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軍”一詞探微

王佩

摘? ? 要： 隨著網絡的普及，網絡詞語出現和流行頻率越來越高。本文以網絡語言中的“水軍”一詞為討論對象，首先梳理了詞義的變化，指出“水軍”有三種不同的意義。其次，從隱喻機制、語言的經濟性、流量經濟等語言的內部和外部角度討論了“水軍”詞義發展及流行的動因。最后，針對網絡水軍對互聯網平臺的影響，提出了對待網絡水軍的幾點思考。

關鍵詞： 水軍? ? 詞義發展? ? 動因

語言總是隨著社會的發展變化而發展變化，其中詞匯的發展變化是最明顯與迅速的，伴隨著網絡的迅速普及，網絡詞匯的變化尤為迅猛。不少詞語在網絡語言的使用中產生了新的內涵，“水軍”一詞便是如此。“水軍”一詞古已有之，但在使用過程中在原有意義的基礎上產生了新的用法。那么，“水軍”的詞義發生了哪些變化呢？其后的動因是怎樣的呢？本文對這些問題進行分析，有助于新詞語的研究。

一、“水軍”的詞義發展

（一）古語詞“水軍”

《漢語大詞典》和《現代漢語詞典》（第7版）中對“水軍”一詞的釋義皆為：古代稱水上作戰的軍隊。據文獻記載，中國殷周時期僅有軍隊渡河，而無水面作戰，故無水軍。春秋時期，南方水網地區諸國，如吳、楚、越、齊等相繼崛起，互相爭斗，因而出現水面作戰的形式，遂即相繼建立了自己的水軍。例如：

（1）昔赤壁之役，遭離疫氣，燒舡自還，以避惡地，非周瑜水軍所能抑挫也。（漢《為曹公作書與孫權》）

（2）荊州水軍，久不操練。（明《三國演義》）

此外，“水軍”這一詞義在不同朝代有不同的稱謂，例如，越國的水軍稱“習流”，秦漢時期的稱謂“樓船之士”“樓船士”，或“楫濯士”“棹卒”也指“水軍”。在現代漢語中，我們一般把“水軍”稱為“海軍”。

（二）現代漢語中的“水軍”

詞典中雖然只收錄了“水軍”的一個義項，但檢索語料發現，“水軍”一詞在現代漢語中具有新的意義，可以概括為：從事水上體育項目的運動隊。例如：

（3）國際泳聯頒發“年度成績表”？中國水軍斬獲7個獎項（2017-12-03日《廣州日報》）

（4）屆時，中國水軍定會全力以赴，我們在期待孫楊出色表現的同時，也同時期待徐嘉余、李冰潔這樣泳壇新生代的再次突破。（2018-12-07人民網—體育頻道）

（5）皮劃艇世界杯第一站男女劃艇齊飛再添金中國水軍3金3銀3銅（2019-05-26《中國日報網》

結合具體語境發現，例（3）——例（5）中的“水軍”指的是從事游泳、跳水、皮劃艇等水上運動的健兒們，用“水軍”一詞概括形象簡潔。我們可以把表這一意義的“水軍”歸入運動類術語。

（三）網絡新詞“水軍”

互聯網的迅速普及及高效的傳播速度、強大的宣傳效力，眾多名人、企業開始利用網絡進行有策劃、有目的的宣傳和炒作，以獲取關注度、調控輿論，由此“水軍”一詞應運而生。例如：

（6）針對以往屢禁不止的網絡水軍利用技術手段自動刷貼、刷評論的行為，《辦法》嚴令禁止以謀取利益或損害他人利益為目的自動合成信息的行為。（2019-05-30《新快報》）

（7）據艾漫數據統計，近一年社交平臺有關娛樂圈的討論超過500億條，其中有60%都是水軍所為。這意味著，10條中有6條都是無意義的虛假數據。（2019-01-02《光明日報》）

（8）據悉，今年以來，公安機關成功偵破自媒體“網絡水軍”團伙犯罪案件28起，關閉涉案網站31家，關閉各類網絡大V賬號1100余個。（2018-12-28《檢察日報》）

由上述例句可知，“水軍”與網絡社交平臺有著密切的聯系，是在網絡中進行“灌水”的人員。“水軍”指的是由公關公司、網站等機構操控，通過發帖、刪帖等方式為他人造勢獲取報酬的網絡人員。一般來說，網民可以在論壇、微博等社交平臺針對新聞、事件自由發表合理言論。但這些網絡人員受雇于組織、機構，在網絡推手的帶領下，對有關話題進行跟帖、頂貼，為雇傭者營造熱點，獲取關注度及扭轉網絡輿論方向，同時為自己獲取利潤。值得注意的是，現在“水軍”已經成了一種職業。當前，網絡水軍無處不在，不僅在網絡公司打造網絡紅人，宣傳影視作品炒作，而且在企業中形成網絡營銷。

二、“水軍”詞義發展與流行的動因

（一）隱喻機制的推動

隱喻不僅是一種語言現象，更是人類思維的一種方式。它是我們借助對一個概念的已有認識理解另一個新概念。兩個概念之間是相似性的關系，我們可以通過比較兩域的共同屬性，以原有概念為基礎理解新概念。束芳定認為，隱喻是語言發展和變化的一個重要方式。隱喻在人類認知方面有兩大方面：一是創造新的意義，二是提供看待事物的新視角。我們認為，“水軍”在現代漢語中新義的產生與隱喻機制有著密切的聯系。

