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價成交難救市場疲態

文：余一 圖：本刊資料庫

金秋，本刊跑拍賣專線的記者有點眼花繚亂、分身乏術。這邊廂，北京首輪秋拍3件億元拍品熱度未減；那邊廂，香港秋拍就傳來常玉《五裸女》3.0398億港元成交，金煥基的1.02億港元《05-IV-71#200（宇宙）》帶領韓國單色畫派躋身億元俱樂部。從北京到香港，呈現不同趣味的市場。而拍賣現場雖有億元拍品的亮點，但“有太陽，沒有星星”的市場疲態局面并未改變。在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內地藝術市場里，拍賣表現出的特點，不再是沖動式競拍，而是對價格敏感。而關于“中國當代”的行情，也許香港二輪秋拍結束后還會有下一步定調。

內地書畫除億元外沒看頭

從傳統格局來講，內地一直是中國書畫的主力市場。內地拍賣行在中國書畫板塊拍品豐富程度和賣家群體層次多樣，在對于中國傳統文化的解讀上，也使得它們更容易獲得私人委托。

北京第一輪春拍中最振奮市場的消息便是中國嘉德“大觀之夜”總成交額達12.86億元，產生3件億元和15件超過千萬元成交拍品，這一成績極大振奮了藝術市場。其中，潘天壽《初晴》以2.0585億元成交，李可染《井岡山》以1.38億元成交，趙孟頫《致郭右之二帖卷》以8800萬元起拍，現場和委托席最少有4個買家參與競拍，價格交替上升，隨后進入到膠著狀態，最終以2.67375億元成交，這一價格也創造了趙孟頫作品的最高價紀錄。此外，北京誠軒本季中國書畫專場也表現穩健，總成交額7600余萬元，成交率逾86%。其中名家作品依然是市場焦點，黃賓虹、溥心畬等精品均穩定成交。

天價的數據帶來的是雞血式的亢奮，實力詮釋其對市場高端價位區間的救市之舉。但天價所折射出來的問題也是值得人們思考的。近現代書畫板塊的拍賣，很多人認為除了億元之外就沒什么可看的，5000萬元級別拍品的直接斷檔；古代書畫亦有多件高估價作品在低于底價的價格遭遇流拍。但其實這正是當下市場的真實反映，藏家和市場對于2000萬元-1億元之間的拍品接受度不是那么高，一方面來自于經濟的壓力，另一方面來自于對藝術市場調整期的觀望。

事實上，近幾年由于拍賣市場處于深度調整階段，尋找藝術家頂級代表作便成為大型拍賣公司引導市場、創出業績、增強信心的途徑。但上半年公布的各種市場數據都繼續呈現下滑趨勢，加上各種不明朗因素的浮現，國內不少中小型拍賣公司甚至出現了“停拍潮”。幾件過億元拍品的確給低迷市場帶來了亢奮，但不少行家稱，“孤品”受捧亦無法改變市場整體頹勢。判斷市場是否回暖，則要看市場占大比例的中低檔價位的拍品的成交率如何，才好衡量內地市場的整體情況。對于高端價位作品的買家方面，其實近幾年一直都有新客人入場，出于建立私人美術館或是企業收藏的需求，他們勢在必得，往往會創造出一個更好的價格，比如過去幾年在拍賣場中大熱的上海寶龍和蘇寧美術館等。除了寡頭藏家掐尖兒之外，1000萬元到1億元之間的空白，值得市場發動一輪“填空行情”。

中國當代藝術市場處境堪憂

無論愿不愿意承認，中國當代藝術市場目前的處境并不算好。

與往年“大觀之夜”領銜不同，今年嘉德秋拍首先舉槌的是二十世紀及現當代藝術，日場、夜場總成交3.81億元，超過了今年春拍3.04億元的總成交數字。冷軍、王廣義、白南準、李瑞年、黃顯之、賀慕群等6位藝術家作品刷新個人拍賣紀錄。在如此成績面前，未被公布但明顯不夠理想的夜場60%成交率，與今年嘉德春拍夜場42件作品76%的成交率相比，當前經濟環境對二級市場的影響是顯著的。

當晚冷軍《肖像之相——小姜》以7015萬元成交，繼今年春拍以4370萬元成交《世紀風景之三》后，再次刷新了藝術家個人拍賣紀錄，也拿下了當晚的最高成交價格，但也引發“他的作品究竟是畫還是照片”的經典爭議。靳尚誼1983年所作《雙人體》以6325萬元成交，躋身靳尚誼作品成交的第二高價。但陳逸飛、余友涵、王懷慶、張恩利等藝術家的作品先后遭遇流拍，林風眠共5件作品上拍，3件流拍，2件以底價成交；劉小東無可爭議的巨制《三峽新移民》也遺憾流拍。此外，2019年拍場里中國當代藝術的絕對主角——劉野表現出色，“有種無論如何都要搶下一張劉野作品的感覺”。但劉野的一枝獨秀，掩蓋不了中國當代藝術的集體失落。

