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鄉曙色》引出的忘年情

文/圖：譚立輝

在中國畫壇上，廖冰兄是一個人盡皆知的大畫家，尤其他筆下那尖銳活潑，針砭時弊，具有極強社會批判意義的漫畫，更是表現了強烈的愛國熱情和寬廣的人文胸懷，被廣大的藝術界人士稱作為“濃縮的百年中國史”。但在他的晚年，卻筆鋒一轉，畫起了重彩風景畫。這個小秘密，相信許多人是連聽也沒聽說過。而且，畫重彩風景畫這事，還和他的一段持續了超過40年的“忘年情”有關。論起這段不為人所知的經歷，還緣于一幅巨幅重彩畫。

《水鄉曙色》

這幅名為《水鄉曙色》的重彩風景畫，設色紙本鏡片，高94厘米，橫177厘米。題識：水鄉曙色。丙子仲秋與舫枝游中山東鳳水鄉歸來，把該地印像描成此稿，因欠佳擬作廢。舫枝不忍，予以加工著色竟成佳品，可謂化腐朽為神奇矣。冰兄志。鈐印：冰兄（白文），舫枝之印（白文）

根據畫中題識可知，此畫作于1996年的秋天。當時的廖冰兄先生在陳舫枝先生的陪同下去到中山市的東鳳鎮游歷寫生，歸來后把他對當地水鄉的印像寫成此稿，但之后又感覺畫得不是太理想，想把這張畫作廢。同行的陳舫枝先生不忍,便提議由其對此畫進行進一步的著色加工。不曾想畫作潤色完畢之后，廖冰兄先生大聲擊掌叫好，稱贊陳舫枝“化腐朽為神奇”。

在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廖冰兄先生曾經有一段時間內心很是苦悶，因為他認為“當今之現實比漫畫還漫畫……”；另外，由于他自己的性格和個人專長，他對畫大畫（純藝術的繪畫作品）的看法是不接受的，他反復強調“我是搞漫畫的，我是要對這個社會有所促進的，我不愿意畫那些‘閑花野草’”。在此情形下，他宣告了封筆（政治漫畫）。

作為一位著名的政治漫畫家，在他人生中的絕大部分時間里，畫的大都是揭露人世間丑惡的漫畫。但其實，在他的內心里也是非常欣賞大自然的美好，因此廖冰兄先生也畫過一些描繪自然的風景畫。而這，跟陳舫枝有莫大的關系。說起他和陳舫枝的初次相識，時間還得追溯到20世紀60年代中。那時陳舫枝先生才10多歲，剛從中山市小欖鎮考入了廣東省粵劇院當舞美設計的小學徒，而廖老在廣東木偶藝術劇團擔任美術設計，并從事木偶話劇與粵語劇本的創作。湊巧的是，當時的這兩個劇團剛好一起辦公，兩人分屬同行。

那時，由于廖老的耳朵開始有點聾，因此時常說話都很大聲。而在一旁的陳舫枝由于年紀小，則不知天高地厚地對人說：“那個聾鬼大聲公是誰啊？說話那么大聲，吵死人了。”從此以后，他每次見到廖老都喊他“大聲公”。后來，廖老得知自己被這個小毛孩起了這么個“昵稱”，便開始上下打量起陳舫枝了。看著眼前這個雙眼總是笑得瞇成一條線、個子不高、做事很是認真的憨厚小伙子，廖老不禁對陳舫枝產生了愛才之意。之后，兩人漸漸熟絡，成為了一對無話不說的“忘年交”。

作為廣州畫院的專業畫家，陳舫枝先生經常到各地寫生采風，為創作積累各種不同的素材。在廖老內心倍感苦悶、煩惱的那個時候，陳舫枝就對老師說“不如和我一起到我的家鄉中山去寫生采風，也算是順道去散散心、調整一下狀態吧”。廖老爽快地答應了，跟著自己這位亦徒亦友的小字輩畫家陳舫枝一起去珠江三角洲水鄉寫生采風。從此以后，每當他有空的時候，就會給電話陳舫枝，相約帶上各類的寫生工具，一起去珠三角一帶的水鄉進行寫生采風。

廖冰兄所畫的重彩風景畫，所選用的材料、景物全都是中國的，絕對的“土槍土炮”。既不是油畫，但又色彩斑斕；既不是純粹的裝飾畫，又極富民間味的裝飾性，似民間年畫；不是版畫，卻又有版畫的那種強烈反差，厚重的金石味，古樸的用線猶如刀割一般；不是兒童畫，卻又滿懷著一顆童心去描繪所看到的景物。實際上，廖老的風景畫都是他和陳舫枝兩人共同合作完成的。大致上首先由廖老定好構圖，然后提筆勾勒好整幅畫的大致輪廓，之后根據兩人商量好的色彩基調，由陳舫枝敷彩添色。最后，大多數的合作畫都是由廖老提筆落款。

由于廖老平時雜務纏身，故而多年統計下來，兩人合作完成的重彩風景畫，大大小小統計起來大約只有30張，可以說是彌足珍貴。廖冰兄一生與人合作寫畫的次數本就極少，而他和陳舫枝一個人就合作了多幅。他與陳舫枝這樣的合作，足以證明兩人持續了超過40年的這一段交情是多么的難得！據翻查各類資料可知，這張六尺整的重彩風景畫《水鄉曙色》尺幅之巨，可以說是廖冰兄生平最大一張的重彩風景畫作品。

最后，不得不提的是，廖冰兄先生是2006年9月去世的，而一年后的2007年5月，和他亦友亦徒的“忘年交”陳舫枝先生也因突發腦溢血而辭世。至此，也宣告了他們兩人那段維持了超過40年的忘年情正式畫上句號。

廖冰兄（1915-2006），中國著名漫畫家，原名廖東生，祖籍廣西象州縣妙皇鄉大窩村，生于廣州。曾任中國美協廣東分會副主席，連續多屆當選中國美術家協會理事。陳舫枝（1946-2007），廣東中山人，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擅油畫、水粉畫、水彩畫、彩墨畫。1960年考入廣東省粵劇院學習舞臺美術設計。1964年到上海戲劇學院進修舞臺美術專業。1966年-1979年在廣東省粵劇院任舞臺美術設計。1979年-1982年任廣東省話劇院舞臺美術設計。1982年調廣州畫院任專業畫家，國家一級畫師。

廖冰兄（左二）與陳舫枝（左一）1990年到中山小欖寫生

廖冰兄和陳舫枝合作的重彩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