文【學院】是在哪個地方？/她都二十（了），那個十八。（語義）

11）聊哪方面的事&你說吧。 （語氣）

這應是個疑問句，停頓缺失造成的緊縮效果使原有疑問語氣不便自然發出，造成了疑問語氣遺漏。

4.多余偏誤。第一種是多詞現象（不包括重復）。如利用“這個、那個”等無指代意義也無話語功能的填塞性成分爭取思考時間，這種累贅性成分會增加聽力負擔，影響信息接收。

12）你你你想不付出就得到的{的}報酬那不行的，得不到。

第二種是音節延長現象，表現為尾字音節的延長，無停頓;或者用“嗯”“啊”等常用音節延長，可疊加，常有停頓。

13）嗯Ξ修養也比Ξ那樣的，嗯Ξ沒上過大學那樣的能高點。

5.話語錯誤

14）你得創作①（創造）出這個條件來。（用詞）

15）課外書的話幫你、幫助人都挺大的②（對你、對別人幫助都挺大的）。（句法）

16）甲：<->你弟現在在哪&干嘛？ 乙：念書教學。（缺失疑問語氣）

例（16）正確的語氣應該是“念書？教學？”或“念書還是教學？”。

6.話語修正

有些偏誤會被講話者意識到并得到修正。修正分為自我修正和他人引導的修正（薩克斯、謝格洛夫和杰斐遜，1997），此處研究的是自我主導的修正。可將其大致分為三種：

17）去練練┴鍛煉。（前阻礙修正）

“鍛煉”中的“鍛”出現阻礙。

18）現在學文化有的是┴大學生有的是。（中阻礙修正）

“現在……有的是”句中出現阻礙，講話者用“大學生”替換“學文化”完成表述。

19）我在煙臺S我待了┴我五十年前來的這。（后阻礙修正）

“我待了”后出現阻礙，“我五十年前來的這”是通過調整表述方式進行修正。

（二）對話偏誤

這是一種層次性較強的偏誤，發生在對話中，會對對方造成一定干擾，影響話輪轉換。

20）乙：他就是不甘心。想闖一闖。

甲：? ? ? ? ‖嗯，不甘心行，得努力。（重疊）

21）乙：我舍友▲

甲：? ? ? ▼你學語言的是吧？（打斷）

22）乙：不習慣他就▲

甲：? ? ? ▼<->大三不是就開始忙了嗎？（話題突轉）

23）甲：海邊兒嗎？

乙：嗯，海邊兒也行**，因為咱這邊畢竟都是海邊長大的。（答非所問）

三、對老年人語言能力衰退原因的分析

造成偏誤的原因有很多，需結合心理學、生物學及社會學知識綜合考量。根據自主與否，偏誤可以分為以下兩種。

（一）策略性話語失誤導致的偏誤

可稱之為“言語失誤”，不符合語言規范。

24）上班累的教孩子類累的【哪有時間】&還什么明星不明星，哈哈！

25）主要離韓國近，離日本【有點遠】。

例（24）情感抒發超出規范的話語結構，意思大致為“（哪）還有什么功夫談論明星啊？”

（二）非策略性話語失誤導致的偏誤

1.生理因素。身體機能的下降。如腦部機能的下降使語言片段提取困難，聽覺敏銳度的降低會對聽覺系統的反饋產生直接、顯著的影響。

認知能力的衰退。老人豐富的詞匯量和語法結構理解力間的矛盾將在某個平衡點過后難以調和，使其在信息理解、加工、連貫等方面的能力不斷下滑。

2.心理因素。據Dennis W和Mallinger B （1949）的研究，年齡增長往往伴隨著自我中心意識的增強，老年人“唯我主義”的語言特征十分顯著，如多余、打斷、多語等現象。這種特征還表現為話題的選擇上——回憶和子女是其最偏愛的話題。

Ryan E B， Giles H， Bartolucci G （1986）提出的語篇模式分析方法顯示，老年人的語篇較之年輕人更為復雜，偏誤的出現往往是由于其生理功能無法滿足復雜化的表述需要。

3.社會因素。首先，老人語言能力和社會教育水平呈明顯正相關關系。其次，社會活動的減少導致老人話語量及熟練程度明顯衰減。再次，老年群體的語言更新換代慢，對交流有一定影響。如同一家庭中操方言的祖父輩和無方言或受方言影響較小的孫輩，交流難免存在一定障礙等。

4.語言自身因素。語言的復雜性也是一重要因素。遺漏和多余是兩種相對的偏誤，其種類和頻率卻不同，遺漏針對次要成分，多余則用來爭取時間。語氣和重音只有簡化，沒有多余。可見，這些偏誤實質是簡化，當語言能力難以克服語言本身的復雜性時，簡化便會產生。另外，有一些偏誤結構仍可被理解，使得老年人可以通過犧牲部分話語結構規范以滿足自身表達的舒適度。

四、結語

調研發現，老年人的語言能力會逐漸衰退，表現為其日常話語中的各種話語偏誤。這些偏誤大致是一種對話語的簡化，即老人通過降低表達標準而適應自身的語言能力變化。生理基礎決定了語言能力的衰退的必然結果，語言能力衰退的原因涉及社會生活的各方面，關愛、幫助老年人，需要全社會共同參與。國家應逐步提高教育水平，提高受教育者認知能力，并逐漸普及適老性教育。社會應提高福利待遇，豐富老人的精神生活，加強老年人心理健康服務站建設。噪聲污染是造成聽力下降的重要的因素，應減少居住地附近的噪聲源。子女應當盡到贍養老人的義務，滿足老人物質需求的同時保障其精神需求，諒解其焦慮和困惑，耐心地與其交流。老年人自身也應給予一定的重視，要保持樂觀的心態，養成健康的生活方式，要積極參加社會活動并努力爭取學習條件，學會自我疏導，善于尋求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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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本文系山東省大學生創新課題（201810451023），《老年人語言能力衰退情況調查研究》。山東省教育廳研究生創新教育項目：基于一級學科方向融合的授課機制研究（SDYY16107），山東省本科教改項目：技能型在線通識課《職場書面表達與應用寫作》教學內容及教學體系研究（M2018X067）階段成果。

作者簡介：田雨（1998.03- ），女，漢族，山東棗莊人，魯東大學文學院2016級漢語言專業學生;王東海 （1971.08- ），男，漢族，山東煙臺人，魯東大學國際教育學院教授，研究方向：詞匯學、詞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