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著作權合理使用制度是指在特定條件下法律允許使用他人作品,既不必征得著作權人同意,也無須支付報酬的制度。著作權作為著作權人的專有權利,一般情況下只有經過著作權人許可的人才能實施受這些權利控制和限制的行為,而著作權合理使用制度則是對著作權人這一專有權利的限制,因此著作權合理使用的判斷標準尤為重要。本文將從合理使用判斷標準的主要立法模式入手,在結合外國立法經驗的基礎上,對我國相關立法進行分析,進而對我國合理使用制度判斷標準的完善進行論述。
關鍵詞:合理使用;判斷標準;立法模式
一、合理使用判斷標準的立法模式
《伯爾尼公約》第9條第2款規定:成員國法律有權允許在某些特殊情況下(不經作者許可)復制作品,只要這種復制不致損害作品的正常使用,也不致無故危害作者的合法利益。盡管這一規定僅允許各成員國對復制權規定例外,但仍然為各國規定對“專有權利”的限制提供了依據。TRIPs協定和《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版權條例》更是以基本相同的措辭規定,成員國可以在特殊情況下對“專有權利”作出限制或例外。雖然各國均規定了對“專有權利”的限制和例外,但在名稱和立法例上有很大區別。目前各國立法例主要有三種模式,即因素主義、規則主義和因素主義與規則主義二者相結合的模式。
(一)因素主義模式
因素主義模式是指法律對是否構成著作權合理使用只作原則性的規定,把合理使用的構成概括為若干要素,符合了要素規定的條件就構成合理使用,采取這種模式的國家以美國為代表。美國版權法將既不需要經過版權人許可,也不需要向其支付報酬的使用作品的行為稱為“合理使用”(fair use),但并沒有詳盡地一一列舉構成“合理使用”的具體情形,只是規定了法官在判斷實施一種受“專有權利”控制的行為是否構成“合理使用”時四個可供參考的因素。因素主義下法官有很大的自由裁量權,能夠及時有效解決司法實踐中不斷出現的新問題。但這種模式也容易導致同案不同判,使社會公眾在使用他人智力成果之前不能進行合理預測,妨礙了社會公眾在合理范圍內自由學習和使用他人作品。
(二)規則主義模式
規則主義模式是指法律采用列舉的方式對構成合理使用的行為類型作出具體規定,符合這些類型的行為就構成合理使用。歐洲大陸法系國家多采用此模式,如德國著作權法中以列舉的形式詳細規定了著作權合理使用的行為。規則主義對合理使用的行為進行了詳盡的列舉,使法官在裁量時有了明確的標準,但是面對現實中不斷出現的新問題,法官往往束手無策,立法常常無法滿足實踐的需要。
(三)因素主義與規則主義二者相結合的模式
因素主義與規則主義相結合的模式是指既對合理使用作出了原則性的規定,又做出了列舉式的具體類型規定。英國、加拿大等其他英美法系國家的版權法在這方面接近大陸法系國家的規定,同時又以判例法確定的原則作為法官在個案審理時的補充,屬于二者相結合的模式。此外,我國臺灣地區采用的也是這種模式。
二、我國合理使用判斷標準立法模式的分析
我國《著作權法》第22條列出了12種可構成“合理使用”的情形,《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第6條也在此范圍內規定了8種數字環境中的“合理使用”情形,分析這些條文可以得出:我國采用的是規則主義。
然而對于法院受理的案件中多次出現的現行立法未規定的“合理使用”行為,很多法院的審理判決表明其已經在事實上突破了立法對于合理使用的12項規定。
例如在“覃紹殷訴北京榮寶拍賣有限公司侵犯著作權案”中,原告覃紹殷訴稱:被告在拍賣會中拍賣了署名為黃秋園的畫作《紅旗一舉山河變》,并在拍賣過程中對該畫進行了展覽,以幻燈的方式進行了播放,將該畫收入了拍賣圖錄。原告發現該畫就是原告創作的《通途劈上彩云間》,據此認為被告的行為侵犯了其署名權、保護作品完整權、復制權、發行權、展覽權、匯編權、放映權。一審法院對于被告在拍賣過程中展覽、幻燈放映該畫和在拍賣圖錄中收錄該畫等行為是否侵犯原告的著作權,認為:被告作為拍賣公司,其上述行為均系按照拍賣法的規定,為了便于客戶了解拍賣標的而提供的便利手段,原告沒有證據證明被告的上述使用行為系出于其他目的,并且被告的行為既沒有影響作品的正常使用,也沒有不合理地損害原告的合法權益,因此,被告的上述行為并不構成對原告復制權、發行權和放映權的侵犯。本案中,被告在拍賣過程中對作為拍賣標的物的原告作品進行了展覽、幻燈放映,并復制在拍賣圖錄中,屬于為拍賣目的而合理展示作品,這是很多國家立法中明確規定的合理使用行為。盡管我國著作權法對此并未規定,但是該院認定被告的行為構成“合理使用”。
類似的實踐表明,我國對于合理使用的封閉式規定已經造成了實踐中對于立法的實際突破,這明顯地暴露了立法的不足。
三、我國合理使用判斷標準立法模式的完善
對比目前各國主要的三種立法模式,因素主義與規則主義相結合的模式相對合理。因此我國可以借鑒因素主義立法模式,將合理使用的因素判斷標準融入我國著作權法。
從國家版權局2012年7月公布的著作權法修改草案第二稿來看,其在第四章第43條第1款逐條列舉了12種合理使用的情形之后,增加了第13項“其他情形”,并將合理使用的概括性規定“以前款規定的方式使用作品,不得影響作品的正常使用,也不得不合理地損害著作權人的合法利益。”規定在第2款。這說明此次修法改變了我國著作權合理使用制度完全封閉的列舉模式,以“其他情形”作為判斷合理使用的兜底條款,使合理使用的判定具有了一定的靈活性。
該草案目前尚未通過,雖然其合理性顯而易見,但包括“其他情形”在內的合理使用的具體判斷標準,仍存在不足。在此可以借鑒臺灣地區“著作權法”的表述,在相關司法解釋中規定:在判斷是否構成第43條規定的合理使用或“其他情形”時,應綜合考慮相關因素,包括作品的使用目的、被使用作品的性質、使用作品的程度以及對被使用作品的市場影響四個要素。具體應注意:第一,使用目的應當具有正當性、非營利性;第二,被使用作品的性質,除已經發表的作品外,對未發表的作品在不損害著作權人利益的前提下,在一定范圍內可以合理使用,但應當限制在非公開場合的個人使用;第三,使用的程度、比例要合理,不能實質性損害所使用作品;第四,對被使用作品造成的市場影響,這里的影響包括被使用作品潛在市場的影響以及是否影響其現在價值。如此一來,我國著作權合理使用的判斷標準,將以具體的列舉式規定為判斷核心,在出現“其他情形”時,則運用“四要素”輔助判斷,從而解決目前立法的不足。
需要指出的是,雖然我國著作權法修改應借鑒因素主義立法模式,但是在長期的封閉式立法下,我國法院并沒有積累足夠的依據個案判斷“合理使用”的經驗,在適用時還是應該以著作權法的具體規定情形為主,即只需保證法官在特殊情況下有依據在立法列舉的情形之外認定“合理使用”的機會,而不宜使立法之外的自由裁量成為常態,否則極易重蹈單純的因素主義模式的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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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俏(1995-),女,漢族,陜西銅川人,四川省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民商法專業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