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動畫風格探討

陳 曦（中國傳媒大學 動畫與數字藝術學院，北京 100024）

一、全動畫對比下的有限動畫

有限動畫（Limited Animation）與全動畫（Full Animation）是關于二維動畫的兩種美學觀點的描述。兩種風格下，它們可以達到美學上的不同效果。而有限動畫與全動畫的區別界定，要從以下四個方面來探討。

1.循環動畫的使用

全動畫使用最小的循環周期來進行持續的運動，而有限動畫則趨向于使用循環或者在最大的程度上減少運動。循環動畫是指在動畫影片中使用循環的動作，從而減少整體影片的繪畫的數量，減少工作量，從而減少時間成本和經濟成本的一種手段。莫林·弗尼斯（Maureen Furniss）在書中寫道：“在某些情況下，循環可以被應用得十分具有創造力，比如說在迪士尼影片《愛麗絲夢游仙境》（Alice in Wonderland 1923）中，有一組循環跑的獅子‘隱藏’在許多背景和一小部分劇集當中。”循環的動作可以稍作修改甚至是不作修改，直接運用到背景中，或者一些劇集中。

在真正的全動畫中，一個畫面是只能使用一次的，制作難度高，理論上講，在運動和形變中是不存在重復的畫面的。而相較于全動畫對循環的抵觸，有限動畫卻是極盡可能地運用循環動作減少運動量。

2.運動和變形

在全動畫中，角色的運動會產生大量的形變，往往通過變形來反映角色的情感或反應，高度依賴動畫運動，因而表現出全動畫審美特征。這種形變通常是較為夸張和大幅度的，不僅僅是在于X軸和Y軸上，同時在Z軸上進行，即角色相對于所謂的攝影機鏡頭所產生的形態變化。

在有限動畫中，這種Z軸的形變是幾乎沒有的，人物在X軸和Y軸之間進行簡單的運動，盡量減少動作量，在對話過程中只有嘴部有動作，或者一個角色在動作表演的時候其他角色是不動的，背景人物的動作簡化甚至沒有。而在鏡頭的運動上，有限動畫卻大量使用攝像機的運動來制造畫面的動感。

3.圖像的數量

在動畫的制作中，不同的制式有不同的幀數要求。我們暫且按照每秒24幀來探討。動畫中，1秒鐘的動作需要24幀畫面來表現，在全動畫中，動作是連續的，理論上講，全動畫中是每秒24幀（一拍一）的幀頻來制作，所以通常情況下，“一拍一”或者“一拍二”是符合全動畫的標準的，而“一拍三”及以上符合有限動畫的標準。《動畫的時間掌握》一書中寫道：“有限動畫在每秒24格中，盡可能運用重復動作，并延長畫面停頓的拍攝格數，以減少動畫的繪制張數。通常產生一秒鐘電視動畫片，動畫不超過六張。對動畫師來說，做有限動畫和做全動畫需要幾乎同樣的技巧，因為他們必須運用最經濟的手段來創造動作的感覺。”

4.聲音的運用

全動畫中強調的是視覺，而有限動畫中的聲音非常重要，特別是在畫外音或者角色間的對話中體現。在全動畫中，動作流暢細膩，富有表現力，對觀眾有較高的吸引力，通過動作對角色進行塑造，進行故事的敘述，在聲音上只需要必要的音效或者不太明顯的背景音的陪襯，一般都會被畫面所掩蓋。而在有限動畫中，簡單的動作無法長時間吸引觀眾，那么聲音的重要性就被凸顯，通常有限動畫中會有大段的對白或者畫外音。

二、有限動畫的風格

1.UPA的誕生及風格

但凡提到有限動畫，不能不說的就是對美國聯合制片（United Productions of America.UPA）的介紹。可以說UPA是有限動畫起源的地方。UPA通過使用極簡主義設計和風格化顏色，積累了大量的好評。UPA在思想上和審美上應當被定義為迪士尼工作室的對立面。可以通過1951年奧斯卡獲獎短片《砰砰杰瑞德》（Gerald Mc Boing Boing 1951）來解讀UPA的創作特點。從中可以看出，在美術設計方面，UPA的創作中有采取對顏色的使用以及對背景和陰影的模糊方式來虛化空間感，同時角色造型的設計上線條硬朗，有粗細變化，且平面化。在動作上也多用重復，減少了不必要的中間動作，身體的部分運動部分靜止，簡潔而又獨具特色。

