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謙 李天云 杜 鈺
(1.四川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 四川 成都 610065; 2.四川大學 經濟學院, 四川 成都 610065)
近年來信息技術日新月異,隨著人工智能、物聯網、云計算等信息技術的發展,數據物化和物數據化使得人、機、物高度融合,人類進入了大數據時代。作為國家的基礎性戰略資源,大數據成為治國強國的科技利器。[1]美國、英國、新加坡、澳大利亞、韓國、日本等發達國家均出臺了大數據國家戰略,致力于爭奪大數據產業發展的制高點。隨著《促進大數據發展行動規劃綱要》和《大數據產業發展規劃(2016—2020年)》等系列政策文件的出臺,發展大數據已經上升為中國的國家級戰略。實施大數據國家戰略以來,中國大數據產業發展已經取得了豐厚的成果,打造了大數據產業發展的典型——貴州樣板,并在行業、企業、區域發展中呈現蓬勃發展之勢。但是依然存在許多發展困境和制約因素使得大數據產業發展呈現出不平衡、不充分的狀態,所以政府推動思想解放和發揮發現、引導、扶植、推廣、規范化等作用就成為了實現大數據產業高質量發展的關鍵。然而大數據產業發展中的政府角色和政府作用的研究卻是國內外大數據產業研究的薄弱環節。因此亟需加強大數據產業發展中的政府作用研究,促進大數據產業的高質量發展。
大數據產業發展中的政府作用機制是指:政府在一定時期內為了培育和推動大數據產業的發展(目標指向),通過制定相關的政策和制度(基本結構)并按照一定方式作用于大數據產業的內在邏輯過程和運行體系(邏輯關系)。在中國大數據產業發展中的政府作用機制可以用“政府作用機制函數式”來表示:
CBDI=f(MGB)=f(MCGB,MLGB)
其中,CBDI表示大數據產業的變化(Change of Big Data Industry),MGB則表示政府行為機制(Mechanism of Government Behavior),包括中央政府行為機制(Mechanism of Central Government Behavior),也包括地方政府行為機制(Mechanism of Local Government Behavior)。MGB又是由經濟調節系統(R&D投入、扶持基金和財政政策等要素)、社會管理系統(有為政府、社會保障、公共安全、資源獲取等要素)、市場監管系統(產業導向、市場準入、行政執法等要素)和公共服務系統(環境氛圍、基礎設施、人才獲取、政府效率等要素)四個子系統構成的總體。[2]
關于大數據產業績效評價最具重要性、實用性和適用性的理論工具莫過于卡普蘭和諾頓提出的平衡計分卡(balanced scorecard,BSC)。依據平衡計分卡的思想,大數據產業的績效要素可以做一個簡要的提煉,技術創新程度、資源利用程度、市場滲透程度和階段成熟程度就成為大數據產業績效評價的四個維度。[3]此外,在信息化和全球化時代,環境動態性對大數據產業發展績效也有調節作用,技術動態性和市場動態性的客觀存在使得大數據產業績效受到技術風險和政策風險的調節影響,因此企業的戰略主動和政府作用的適應性就顯得十分重要。[4]
通過政府作用機制分析可以看出政府作用行為主要包括公共服務、經濟調節、社會管理和市場監管四個維度,而大數據產業發展績效評價維度則主要包括技術創新程度、資源利用程度、市場滲透程度和階段成熟程度,政府作用行為對大數據產業發展績效具有重要影響,與此同時,環境動態性即市場動態性和技術動態性形成的政策風險和技術風險也會對大數據產業的發展績效產生影響。由此,政府行為與大數據產業發展績效之間的關系就可以用下列的概念模型來表示。

圖1政府行為與大數據產業發展的結構關系模型
一般認為在大數據產業發展中基礎設施、政府效率、人才獲取、環境氛圍、R&D投入、財稅政策、扶持基金、陽光政府、公共安全、資源獲取、社會保障、產業導向、市場準入以及行政執法等公共服務、經濟調節、社會管理和市場監管(外源變量)的行為要素運用得越好越有利于提高大數據產業的技術創新程度、資源利用程度、市場滲透程度和階段成熟程度(內源變量),且技術創新程度、資源利用程度、市場滲透程度和階段成熟程度之間也存在內在的因果關系。此外,技術風險和政策風險(調節變量)也對大數據產業的發展有重要的影響。
