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舒弘
廣東司法警官職業學院,廣東 廣州 510520
2003年,謝因·波曼與克里斯·威理斯在美國新聞學會下屬的媒體中心出版了“We Media(自媒體)”研究報告,將自媒體其定義為“普通大眾經由數字科技強化、與全球知識體系相連之后,一種開始理解普通大眾如何提供與分享他們本身的事實、他們本身的新聞的途徑”。[1]
然而,隨著自媒體行業的進一步發展,自媒體概念已經出現了異化,自媒體的使用主體超越了“普通大眾”的概念。首先,有很多社會公眾人物開設自媒體賬號;其次,有一些“普通大眾”因為其自媒體的高關注度轉變成了社會公眾人物;三是,很多公權力機關、企事業單位通過自媒體平臺開設自媒體賬號。自媒體的發布主體較自媒體誕生之初更為多元。“普通大眾”的自媒體消息是通過“點對點”的方式進行傳播的,而上述其他主體的消息則由于其高關注度而實現了“點對面”的傳播,其消息傳播方式趨同于傳統媒體。
自媒體傳播新聞的內容也出現了異化,不再局限于分享本身的事實或新聞,而是進一步拓展到了對他人(個人、組織、社會、政府、國家)新聞的傳播,以及分享本人對他人新聞的所思所想,本人對他人所思所想的認同或反駁。
自媒體行業發展到今天,由非專業媒體(個人或組織)通過互聯網站、應用程序、論壇、博客、微博、公眾賬號即時通信工具、網絡直播等網絡平臺向社會公眾提供信息內容服務,均可稱之為自媒體。[2]
自媒體主體、傳播方式、傳播內容的異化,使得自媒體言論的傳播力與社會影響力不斷增強,某些自媒體言論已經開始構成對他人的傷害,以及對社會穩定的威脅。自媒體造謠、傳謠、詆毀他人、污蔑英烈、煽動社會不滿情緒的事件層出不窮。自媒體言論自由作為公民言論自由的自然延伸,其邊界在哪里,是需要引起思考的問題。
言論自由是公民將自身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以某種合法形式加以表達的行動自由。[3]它體現了現代社會的進步與發展,是衡量現代社會文明程度的重要標志。言論自由是公民的一項基本權利,它具有一般權利普遍具有的屬性——在無限制的前提下無限擴張、易被濫用。言論自由毋庸置疑是應當受到限制的,“表達自由有一個預設性前提,即人們作為單個的表達主體,都是一個理性的行為主體。這樣的理性行為主體,他明白自己言論的道德界限與法律責任。他不會因為追求一時的快意,不顧道德界限與法律責任進行非法煽動或犯罪教唆。”[4]對于言論自由的限制,從法律層面來講,應當等同于對公民其他行為自由的限制,即公民行使言論自由不得傷害他人(包括個人、社會、國家)利益,也不允許突破社會公共道德底線。那么,自媒體言論自由的界限是否應當等同于傳統意義上公民言論自由的界限呢?從實踐角度來看應當是有所區別的。實踐表明,自媒體言論具有區別于傳統意義上言論的特性。
自媒體言論自由是公民言論自由的一部分,是傳統意義上言論自由的自然延伸,但自媒體言論的影響力遠大于傳統意義上,互聯網未普及時代公民個人言論的影響力,其傳播力總體而言又小于傳統媒體的傳播力,與二者相比具有一定的特殊性:
1.相同之處
普通公民個人的言論是以點對點的形式傳播的,特殊職業或具有一定社會影響力的人(如教師、單位領導、影視明星),其言論可以進行點對點的傳播,也可以通過各種形式實現點對面的傳播。總體而言,發表言論的人的社會影響力越大,其言論傳播面就越廣。自媒體也是如此,自媒體人的社會影響力越大,其言論影響面就越廣。
2.不同之處
自媒體言論傳播速度更快、傳播面更廣、社會影響力不可估量。鑒于網絡傳播速度遠快于傳統的人口相傳,自媒體言論的傳播速度也幾倍或者幾十倍,甚至幾百倍高于傳統方式下的言論傳播速度。由于互聯網使得人與人的社會關系發生更廣泛的聯結,一個普通自媒體的言論可能由于大量的點對點傳播而增加熱度,爆發為點對面的傳播,從而發揮不可估量的社會影響力。社會公眾人物的公開自媒體賬號,由于本身就具有一定的關注群體,因此其言論區別于普通自媒體言論,直接以點對面的形式傳播,帶動社會輿論風向。
公眾人物私下與朋友議政,發表一些不成熟的言論,是否超出了言論自由的界限?是否會因言獲罪?答案是否定的。但如果公眾人物通過自媒體公開發表不成熟的議政言論,自媒體平臺又不加以審核,言論發表后很有可能會煽動一部分人對政府的不滿情緒,就超出了言論自由的界限。基于其潛在的傳播力與影響力,公眾人物的自媒體言論自由應該比普通公民的言論自由受到更嚴格的限制。