2.從手冢治蟲到日本有限動畫

1963年，手冢治蟲將漫畫作品改編成動畫搬上電視。由于成本和工作量的局限，手冢治蟲將有限動畫的方式運用在《鐵臂阿童木》（鉄腕アトム 1963）的制作中，該片中，出現大量的循環動作：背景的人物靜止，剪影的使用，對白背景音樂的大量使用。在之后，日本動畫發展依舊面臨著制作量大、投資低的情況，在這種情況下，日本動畫發展出了有特色的有限動畫風格，大大縮短了制作周期，同時也形成了日本動畫的獨特吸引力。在動畫片《蠟筆小新》（クレヨンしんちゃん 1993）中，角色的造型線條抖動，像隨手的簡筆畫，填色也是單一的色塊，角色平面，包括面部都是線的勾畫。動作量很少，人物對話時只有嘴部開合，大量循環動作的使用，大量的對白。這種風格滿足了片中所要表達的一種無厘頭、幽默、隨意的需要。

3.電視媒介下的動畫

20世紀50年代，美國電視技術迅速發展。隨著電視機的普及、受眾群的爆發式增長，電視產業得到發展，電視動畫應運而生。早期電視動畫中普遍采用了有限動畫的制作技術，彰顯出了有限動畫的美學特征。新媒介的誕生意味著巨大的改變，尼爾·波茲曼曾寫道：“一個人為某個特定且有限的目的創造了一臺機器，可一旦機器造好之后，我們卻發現……它有自己的主張；它不僅相當能夠改變我們的習慣。”

動畫情景喜劇《辛普森一家》（The Simpsons 1989）的播出，是動畫的又一次振興。該片展現了辛普森一家五口的生活。有限動畫的創造性使用，使得人們對有限動畫的接受程度提高。在這部系列片中，通過對白推動故事發展，人物造型簡單，沒有陰影，只有線條和整塊的填色，動作沒有擠壓和拉伸，對話時只有嘴部的動作等，缺少擠壓變形，更符合實拍真人影片的表演。“循環”的大量使用，比如片頭動畫每集都會重復，同時又會增加不同的創意點，既有變化又一成不變，體現出一種生活的單調感。

4.剪影動畫

剪影動畫是剪紙動畫中的一種獨特的形式，通過對剪紙的背面打光，畫面呈現黑色的剪影，通過關節處的連接控制角色動作。關于剪影動畫，法國動畫師米歇爾·歐斯洛（Michel Ocelot）的早期作品《三個發明家》（The Three Inventors 1980），采用了剪紙的制作手法，將鏤空雕花的紙板用線連接，再調動作，最后拍攝成影片。通過這個影片的嘗試，米歇爾找到了獨自制作動畫的方式。在缺少資金的情況下，低成本的材料和個人容易實現的創作方式是最合適的。在《夜幕下的故事》（Les contes de la nuit 2011）中，場景和人物都是由硬紙板做成的，關節處用線連接在一起，人物是側面的剪影，會進行簡單的動作，旁白和對白填充，形成獨特的美術風格和敘事方式。

結語

有限動畫中的“有限”并不是某個部分的缺失，而是一種創作條件下的創作選擇。有限動畫并非劣質動畫，而是一種獨特的風格化。不論是全動畫還是有限動畫，只要能最終展現出影片所需要的效果，就是好的。如今，有限動畫不單單是廉價的、投機取巧的動畫創作手段，而是隨著電視、網絡、移動端等新興媒介的出現和興起，更適合這種傳播手段的一種動畫風格。隨著制作技術和經濟水平的提升，“有限動畫”正在經歷一個不斷完善和進步的過程，現代動畫中的“有限動畫”不再僅僅是為了“省錢”，而更重要的是對其美學特點的運用、學習和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