國家政治制度結構是理解政府作用機制的基石,大數據產業發展規律則是發揮政府作用機制的前提。公共治理制度多樣性和大數據產業生命周期是正確理解和發揮政府作用,推進大數據產業平衡充分發展的著眼點。公共治理制度的多樣性客觀存在于國與國之間以及國家內部。美國、英國、新加坡、澳大利亞、韓國、日本和中國在政治結構、產權結構、社會結構上差異較大,官僚化、社會化和市場化的制度安排也不盡相同,因此在大數據產業發展中政府作用機制的發揮也相去甚遠。在我國,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以及各地方政府之間,具有相同政治結構和產權結構,但是社會結構具有多樣性和差異性,認知性社會資本的豐富程度也不同,因而雖然在官僚化制度安排上具有統一性,但是社會化和市場化制度安排又有較大的分殊。也就是說,在大數據產業發展過程中,由于行動者與行動情景構成的行動舞臺不同,因此要從制度多樣性視角來理解政府作用。[5]此外,大數據產業發展有一個從初創期、成長期、成熟期、穩定期再到調整期的生命過程,時空不同,政府作用機制也存在階段性、地域性差別。

圖2大數據產業發展中政府作用機制的邏輯過程
因此,為了促進我國大數據產業的發展需要明晰政府作用的階段性、多樣性、連貫性、全局性和層級性。階段性是指要隨著大數據產業發展的不同階段進行相應的調適;多樣性是指大數據產業發展存在地域性,因而相應的政府作用機制也存在多樣性;連貫性則是指政府出臺相應的大數據產業政策法規時要前后接續;全局性是指在大數據產業發展中,中國共產黨在頂層設計及地方布局中具有統籌作用,層級性則是指在大數據產業發展中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之間作用機制存在側重點和差異性。
雖然大數據產業發展中關于政府作用的重要性程度的認識存在分歧,但是毫無疑問政府在大數據產業發展中具有重要作用。中國的大數據產業發展面臨著“中國經濟增長模式”轉型和“制度基礎設施薄弱”的雙重復雜困境。在發達國家政府大力推動發展大數據產業的背景下,中國大數據產業發展亟需政府作為,創造一個“優生優育”的環境。
改革開放四十年中國經濟增長模式主要是以“三駕馬車”拉動經濟增長,按貢獻率大小排序的結果依次為投資、出口、消費,其中固定資產投資在投資中具有絕對優勢,而國有企業和地方政府作為固定資產投資的主體,在金融抑制和地方放權的條件下形成了對民營企業的“擠出效應”和地方政府經濟增長主義,投資資本收益率低下,長期以來形成了以規模取勝而不是以質量取勝的經濟增長模式。在以投資拉動為主的粗放增長模式下,制度基礎設施建設也就相對薄弱和滯后,主要體現在幾個方面:地方政府成為了經濟投資的參與者、決策者,角色定位和職能劃分混亂;生產要素市場化進程緩慢,資金、原材料、土地、勞動力和數據等處于嚴格的計劃管控之中,金融抑制、產權不清晰、戶籍限制、政府數據不透明;地方保護主義和行業的地域性、行政性分割使得交易成本過高;國企對民企和中小微企業的“擠出效應”造成企業結構不合理,企業家精神缺失;等等。近年來,“經濟新常態”與“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提出意味著中國經濟增長模式的轉型和制度基礎設施建設的向好發展。處于起步階段的大數據產業要在過渡階段良好培育和發展亟需發揮政府經濟調節、社會管理、公共服務和市場監管多種職能。
