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夢瑤
摘要:《聊齋》是中國清代小說家蒲松齡創作的一部文言短篇小說集,堪稱中國古典文言小說的巔峰。內容豐富,情節離奇,寫到了許多狐鬼花妖的故事。其中的人狐故事模式堪稱經典也有其獨特的特點,《聊齋》人狐相戀的故事三十九篇,這些故事大都有其固定的模式和特點。本文將產生這種現象的原因用精神分析的視角進行剖析,得出結論是因為蒲松齡的科舉情結以及其被壓抑的潛意識欲望。
關鍵詞:聊齋;人狐故事;科舉情結;潛意識欲望
精神分析理論是奧地利精神醫生弗洛伊德于19世紀末20世紀初創立。該理論闡述人的精神活動,包括欲望、幻想、思維等會在不同的意識層次里發生和進行。不同的意識層次包括意識,前意識和潛意識(無意識)三個層次,好像深淺不同的地殼層次而存在,故稱之為精神層次。而一些本能沖動、被壓抑的欲望或生命力卻在不知不覺的潛在境界里發生,因不符合社會道德和本,人的理智,無法進入意識被個體所覺察,這種潛伏著的無法被覺察的思想、觀念或痛苦的感覺、意念、回憶常被壓存在下意識這個層次。這種被壓抑感情潛藏在心里可轉化為一種潛意識欲望和某種情結,無意識的作用于人的心理和行為。
《聊齋》中人狐故事數量多且篇幅長,大都存在一個特點,女主都是狐妖,她們化成美女;男主都是窮書生,但品性高尚。書生遇到美女之前他們窮困潦倒,通過她們的幫助,最后功成名就、家庭幸福。那么蒲松齡為何不厭其煩地創作人狐之戀的故事?弗洛伊德將創作動力解釋為就是“未能得到滿足的愿望”。通過剖析這樣的故事模式發現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與蒲松齡的生平經歷有很大關系,其屢戰屢敗的科舉考試造成其難以消化的科舉情結;其潦倒的生活經歷造成潛意識里被壓抑的欲望。這些無處發泄,他訴諸于文學作品,通過寫美女幫助書生的故事可以讓其潛意識欲望得到滿足,所以才造成《聊齋》中大量人狐相戀故事的產生。
一、科舉情結
蒲松齡的祖輩是中小地主階級,后來以較為豐厚的家底用來經商,在經商的道路上家族漸漸的敗落之后,蒲松齡便刻苦讀書,希望以后能有一番作為。蒲松齡19歲的時候去參加童子試,接連考取縣、府、道三個第一,一時間聲名大噪。但是在以后的科舉考試中,卻是屢試不第,直到71歲時考成貢生。為了維持生計,他除了應同邑人寶應縣知縣孫蕙之請,為其做幕賓數年之外,蒲松齡還在村里給人家做私塾先生教書,以這兩項工作來維持生計,小米白粥,佐以菜蔬,這便是一天的伙食。這樣的生活一過就是將近42余年。
《聊齋》中人狐故事模式的男主角類型化傾向相當嚴重,這不僅表現在其身份上幾乎都是書生,更表現在他們的性格特點、家庭狀況、社會地位、人生遭際都有著殊途同歸的共性,屬于典型的寒士形象。蒲松齡自己便是極有代表性的一個寒士,他少年得志,曾底氣十足地宣稱“他日勛名上麟閣,風規雅似郭汾陽”。可是之后的屢戰屢敗導致他數十年如一日地奔波在科場之上,但是終其一生,他也沒能走出失敗的陰霾。
在科舉之路上鍥而不舍、奔波勞碌的蒲松齡自然不會想到,他掙扎一生的結果不過是在證明自己終究沒有蟒袍加身的命數。可就在時間還沒有將這份坦然慷慨相贈的時候,現實中的失意促使他在虛幻的創作之中找到一條自我療救的途徑,他在各種狐鬼花妖的故事中得到滿足,在人狐相戀的故事中化成美女的狐妖幫助書生的結果最后都是科舉考試得了功名。《紅玉》中“妾前以四金寄廣文,已復名在案。若待君言,誤之已久。”紅玉幫助馮生找到孩子同時幫助他中了舉人。
窮書生就是他自己的影射,他壓抑了四十多年的科舉夢是他的心病,這種科舉情結造成《聊齋》中人狐故事男主角的類型化傾向。這樣的故事模型也是其多年的科舉情結在作品中的呈現。
