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器到水器

高澤

摘 要：對于匜的消失，我們往往容易認可，是因匜作為水器以轉化為瓢而退出歷史舞臺;而對于匜的出現，學界卻是眾說紛紜。本文立足于張懋榕教授的功能性轉化觀點，論證匜功能的多變性、匜同觥的相似性，及匜可成功完成功能性轉變的可能性，認為最早的匜是酒器，是觥轉變到一定程度的另一種叫法。

關鍵詞：匜 觥 形制 功能

作為先秦青銅禮器之一的匜，其較早的出現時間與較長的流行時間，使它在歷史長河中占據著重要的位置。現在我們提到青銅匜，往往把其作為西周中期應沃盥之禮而誕生的水器，可匜是否僅僅為水器呢？這點必須追溯到匜的來源，對匜之來源學界大抵有這幾種說法：其一、較早的觀點認為青銅匜來源于瓢，持此觀點的有朱鳳瀚的《古代中國青銅器》和容庚、張維持的《殷周青銅器通論》;其二、在《中國青銅器》中，馬承源先生以為匜是獸型觥轉化的結果;其三、在《夷曰匜研究——兼論商周青銅器功能的轉化問題》中，張懋榕先生認為匜在不同時期有不同功能，作為酒器的獸型觥就是最早的匜。而通過大量出土器物的銘文和形制等的認識，筆者將提出自己的想法。

一、匜之不同功能

匜在不同時期有其不同的功能，但的確，作為水器的情況是最多的，《禮記·內則》篇與《左傳》便有記載：“進盥，少者奉水，請沃盥，盥卒，授巾。”信公二十神女年“秦伯納女五人，懷贏與焉，奉匜沃盥。既而揮之。怒曰‘秦晉匹也，何以卑我？‘公子悔，降服而囚?！?/p>

匜作為水器常常與盤配套使用，許多墓葬中出土匜時也發現了盤，且大多數都是將匜置于盤中，像陜西藍田指甲灣出土的宗仲盤、宗仲匜？譹？訛;河南羅川高店窯藏出土的單盤、單匜？譺？訛;還有春秋早期湖北隨縣安居一號墓出土的有流盤與匜？譻？訛……均呈現出匜與盤一一對應的關系，故這種盤匜組合形式的出土也證明了匜作為水器的用途。又陰玲玲在《兩周青銅匜研究》中說：“西周中期的匜出現不多，大多無自名，且匜作為專業名詞在這個時候也沒有出現。這個時候稱匜為盂鏙、盉或寶尊彝，匜自稱盂鏙大概是匜名未確定之前匜的一種異稱”？譼？訛，而寶雞茹家莊出土盤與盂鏙時，盤正好也倒扣在盂鏙之上，可知盤與盂鏙這套水器正是西周中期以后盤匜配套的濫觴。

除此之外，匜同樣還也作為酒器存在過：現學者以為的出土最早的匜——商代晚期殷墟婦好墓的司母辛匜？譽？訛（圖一），便是一種盛酒器;又衡陽出土了一尊牛形銅匜，時代應為殷墟晚期至西周早期，形制同樣和酒器觥十分相似。而西周中期后，匜雖主要作水器用，但也不排除它有時仍用來盛酒。朱鳳瀚在《古代中國青銅器》中論及到：“匜亦可用為酒器，如春秋早期的魯大司徒元匜銘文中自名‘飲盂，表明其是酒器;又《禮記·內則》：“敦牟危匜，非俊莫致用”，鄭玄注：“俊乃用之?！！F，酒漿器;敦、牟、黍翟器也 “……均表明了匜作為酒器的用處。從出土的情況看，寧城小黑石溝石梓墓出土一大匜、六小匜。六小匜形制大小相同，較小，其整理報告種說可能充當酒器使用。？譾？訛由此看來，在匜主要充當水器的潮流下同樣還是有匜作為酒器使用。另外，在蒲城元墓墓室壁畫“男侍”（如圖二）中，一件匜和與之相伴的玉壺春瓶、盤盞一起被描繪在男侍后方長方桌上，結合元代墓葬及窯藏中匜的出土情況來考察，匜與盤盞及玉壺春瓶之類的酒器配合使用在元代是相當流行的，匜很有可能就是往小口盛儲類酒器，如玉壺春瓶中注酒用的酒器。？譿？訛雖然元代匜作為酒器的功用與西周中期時匜作為酒器的功用有所不同，但二者同樣都證明了匜作為酒器的功用。