就當下中國大數據產業發展而言,要不斷完善和發揮政府公共服務職能,加大大數據產業相關的基礎設施建設,縮小與發達國家在基礎設施層面的差異;為大數據產業發展營造良好的數據文化環境和輿論氛圍基礎,促發企業家精神;為大數據產業發展培養專業的技術人才和管理人才,為大數據產業持續健康快速發展提供人才儲備和人才保障;要注意全球大數據產業發展中的技術變化和市場變化趨勢,為企業提供引導。要優化政府經濟調節職能,加大大數據產業的科技研發投入,為大數據產業發展提供扶持基金,帶動企業科技創新,為關鍵核心技術的研發提供資金支撐;為培育和促進大數據產業發展提供亟需的財稅優惠政策;引導大數據在行業、要素類型、產業環節以及地域之間平衡充分發展。同時,要不斷提高政府數據開放程度,加快政府數據開放進程,為大數據產業發展提供健全的社會保障和社會安全機制,為大數據企業的資源獲取和政務信息提供便利性。在大數據產業發展過程中要更加注重市場監管,任務導向政策與擴散導向政策相結合,建立健全市場準入機制,適時將大數據產業發展過程中的政策文件上升為法律法規,完善大數據產業發展的法律法規制度。
從國外大數據產業發展的政府作用實踐研究中,我們可以看到美國、英國、韓國、日本、澳大利亞、新加坡提出了諸如數據權、智慧國、第四次產業革命、IT立國等多種多樣的新理念,甚至早在20世紀60年代日本社會學家就提出了“信息社會”的概念,并催生了日本的第一次信息化浪潮。在國內大數據產業中的政府作用實踐研究中,我們可以看出貴州在關鍵問題、核心理念、產業層級、三類產業、三大中心以及發展目的多個維度的理念創新,并且突破了“條數據”的理論窠臼,創造性地提出了“塊數據”的新理念,用于統籌集成條數據,深化促進商業模式、應用場景、政府治理模式和公共文化的發展。[6]大數據技術的創新,尤其是大數據關鍵技術的突破,則是大數據產業進一步發展的基礎支撐。恩格斯說:“社會一旦有技術上的需要,則這種需要就會比十所大學更能把科學推向前進。”[7]大數據技術的發展是大趨勢,只用順應技術變革,推動技術創新,夯實大數據產業發展的基礎,才能贏得競爭優勢。貴州大數據產業的發展充分彰顯了競爭優勢創造力在信息社會帶來的大機遇,即打破傳統資源稟賦的限制,以理念創新為引領,技術創新作支撐,實現欠發達地區的創新發展。
道格拉斯·諾斯在《新制度經濟學及其發展》一文中對發展經濟學和新古典經濟學中將政府當作外生變量和隱含假設的理論主張進行了批駁,認為“影響經濟績效的是政府,因為他們限定并執行游戲規則,就政策導向而言,制度創設比配置效率更為合適”。[8]就大數據產業的發展而言,政府在完善體制機制和政策方法創新方面無疑起著主導作用。大數據產業的快速健康發展既要求政府修改傳統的“游戲規則”,又要求政府建立具有適應性效率的新的“游戲規則”,以制度創設改進配置效率。在政府作用的國內外實踐中,美國、英國、韓國、日本、新加坡和澳大利亞等國家成立了專門的大數據機構,就數據開放、數據安全、數據權屬等方面不斷推進大數據法律法規建設。英、美等國家不但在國內完善和創新大數據發展的體制機制、政策方法,還在國際上倡導成立開放政府聯盟并發表宣言。新加坡則將“強政府”的理念貫穿在體制機制、政策方法中,對于解決跨部門、跨區域合作具有重要的啟發意義。而韓國政府雖然短短幾年間就經過李明博政府時期(2011—2012)、樸槿惠政府時期(2013—2016)和文在寅政府時期(2017至今),但是大數據產業的體制機制卻并未因領導人的更替而中斷,相反政策法規得到了持續推進。中國則形成了以技術和制度雙輪驅動以及多方參與、共謀發展的行動框架,并以國家大數據綜合試驗區為依托推動地方政府積極發展大數據,推動貴州樣板先行先導,區域發展協調聯動,培育企業主體,完善大數據行業法律法規。其中貴州發展大數據過程中以綜合創新為引領,體制創新、政策創新和方法創新為配套,形成了四位一體的創新體系,在完善體制機制和政策方法創新中具有示范效應。