1.普通自媒體與傳統媒體相比較
普通的自媒體言論大都只能傳播到自己的社交圈內,難以外傳,其傳播力與社會影響力無法與傳統媒體相比,不具有可比性。
但在某些特殊情況下,普通自媒體會得到大量的關注與急速的傳播。有些自媒體獲得高關注度具有一定的必然性,能夠在較長時間內持續,其言論往往能夠表現出思想之美、文字之美;也有些自媒體的高關注度更多地源自于偶然事件,難以持續,如發布偶爾拍攝到的突發社會事件、發表標新立異的言論、制造吸人眼球的謠言等。其中,能夠長期保持一定高關注度的自媒體是需要我們注意的,其社會影響力很可能不亞于傳統媒體,公信力有可能還會大于部分傳統媒體,但其內容發布沒有經過如傳統媒體一樣的內容與文字審核程序,稍有不慎,可能會對社會造成較大的不良影響。
2.社會公眾人物自媒體與傳統媒體相比較
社會公眾人物公開的自媒體賬號有相對固定的關注群體,與傳統媒體的傳播力不相上下。但與其他自媒體一樣,其發表不需經過嚴格的內容審核程序。
自媒體言論的傳播力與影響力總體而言大于線下言論,小于傳統媒體言論。
自媒體言論不同于普通公民言論,也不同于傳統媒體言論,其言論自由的界限也就不應當等同于普通公民言論自由及傳統媒體言論自由。總體而言,傳播速度越快、社會影響力越大的言論,其傷害他人(個人、社會、國家)的潛在可能性就越高,言論自由的限制就應當越嚴格。因此,自媒體言論自由的界限應當根據其傳播速度及社會影響力的大小予以區分,進行分層次地限制。
公民個人通過自媒體發布個人生活狀態,原則上應當是不受限制的,但應做好安全防范,避免過度公開個人信息而導致人身、財產遭受侵害。
涉他信息,指涉及到本人之外的其他人、社會或者政府、國家的信息。
社會關注度較低的普通公民自媒體,對所見、所聞的涉他信息進行發布,其言論自由的界限與線下言論自由的界限吻合,不得侵犯他人合法權益、不得泄露國家秘密、不得危害社會、不得捏造事實詆毀他人。
社會關注度高的自媒體,以及社會公眾人物的自媒體,言論自由的界限應基本等同于傳統媒體言論自由的界限——發布涉他信息應當先求證信息的真實性,否則應注明“該消息未經證實”字樣。
由于時政新聞類消息的社會影響力較普通消息更大,虛假時政新聞的傳播會對社會產生較大的負面影響,因此,國家應當對發布時政新聞的自媒體進行主體資格審核。具有發布時政新聞主體資格的自媒體應當設置類似于傳統媒體的稿件審核機制,對新聞發布嚴格把關。未獲得主體資格的自媒體只能在注明出處的同時原文轉載時政新聞,不得擅自添加或刪減內容。自媒體平臺也應當對時政新聞的發布與傳播做好監督審核。
自媒體還可以通過揭露“黑幕”對國家公權力的行使進行公眾監督,這有利于民主政治的蓬勃發展。傳統新聞媒體也有過揭露所謂“黑幕”的做法,如焦點訪談、新聞調查等,還有很多地方臺的民生類節目。但需要注意的是,揭露所謂“黑幕”應當以一定的事實為基礎,不能僅憑道聽途說或者一面之詞,否則很容易變成謠言的制造者或傳播者,損害他人或社會、國家的利益。自媒體人應當保持中立的態度進行曝光及調查,在事實查清之前,不應當做出任何有傾向性的“站臺”行為。
言論自由包括以各種形式表達自己思想的自由,包括表達對某一事件的所思所想,也包括表達對他人就某一事件所思所想的喜惡,甚至可以虛構一個事件借以說明自己對某一類事件的想法和態度。需要注意的是,虛構事實在言論自由中是應當得到允許的,但描述事件時應當說明該事件為虛構,否則會傳遞一種信號——這一事件是真實存在的,將虛構事實作為真實發生的消息加以傳播,即所謂造謠、傳謠。
人與人之間就所思所想進行交流,會發生價值觀念的傳遞與碰撞。自媒體使得每一種價值觀都有了發聲并被看到的機會,促進了社會價值觀的多元化發展。但也給別有用心的人左右青少年價值觀形成提供了土壤,要警惕頹喪、邪惡、黃暴的價值觀披上“多元化”的外衣毒害青少年。普通自媒體發布自己的所想所思是相對自由的,以不傷害他人,不違背公共道德為原則。社會影響力較大的自媒體發布所思所想,則應當注意樹立正確的價值導向。
對自媒體言論自由進行限制,是為了維護更多人自由的實現。自媒體言論自由的限制與實現,不能只依靠法律,還應當要求自媒體平臺制定管理規范,進行行業約束,硬法與軟法共同建立起自媒體行業規范機制,讓自媒體得以健康發展。更需要呼吁自媒體人做好自我管理,擔負起社會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