《說文解字注》中“水”的釋義：“水，凖（準）也。北方之行。象眾水并流。”本義為河流。“軍”本義為以車自圍扎營，即駐扎。在現代漢語中，常用義表示軍隊。從字面含義來說，“水軍”表示在水面上作戰的軍隊，我們可以將其歸入軍事類術語。其后，將從事水上體育項目的運動隊也用“水軍”一詞進行描述，可歸入運動類術語。之所以用“水軍”一詞進行形容，是因為“在水上作戰、競賽的運動隊”與“在水上作戰的軍隊”這兩個概念之間具有相似性。

實體隱喻是隱喻的手段之一，指將思想情感、心理活動、事件狀態等無形的抽象和模糊的概念看作有形的、具體的實體，以通過具體的實體更好地理解抽象的概念。“水”其中的一個常用義項為表示“無色、無味、無臭的液體”，“水”的“無色、無味、無臭”的特性使人聯想到“空洞的、沒有意義的”這一含義。因而，在網絡語言中出現了“灌水”等詞。例如，“灌水”原本表示“往容器中注水”，但在網絡語言中出現了新的意義：

（9）曾經有同學邊“灌水”邊頻吐臟字，當天晚上他的郵箱里就收到了BBS為期一個月的“封殺令”。（2004-04-19《文匯報》）

（10）不玩BBS不灌水了，不聊QQ不打豆豆了，坐車、上課、吃飯、如廁、睡覺手機不離手了。（微博）

上述例句中的“灌水”指的是在網絡中發表沒有意義的、空洞的言論。“灌水”構成概念隱喻“論壇是容器（BBS IS A CONTAINER）”，“灌水”便由往容器中注入水這種液體，發展為在論壇中發表無意義的言論。“水軍”是從“灌水”造出來的詞，可以從用例中看到，如：

（11）據稱，在搜索引擎中鍵入“發帖+招聘”，可以得到284萬多條結果。記者采訪著名的網絡推手陳墨、“立二拆四（簡稱“立二”），其并不諱言他們雇用“（灌）水軍”操縱輿論的赫赫“戰果”。（2009-01-12《華商報》）

例（11）為我們檢索到的“水軍”的最早用例，可以看出，“水軍”最早的說法為“（灌）水軍”。之所以采用這一說法，是因為人們最初對“灌水”一詞更熟悉，詞義更容易理解。再加上“水軍”主要工作就是“灌水”，即發帖、頂貼，引導輿論，那些被雇傭的數量龐大，如同一支軍隊，因而“水軍”一詞流傳開來。

（二）語言經濟性的需求

語言的經濟原則也被稱為省力原則，指的是要求最大限度地增加本系統現有成員的交際效能，結果是盡量以“舊瓶裝新酒”的原則解決語言中出現的概念表達問題，限制新詞語的產生，減少系統內的剩余度。基于語言經濟性的需求，“水軍”一詞在現代漢語中的用法與古語詞“水軍”完全一致，但意義上有所區別。在網絡語言中使用“水軍”一詞，不僅可以讓人更易接受新義，增強熟悉度，而且可以真正做到“舊瓶裝新酒”，凸顯經濟原則。

除了追求采用本系統的現有成員表示新的概念意義之外，人們對語言經濟性的需求還表現在追求語言的簡潔高效，希望能用最少的語言表達最豐富的信息。人們更傾向于采用一些信息量大但用詞少的詞語。“水軍”一詞能夠簡要概括水上作戰的軍隊、從事水上項目的運動隊，以及由公關公司、網站等機構操控，通過發帖、刪帖等方式為他人造勢獲取報酬的網絡人員這三種意義，滿足人們對語言高效、省力省時的要求。

（三）流量經濟的驅動

“流量”在現代漢語中可以指“流體在單位時間內通過河、渠或管道某處橫斷面的量”，也可以指在單位時間內通過某處的人員、車輛等數量”，還可以表示“網絡流量，在單位時間內傳輸的數據量”。但在網絡語言中，“流量”出現了新的意義，表示有人氣、有熱度，如“流量小生”表示有熱度、受歡迎的年輕男明星。“流量經濟”指的是這些有人氣的、有熱度的人物、事物的影響下帶來的高收益。“流量”與“經濟”直接掛鉤，點擊率、點贊數、曝光率、轉發量等越高，所獲得的經濟收益越高。為了獲得“流量”，大量公關公司、營銷號雇傭水軍，宣傳炒作事件人物，使其成為社會熱點，獲得關注度，從而獲取巨大的經濟效益。

三、網絡詞語“水軍”流行的思考

網絡已成為我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步分，網絡新詞“水軍”的使用更普遍。但“水軍”的流行給網絡世界帶來了不可否認的負面影響，需要我們直面這種情況并采取相應的措施。目前“水軍”在我國已經成了一種職業，據有關報道，水軍的一條評論價格為0.2元—0.3元，一名水軍手中可握有數百萬賬號。為了賺取利潤，他們在論壇、微博、微信等網絡平臺制造輿論、炒作話題、迎合網民趣味，編造虛假言論，直接影響公眾對真實世界和真實言論的判斷。

針對水軍帶來的危害，政府已經采取了一系列舉措進行整治。如網信部門大力推進網絡空間法制化，出臺《互聯網群組信息服務管理規定》《互聯網跟帖評論服務管理規定》等相關法律法規，確保互聯網在法治軌道上健康運行，讓網絡空間更加清朗。此外，我們應該從一次次受騙中吸取教訓，提高媒介素養，提高對網絡信息的認知和判斷能力。

四、結語

“水軍”詞義的發展演變反映了社會的發展變化。“水軍”作為古語詞表示的是水上作戰的軍隊，但在隱喻機制、語言的經濟性及流量經濟的作用下產生了新的意義：一是表示從事水上項目的運動隊，一是網絡新詞“水軍”。且網絡水軍表示的意義在當前使用頻次更高，但我們不能忽視網絡水軍在互聯網平臺帶來的消極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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