“人才是支撐發展的第一資源”[9],人才是第一位的,在立國、治政、興業之中具有關鍵性和根柢性作用。[10]大數據發展之要,首在育才、重才、聚才、辨才、用才。隨著大數據、云計算和物聯網等信息技術的發展,大數據人才需求急劇擴大,市場供不應求,全球各國都出現了“大數據人才荒”。中國的大數據人才供不應求現狀十分嚴峻,大數據專業人才十分缺乏。據統計,2018年中國大數據人才規模僅有46萬,在兩到三年內人才需求缺口將高達150萬,在基礎性數據分析方面人才缺口未來幾年則有可能達到1 400萬。[11]而大數據戰略落地生根的關鍵在大數據人才,大數據戰略之爭實際上是人才之爭。因此要全面推進“技術、管理、安全、分析、政策、開放和數據科學”[12]七個方面的大數據人才培養,形成政產學研用一體化的大數據教育生態。人才培養是大數據產業發展的根本,資金支持則是大數據產業發展的保障。美國、英國、新加坡、澳大利亞、韓國以及日本等發達國家的R&D投入遠遠高于中國,從各國R&D投入占GDP的比例可以看出,長期以來中國的R&D投入占比都低于世界平均水平,與發達國家相比則差距更大。在大數據產業發展中,各國的資金支持力度也非常大,大數據戰略計劃中都有專門的資金劃撥。以英、美為例,美國首批投資2億美元,后國防部又投資2.5億美元,能源部又追加2 500萬美元投資,英國則前后分別投資了1.89億英鎊和9 000萬英鎊。[13]因此,要結合大數據產業發展的現實狀況,在扶持基金、財稅政策和風險基金上更加積極有為,[14]促進大數據產業在人力資本、基礎設施、示范工程、領軍企業和重要行業等方面的建設。
大數據時代是一個“數據為王”的時代,也是一個“平臺為王”的時代。隨著信息技術的深化發展,平臺作為對無平臺社會的“帕累托”改進,將會扮演越來越重要的作用,甚至可以說信息時代就是平臺時代。[15]平臺經濟學理論認為:“產商和消費者必須接入一個平臺,才能解決時空搜索和邂逅問題。”[16]大數據平臺建設既是物理意義上的基礎設施建設,又具有經濟學上的市場平臺意義。一般而言,大數據平臺技術架構由“基礎設施層—數據資源層—平臺支撐層—應用支撐層—業務服務層—終端接入層”構成,而大數據平臺體系架構則由“資源層—感知、接入層—服務層—門戶層—應用層”構成,大數據平臺既具有現實性又具有虛擬性,聚合功能、協調功能、重組功能和交互功能是大數據平臺的基本功能。[17]在國內外大數據產業發展實踐中,美國和中國貴州是平臺建設的典范。美國的大數據平臺建設主要是公共基礎平臺,包括Data.gov平臺、Apps.gov平臺和OGPL平臺,在平臺建設的基礎上美國形成了協同創新體系。貴州則搭建了“云上貴州”生態系統平臺,形成了“統一建設、分類部署、應用開發獨立”的“基礎資源—服務—應用”一體化系統平臺,并在網絡有害信息監測、智慧食藥監、智慧旅游應用、農產品單品種、能源物聯網數據服務、精準扶貧、教育、醫療健康以及公共資源交易分析等領域推出了系列大數據平臺,不斷加強網絡架構能力、基礎資源能力和應用支撐能力建設。大數據平臺建設是形成良好的大數據產業生態的基礎,大數據產業生態建構優化則是對大數據平臺的發展應用。依托大數據平臺建設支撐,大數據產業生態建設要從微觀、中觀和宏觀上分別推進大數據企業、大數據產業園區和大數據區域產業生態建構,并利用大數據將自然生態系統、社會系統以及產業經濟系統整合起來,打造良好的人文、政策、經濟和產業環境,形成具有中國特色的大數據產業協同創新生態體系。[18]
數字化轉型是大趨勢,未來一切都將是數據化的,掌握數字化的主動權,積極利用大數據提高和優化政府治理、經濟發展和公共服務水平,具有戰略意義。美國在國際數字化進程中影響力和控制力顯著,根據《大數據之眼:無所不在的數字幽靈》的作者尤夫娜·霍夫施泰特介紹:“因為歐洲的數字化進程是由美國的壟斷巨頭所控制,對于‘什么是數字化’的問題,在2015年的夏季有超過一半(56%)接受問卷調查的德國人答不上來;三分之一的人都沒有聽過這個概念。對于物聯網,88%的受訪者表示無法設想,92%的人沒有聽說過大數據。”[19]以至于作者發出“全歐洲都喪失了創建與創造的意志”的感嘆。從尤夫娜·霍夫施泰特的描述中我們有兩個方面的收獲:第一,要高度重視、捍衛和維護國家數據主權,防范數據霸權,掌握核心技術能力,把握數字化的主動權[20];第二,數字鴻溝和數據鴻溝問題嚴峻[21],隨著信息技術的深化發展和更新迭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各種各樣的信息技術鴻溝變得更加難以彌合,且有從單一向多重、從地區到全球的惡化趨勢,因此要推動信息技術及其產業成果政用、民用和商用相結合,以實現優政惠民興業的目的。根據《大數據藍皮書·中國大數據發展報告No.2》的調查評估,從中國各省份大數據發展政用、商用和民用指數的現實情況來看,中國存在地區發展不平衡、不充分以及政用、商用和民用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22]因此,中國要進一步推進大數據產業發展,普及和推廣大數據應用,彌合數字鴻溝和數據鴻溝,遏制兩極化傾向。
