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思源
摘要:20世紀的世界文壇,拉丁美洲文學異軍突起,而魔幻現實主義更是引人注目。中國也出現了“魔幻主義熱”、“馬爾克斯熱”,這些思 潮無疑給當時的中國作家帶去了深遠的影響。本文將從淵源學的角度來分析魔幻現實主義對于莫言的影響。首先會介紹魔幻現實主義進入中國的 契機,其次運用實證主義的方法分析研究魔幻現實主義對莫言的影響,最后分析莫言對魔幻現實主義的超越。
關鍵詞:拉美文學;魔幻現實主義;莫言;實證主義
一、魔幻現實主義進入中國的契機
1978年5月11日,《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發表,在全國范圍內引起了一場關于“真理標準”問題的討論。自此,掀起了我國的思想解放運動。與此同時,“改革開放”的思想在中國社會的意識形態中逐漸占據了主流地位,中國的國門也再次打開,形成了所謂的第二次“西學東漸”。再者,當時的指導思想是“要批判,首先要學習?!倍Щ矛F實主義同樣以此為契機,進入到了中國文學的土壤里來,并不斷的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無論是在拉丁美洲還是中國的傳統文化中,都有鬼魂這一虛構物的存在,并且能與現實中的人產生聯系。在《百年孤獨》中,阿吉拉爾在和布恩迪亞發生口角的過程中被布恩迪亞拿長矛刺穿喉嚨。這些在中國古代并不罕見,如古人利用龜殼占卜。在《紅樓夢》中寶玉在太虛幻境中見到的一切也都是一種預言預兆。在這一系列共通文化的影響下,相較于其他文學風格,魔幻現實主義也就更容易為中國這片文化土地接受了。所以,魔幻現實主義與中國傳統文學的內在共鳴是魔幻現實主義在中國生根開花的重要原因。
拉美文學的崛起是一場“文學爆炸”。所謂“爆炸”。拉丁美洲曾遭受歐洲殖民統治者三百年的殖民統治,拉丁美洲的政治、經濟、文化都經歷了劇烈的動蕩,其文學一直默默無聞,毫無建樹。但隨著一部部魔幻現實主義作品亮相世界舞臺,拉丁美洲的文學開始崛起,最終在20世紀末期進入“文學爆炸”期,在世界文學中占有一席之地。拉美文學的“爆炸”對于中國來說,無疑是令人欽羨,也是值得借鑒的。因此,拉美魔幻現實主義對中國作家有著巨大的魔力,中國作家對此推崇備至。
二、魔幻現實主義對莫言的影響
(一)創作規律的統一
魔幻現實主義的一條創作規律是:“變幻想為現實而又不失其真?!?/p>
莫言的《生死疲勞》講述了一個六道輪回故事。地主西門鬧在土改時被正法,但他覺得命運不公,隨后的日子里不斷地投胎轉生成為驢、牛、豬、狗、猴以及大頭嬰兒藍千歲。他的每一次輪回,都是一個新的視角,他不斷以新的視角來看待中國社會的風云變幻。以此,展現中國社會的發展演變過程。而其中最動人的形象——藍臉,則是真人真事的。
與魔幻現實主義的創作規律“變現實為幻想而又不失其真”一樣,莫言也以現實為本,在現實的基礎之上進行細節的想象和杜撰,讓人看似覺得魔幻,而本質又有其現實依憑。
(二)情節的魔幻性
《百年孤獨》情節的魔幻性無需再有過多的贅述,如為所有男人所動容的雷梅苔絲最終與被單一起升天的情節、整個馬孔多村莊集體患上健忘癥的情節、馬孔多一連下了四年十一個月零兩天大雨的情節……這些都充滿了魔幻的色彩。莫言的作品中無疑也具有超脫現實的色彩。正如馬爾克斯有他的小鎮馬孔多一樣,莫言也有自己的小鎮“東北高密鄉”。莫言在一篇演講中提到,他模仿馬爾克斯創造屬于他的文學領地,即高密東北鄉,但莫言又不是單純地模仿,更是融入了自己的創造?!栋倌旯陋殹纺Щ玫那楣澃l生在魔幻的馬孔多,莫言的魔幻的人魔幻的事發生在中國這片東北高密鄉的土地上,這是莫言對魔幻現實主義的繼承,也是他對魔幻現實主義的發展與延伸。