二、潛意識欲望的滿足
歷代人狐之戀故事中的狐精們無論形貌如何像人,性情如何柔順,身世如何堪憐都是面目可憎的,因為他們的身上帶著濃重的妖性,威脅著人類的生命與人間的安寧,是“作為一種破壞性力量降臨人世的”。然而《聊齋》中的花妖狐鬼之流都“多具人情,和易可親,忘為異類”,覆蓋在其精怪身份之上的是人性的光輝與平常少女的真性情。可是人間那些封建禮教約束下的女子們往往謹小慎微、舉動不敢自專,性格唯唯諾諾且逆來順受,對于愛情與婚姻,她們并選擇的權力。狐女則不然,她們的美超凡脫俗,她們有著旺盛的生命力,多具備“神秘力量,能主宰自身命運,并佑助他人改變命運”;她們是自由的,絕不依附于人;她們是大膽的,不受禮教的約束,主動向心儀的男子求歡。蒲松齡以虛幻而強勁的筆觸,刻畫了這一群人性濃郁而又與人間女子截然不同的、充滿著神秘感和理想主義色彩的狐女形象,這些狐女形象集中地體現著作者對至情至性、至純至美的理想伴侶的期許。
妻子劉氏溫和堅韌,奈何貌不出眾,與夢中佳人的標準相去甚遠。為人沉默寡言,既不聰慧,又與世無爭,在兄弟幾個為了分家一事鬧得沸反盈天的時候,她只能站在旁邊“默若癡”。劉氏雖為秀才之女卻目不識丁,沒有半點情趣。頗為自信且極具浪漫氣質的蒲松齡從來沒有將自己對于愛情的期盼寄托在她的身上,而與她的婚姻也多多少少令蒲松齡體驗到理想與現實的差距。從現存的詩作來看,青年時代的蒲松齡盡管文采斐然,精通往來酬酢與詩歌應答,卻并沒有只言片語留給自己的發妻。而從他后來哀悼亡妻的文字中流露出來的最多也只是“哀君多病苦勤勞”的悲憫和身為丈夫卻不能為她致得富貴人生的羞愧,所謂“未能富貴身先死,慚愧不能報汝恩”。正是對妻子的失望之情使他更多地將情思寄托于《聊齋》虛幻的愛情故事中,以白日夢的方式補償現實的失意和匱乏。
《聊齋》人狐之戀故事中的狐女形象很多都是在白日夢里為了滿足性幻想而創作出來的。如狐女夜里蹲守于墻頭,以自己的美貌引誘男子“夜,相如坐月下,忽見東鄰女自墻上來窺。視之,美。近之,微笑。招以手,不來亦不去。固請之,乃梯而過,遂共寢處。”(《紅玉》)。月下墻頭,向來就是才子佳人戀情開始的地方,狐女紅玉用這種明顯的暗示與自身美貌表達對于男子的追求,膽大出奇、積極主動,與人間女子的循規蹈矩相比,是如此地不同。而身為狐仙,還有祛病救命、消災解禍,娶妻納妾、生子保嗣、化來金銀的能力滿足男子的人生宏愿。操持家務。對于很多書生來說,娶到狐女便是家族興旺發達的開始,狐女們 在這里,狐性的色彩漸漸隱去,賢妻良母的精細與能干越發鮮明。“賢,益樂資助之。約半年,人煙騰茂,類素封家。”(《紅玉》)“徒四壁。狐女紅玉夙興夜寐,如農婦一般操勞,在廢墟之中重建家園,令馮家‘腴田連阡,在持屋渠渠,一派欣欣向榮。《聊齋》中的狐女因緣而來,滿足了書生的情欲,除了情欲上的滿足之外,狐女“登堂入室”之后,在世俗人生中為書生掃除障礙,獲得家庭、功名與財富。
《聊齋》中人妖戀故事里那些陷入戀情中的以狐女為代表的女妖們身上所有的“輝煌色彩”都成了蒲松齡本人的“精神安慰”,這種安慰的實質一方面是情欲的滿足,另一方面又體現在狐女委身之后帶來的一系列的世俗好處。
蒲松齡渴望出現一個像女狐一樣的人,可以既滿足自己的情欲也可以幫助他獲得功名和地位。這種被壓抑的潛意識欲望在作品中得到滿足,造成了《聊齋》中人狐相戀的故事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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