冷軍 《肖像之相——小姜》 120cm×60cm 布面油畫 2011年成交價：7015萬元 （新紀錄）來源：中國嘉德2019年秋拍

趙孟頫 《致郭右之二帖卷》 手卷 水墨紙本成交價：2.67375億元 （趙孟頫作品最高價紀錄）來源：中國嘉德2019年秋拍

金煥基 《05-IV-71#200（宇宙）》 油彩 棉布 （二聯作） 1971年作成交價：1.01955億港元來源：香港佳士得2019年秋拍

近來彌漫于內地的“常玉熱”。有消息稱，近來接連出現的常玉高價拍品，大多與內地藏家有直接聯系。因而在本季拍賣中，嘉德和保利都帶來了高價常玉。香港方面，常玉正取代趙無極成為當下的“當紅炸子雞”，佳士得秋季上拍的《五裸女》以3.0398億港元成交，再創天價成交紀錄。而本季佳士得晚拍最大的黑馬當屬韓國藝術家金煥基的《05-IV-71 #200（宇宙）》。作為金煥基一生唯一的雙聯作，這件非典型“單色畫”當晚從4000萬港元起拍，得到了兩位電話委托勢在必得的競爭，價格也因此一路飆升，最終以1.02億港元成交，不僅創造了金煥基個人成交紀錄，也是史上最貴韓國藝術品。過億港元的價格也代表了市場對韓國單色畫派的認同。

從北京到香港，呈現了不同趣味的市場。一方面，隨著“西方對中國當代藝術的獵奇式的熱情退去”，香港拍場潮流迭替，卻再沒輪到中國當代藝術。另一方面，西方畫廊強勢進入內地，大肆“掠奪”優質藝術家和藏家資源，國內畫廊生存環境受到擠壓，令從業者都感嘆：過去十年，中國當代藝術從未如此“遇冷”。

2009-2017年，尤倫斯夫婦陸續拋售價值逾14億元人民幣的中國藝術收藏，并于2016年售出其在北京創立的公共藝術機構——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UCCA），此舉曾在中國藝術圈引發巨大爭議。當時爭議的焦點主要在于，尤倫斯曾公開表示自己將長期贊助中國當代藝術發展，長期從事中國當代藝術收藏，使得許多優秀的中國當代藝術家愿意低價將作品賣給他。因此后來他低入高出，帶著豐厚收益離開中國時，許多人對此感到不滿。藝術評論家陳履生甚至在微博上說：“中國的藝術市場被尤倫斯玩了一把，且手段高妙：用中國的東西來賺中國人的錢，同時還引導了中國藝術市場的走向。”而早在2011年，藝術中國等媒體就曾預測，尤倫斯拋售中國當代藝術品的行為在接下來的幾年中極有可能引發其他歐洲藏家的持續拋售。歐洲藏家對中國當代藝術的興趣是否還在持續跌落？這些我們尚無法蓋棺定論。

“近幾年來的市場行情確實無法與過去媲美。”但蘇富比亞洲區副董事、當代藝術部專家博里斯反而認為現在更適合入手：“因為市場的冷卻，導致許多優秀的藝術家、藝術作品在這段時間并沒有得到其應有的關注，而這實際上為買家提供了良好的機遇。”話里話外暗示當前市場供過于求。從另一角度看，市場調整期通常是購入藏品的好時機。

不搞“虛底價”，買對不買貴

本輪北京秋拍，瓷雜板塊似乎淹沒在書畫與現當代藝術的狂熱中，表現略顯平淡。

北京大羿“冬藏——瓷器工藝品”專場成交率達83%，成交總額927萬元。“龍焱——重要宮廷藝術珍品”專場成交總額3776萬元，放山居藏清乾隆青釉錐拱纏枝蓮紋開光花鳥圖雙螭耳瓶以632.5萬元摘得本次秋拍桂冠。而中國嘉德瓷器及古董珍玩部共成交2.193億元，一件清康熙宮廷鎏金銅像最終以6325萬元成交，而“紫泥春華——松濤園舊藏宜興紫砂”則是第四次獲得白手套。

從數據來判斷，內地拍行普遍面臨著征集選件的困難。而買家也勒緊褲腰帶，買對不買貴。市場對“性價比”要求越來越強烈，這就更考驗拍賣行的市場估價策略布局。行內人士也表示，劉小東《三峽新移民》的冷門流拍可能也是估價失誤所致。這件拍前估價待詢的巨作以7000萬元起拍價引起現場一陣驚呼，卻在8500萬元止步。對此，中國嘉德二十世紀及當代藝術總經理李艷鋒表示：“還是價格問題……拍前有藏家很有信心要參與，但是大概有一些不可控的因素最后產生臨時性的變化。不管是什么原因，還是要尊重市場，對市場的把握還應該更精準一些。”

所謂“性價比”簡單理解就是將一些好作品的估價盡量調低，讓多名藏家有興趣參與其中，再利用人“不服輸”的精神眾人拾柴。促使拍賣行采取低估價策略還有另一個原因。隨著我國藝術品市場逐步調整，藝術品收藏群體呈現出大眾化傾向。市場上除了少數藏家能夠參與的極個別天價拍品之外，更多藏家把關注點放在了那些估價相對較低的藝術品身上，而不再只盯著那些大名頭、高估價的藝術品。從性價比的角度講，作品調低估價不僅更容易引發市場關注和競拍，在疲弱的市場環境下，往往能醞釀出超乎預期的驚喜。

在海水與火焰并存的內地藝術市場里，拍賣表現出的特點，不再是沖動式競拍，而是對價格敏感，并渴望建立長期脈絡，有目標地競拍某一類作品。而這也對拍賣行的工作提出更高的要求，方向選擇、作品成色、估價水準甚至招商能力，任何一項都會是影響拍賣成敗的關鍵。不過，藝術市場的核心最終還是作品品質。

（編輯/余彩霞）

常玉 《五裸女》 120 cm×172 cm 油彩 纖維板 1950年代作成交價：3.0398億港元 （新紀錄）來源：香港佳士得2019年秋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