(三)時空的非邏輯性
《百年孤獨》的時間空間是不斷交錯的。在小說一開頭便出現了錯綜復雜的時間關系,這也成為文學理論中經典的例子。莫言的小說顯然也借鑒了這一點,在創作中將現實與虛幻、現在與未來交融在一起,書中不斷變換時間切入點,并打破順時性的傳統敘事模式,使過去的故事與現在的故事發生聯系與糾葛。譬如,《紅高粱家族》就存在著多重時序:現在、過去、過去的過去、過去的將來。而作者利用人稱在這一系列時間點中自由穿梭轉換、不受限制?!都t高粱家族》圍繞打日本鬼子展開,但這一事件被分成眾多小的段落,穿插在其他事件之間。
三、莫言對魔幻現實主義的超越
(一)饑餓孤獨的生命體驗
莫言從小在農村長大,家境貧寒。只有在中秋節,他的家才能“難得地包了一頓餃子,每個人只有一碗?!保?)在他十幾歲的時候,他的“母親患了嚴重的肺病,饑餓、病痛、勞累,使我們這個家庭陷入困境,看不到光明和希望。”(2)這無疑是給這個本來就窘迫的家庭雪上加霜。莫言從小饑餓的體驗帶給他寫作的靈感,比如在長篇小說《豐乳肥臀》中,上官魯氏一家都遭受了饑餓的侵襲,唯有上官金童因“戀乳癥”能達到生理和心理上的滿足;喬其莎為了擺脫饑餓,竟用肉體來換取饅頭。
獨特的饑餓和孤獨的生命體驗使得莫言有了自己對生命的體悟,從而使自己的作品從模仿中擺脫出來,刻上屬于自己的記號。
(二)中國古典小說的繼承
蒲松齡是莫言故鄉的文人,莫言在集體勞動時,就會聽蒲松齡寫的神鬼故事、軼聞趣事等。而這些,則在今天成為了莫言創作的重要素材,使其作品充滿東方的魔幻現實色彩。本就孤獨而充滿幻想的莫言在充滿想象力的《聊齋志異》的日益熏陶下,也就越發的明確而凸顯了。中篇小說《懷抱鮮花的女人》是莫言以《聊齋志異》中的《嬰寧》為范本進行創作的。
小說《檀香刑》就是“說的藝術”的完美呈現。每章開頭都有“貓腔”作為引子,如第一章的《檀香刑·大悲調》:“太陽一出紅彤彤,(好似大火燒天東)膠州灣發來了德國的兵……(真真把人氣煞也?。┌秤H爹領人去抗德,咕咚咚的大炮放連聲……到后來,俺親爹被抓進南牢,俺公爹給他上了檀香刑。(俺的個親爹呀?。保?)莫言對于這些文學傳統的運用,是源自刻意而非無意的?!拔乙苍e極地向西方的現代派小說學習,也曾玩弄過形形色色的敘事花樣,但我最終回歸了傳統?!保?)這些,都體現了莫言對于中國古典小說的繼承,從“說話”一直到“章回小說”。這也體現了莫言意圖擺脫純粹的西方創作手法。
注釋:
吉田富夫(日)編著:《莫言神髓》,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15年版,第142頁。
吉田富夫(日)編著:《莫言神髓》,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15年版,第143頁。
莫言:《檀香刑》,北京:作家出版社2001年版,第1頁。
吉田富夫(日)編著:《莫言神髓》,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15年版,第15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