匜作為酒器時與觥相似，作為水器時逐漸與瓢相似。這或許都是一個器物轉變都一定程度時變成了所謂的另一個器物的結果。而在匜由類似于觥的酒器轉化成腹越淺的水器過程中，總會有一些處于傳統意義上的觥與匜的銜接點上的器物，以此也可論證這轉變的觀點。

二、似觥之匜

西周中期，出現的銅匜雖較少，但卻與觥有相似之處，早段形制上接近動物原型，基本有蓋，蓋上有小鈕;鋬小且低于口沿，足為柱足。如夷曰匜（圖三），與日己方觥（圖四）比較，形制上既有像觥又有像匜的地方，而銘文與紋飾比較中，比起臺北歷史博物院于1995年購入的酒器夷曰壺，更與北京保利博物館收藏的水器夷曰盤類似，固暫且定之為匜。？讀？訛張懋榕說到夷曰匜時，說“一方面它像觥，是一件非常周正的享孝之器，一方面又像匜，器物組合關系已經表明;一方面它又不像觥，西周中期未見有四足觥;一方面它又不像匜，西周中晚期匜腹均作長流瓢形狀。”？讁？訛故可以說，隨著夷曰匜這件過渡時期的器物出現，觥和匜的轉變關系更為明朗。

另一方面，我們發現在酒器轉變成水器的這段時間中，時間越早，與觥的相似度就越高。從司母辛匜到夷曰匜，再到1975年2月陜西岐山董家村一號青銅器窯藏出土的朕匜（圖五），即后期似瓢之匜來看，與觥的類似度在逐漸減低，慢慢的脫離了似觥的獸型樣式，為便其功能而形制變化發展。

如此看來，匜的出現與觥的發展密切相關，這些似觥之匜的出現正是匜功能性轉變帶給形制變化的表現。

三、匜功能性轉變之需

而要實現青銅器的功能性轉化，當必受社會風尚與器物用途發展等影響。筆者在此以張懋榕教授觀點為基礎，羅列了匜之功能轉變——即從酒器轉化為水器的條件。

就器物本身而言，必須具備可以轉化的基本因素。匜的形制與盉相仿，即可盛水又可盛酒。而值得一提的是商代晚期的匜與西周早期的匜的些許不同，前者與觥類似，多為四足匜，用以加熱溫酒;而后者多為圈足，似乎溫酒功能消失，這也顯示出匜的酒器功能弱化，逐漸變成水器的預兆。

就外部因素而言，就是西周初年伊始禁止酗酒的政治影響力，使酒器減少，烹飪器與水器增加，但常被人忽略的是，很多酒器并不是消失，而是開始像水器轉化，匜便是如此。另外，西周春秋時期王侯貴族都重視陪嫁，陳昭容認為：“春秋時期，諸侯間盛行以婚姻維系政治關系，陪嫁品種以盥器為大宗，主要目的是期望負政治聯姻之責的女主角能多利用盥洗用具，整治容顏，以美麗的容貌維系夫家的感情?！?？輥？輮？訛可見，在一般貴族的婚姻中，父母多贈送盥洗用具作為女兒之陪嫁媵器，青銅匜便是這種媵器之一，如：西周晚期的竊曲紋匜，器內底部銘文顯示此器物用途是作為陪嫁物？輥？輯？訛;永城出土西周宋國銅匜，器腹內底部有銘文十七字：“鄭伯作宋孟姬媵匜，其子子孫永寶用之”;春秋早期的齊伯里匜，匜內同樣鑄有銘文十九字：“齊伯里夫作周姜媵匜，其萬年子子孫孫永寶用”？輥？輰？訛……這些銘文在證明匜作為媵器的同時也表明了其作為水器的用途。最后，通過對大量墓葬南北方的分析，我們了解了春秋中晚期后南方水多，為用水方便，匜作為水器也更受青睞，故而成為楚人的風俗。

故我們可以說，最早的匜便是與觥相似的酒器，酒器匜便是觥轉變到一定程度的另一種叫法。另一方面，本文論述的只是早期匜的功能性轉變，而在匜成為水器已成風尚后，匜的形制進一步發生變化：即較大形制的匜越來越少見了，匜將流做柄，轉化為瓢，至此水器匜正式退出歷史舞臺。故略看匜的整個變化流程，功能從酒器變為水器，形制從類似所謂的觥到類似所謂的瓢，最后以角色轉化的形式衰落。

參考文獻：

[1]張懋榕.古文字與青銅器論集[M].科學出版社，2010.

[2]馬承源.中國青銅器[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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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陰玲玲.兩周青銅匜研究[D].陜西師范大學，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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