大數據產業發展具有階段性,其生命周期的不同階段大數據能力培育的側重點不同,客觀上就要求政府作用機制也要與之發展階段相適應[23],因此政府作用機制就要具有階段性特征。在大數據產業初創期,由于技術不確定性很高,資金投入風險較大,因此要以扶持性政策為主;在大數據產業成長期和成熟期,投融資需求增大,政產學研用合作網絡有待完善,市場發育不成熟,并且知識產權保護制度尚未健全,因此要以引導性政策為主,扶持性政策為輔;在大數據產業進入穩定期和調整期后,由于大數據產業關聯性、帶動性明顯,且面臨著產業結構優化升級的問題,所以政府相機綜合利用限制性、引導性和扶持性政策。在大數據產業的全生命周期,我國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作用也有所不同,中央政府一般負責頂層設計,充當“設計師”和“號召者”的角色,地方政府則更多地扮演“園丁”和“響應者”的角色,在“摸著石頭過河”中推動大數據產業落地、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然而,由于不同區域的資源稟賦和比較優勢不同,大數據產業興起的時間前后不一,且中央政府層面的戰略指向和定位存在差異,我國大數據產業區域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態勢十分明顯。通過計算東部地區、中部地區、西部地區和東北地區的大數據發展指數均值,并以東北地區為比較的基準得出了各區域發展指數與東北地區的差距情況,可以看出中部、西部和東北地區總體差距不大,發展相對均衡,但是與東部地區相比差距顯著,且有拉大趨勢,區域發展不平衡、不充分態勢明顯。因此,要堅持“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五大發展理念,以創新推動地方提升競爭優勢創造力,以協調推進四大區域充分平衡發展,促進一二三產業轉型升級、綠色發展,實現大數據發展的開放共享。
中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要素驅動和投資驅動型增長乏力,經濟增長更多地要依靠創新驅動。“科學發現、技術發明和產業創新是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動因,只有創新驅動的經濟才能實現持續的高質量發展。”[24]從創新驅動戰略的出臺到以創新為引領的五大發展理念的提出都強調了創新驅動的重要性。而在我國大數據企業成長要素類型中,創新驅動型企業占比依然相對較小,2017年在融合應用型、市場拓展型、基礎帶動型和創新驅動型四類要素類型中占比僅為22.10%,尚有較大的提升空間。要實現大數據產業的高質量發展,就必須要以創新驅動型企業為領軍力量,加強推進基礎帶動型企業的發展,不斷拓展大數據產業市場,實現大數據與一二三產業的融合應用,實現大數據產業與傳統產業的耦合發展。在大數據產業環節發展中,要不斷補齊數據存儲、數據流通和數據可視化的短板,加快推進數據預處理和數據采集環節的充分發展,同時促進企業在數據挖掘分析環節創造核心競爭力。對于領軍企業、中堅企業和上升企業,政府既要利用具有針對性的特惠制度,又要從人文、市場和產業整體的大環境來培育創設普惠制度,在從特惠制度過渡到普惠制度的過程中充分利用競爭性地方政府轉型機遇助力大數據產業發展。[25]以發展導向由注重經濟總量轉向公共服務的競爭性地方政府增長模式改革為契機,更多發揮公共服務型政府職能,加強農業、旅游、工業、教育、醫療健康行業大數據的發展,同時不斷夯實金融、電信、政務、商貿和交通行業大數據發展。推動大數據產業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行業布局要協調推進,企業成長要素類型要合理,產業環節發展要充分,要在解決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的基礎上推進大數據產業的高質量發展。
在國外大數據產業發展的實踐中,日本、美國等早在20世紀中后期就開啟了信息化基礎設施建設;英國也充分利用工業革命的堅實基礎和豐碩成果,在農業、醫療、航空、零售業等領域積極夯實信息基礎設施建設,快速推進大數據的分析和應用;韓國、新加坡等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也積極推動信息基礎設施建設,加大R&D投入,且韓國、日本等國家的R&D投入占GDP比重有持續上升趨勢。在當下大數據產業發展中,基礎設施建設存在同質競爭、盲目建設等諸多問題,效率性和完備性有待提高。同時,核心技術創新研發能力不高,關鍵共性技術推進緩慢。在基礎設施建設和核心技術攻堅上亟待政府發揮引領、服務和激勵作用。在《促進大數據發展行動規劃綱要》中國務院提出要推進“十大工程”,其中就包括基礎設施建設統籌、關鍵技術研發和產業化兩大工程。此后發布的“十三五”規劃和大數據產業發展規劃的相關文件都指出了要完善基礎設施建設,加強大數據產業創新發展能力,加快技術產品研發。但是作為一個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大國,地區之間、區域之間、城鄉之間的大數據基礎設施的建設依然具有較大的提升空間,依據關于大數據共性技術路線圖的相關研究,從中長期來說大數據關鍵核心技術尤其是云計算平臺技術要追趕和超越發達國家仍然需要不斷努力,要全面推進數字化轉型,迎接大數據時代的到來和深化發展可謂任重道遠。
“一個真正的信息社會,首先是一個公民社會。”[26]信息社會與公民社會交織推進、耦合互動成為了最為鮮明的時代背景,大數據產業的發展有賴于公民社會的勃興。公民社會的相關研究已經從自由主義和國家主義過渡到了社會主義市民社會的研究階段[27],“國家—市場—社會”理論框架是理解公民社會的鑰匙,該框架致力于打破傳統“國家—社會”的二元對立的理論窠臼,在市場失靈和政府失靈的情況下引入第三部門意圖實現充分民主。[28]涂子沛先生在分析美國數據文化發育的過程中就充分強調了公共知識分子、民調機構、公益組織和新聞界四種社會力量的重要性及其對制度力量的影響力。而由于公民社會建構的不健全,大數據思維、文化和戰略并未普及,且基礎設施建設滯后等因素,對于中國這樣一個地理大國、人口大國、手機大國、互聯網大國,涂子沛在論述時并未稱之為“數據帝國”或“數據大國”,或有偏頗但的確值得反思。數字鴻溝以及新形成的數據鴻溝,并非只存在于中國,尤夫娜·霍夫施泰特也論述了德國及歐洲存在的窘境,更遑論非洲、拉丁美洲。科學技術的發展是大勢所趨,數據鴻溝正在從地區向全球擴張,從相對單一向復雜多重轉變,物聯網、云計算、人工智能等信息和互聯網技術的發展以及可能發生的再生革命、時空革命將可能形成越來越多的鴻溝。如何跨越或彌合各種各樣的“鴻溝”以達到“天塹變通途”?本文認為公民社會是基礎,數據文化需培育。公民社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是或許我們對“數據”還不夠重視。數據有多重要呢?可以說“數據,是記錄信息的載體,是知識的來源,是文化知識的原代碼。”[29]因此,亟需全面普及數據思維、數據文化,貫徹大數據戰略,加強數據教育。這既是美好生活、全面小康的內在要求,也是高質量發展大數據產業等數字經濟和建設網絡強國的必然要求,更是當下解決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的重要實現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