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看成嶺側成峰

李亞莉

摘 ? ?要： 萬雪梅主撰的《覺醒：凱特·肖邦作品新論》問世，標志著我國凱特·肖邦研究邁上了一個新臺階。該書覆蓋了對肖邦生平及其主要作品的研究，突出了中國學者近年來在肖邦研究上的主要進展。其“新”表現在新的理論基礎、新的研究方法和新的論述觀點。

關鍵詞： 凱特·肖邦研究 ? ?覺醒 ? ?《覺醒》

縱觀學界對美國女性文學作品開山之作《覺醒》的關注，可謂一波三折?！队X醒》在1899年出版之初，橫遭評論界指責，被認為是傷風敗俗之作，作家肖邦也由此擱筆。在沉寂半個世紀之后，該作品于二十世紀六十年代被美國女性主義運動者重新發掘，繼而逐步被經典化，此后《覺醒》的研究得到蓬勃發展。進入二十一世紀以來，中國學者們對《覺醒》的研究已從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之勢發展到初步自成體系，形成了有中國特色的凱特·肖邦研究。由上海外國語大學虞建華教授主編、商務印書館出版的《美國文學大辭典》，對凱特肖邦及其主要作品的介紹占據一席之地（1263—1267頁）。肖邦·研究在中國的本土化催生了《覺醒：凱特·肖邦作品新論》的問世。

這部繼往開來之作，融合了以萬雪梅為代表的諸多中國肖邦研究學們的汗水與心血。萬雪梅教授在最近十年間主持并完成了《凱特·肖邦小說研究》（10YJA752029）、《凱特·肖邦作品研究》（11WWD014）省部級項目兩項，目前正在主持《凱特·肖邦的經典接受與中華文化闡釋研究》（16BWW014）國家社科基金項目一項;曾發表專著《美在愛和死——凱特·肖邦作品賞析》（2012），文學核心期刊論文十余篇。憑著深厚的文學功底和文學素養，作為國內肖邦研究的薪火相傳者，她在凱特·肖邦的研究道路上繼續披荊斬棘，將凱特·肖邦的研究引領上一條新路，而她的這一新作《凱特·肖邦作品新論》將為中國的凱特·肖邦研究又添濃重一筆。

《覺醒：凱特·肖邦作品新論》是中國凱特·肖邦研究學者、江蘇大學萬雪梅教授的力作，是其所主持的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凱特·肖邦的經典接受與中華文化闡釋研究》的階段性成果。作者不僅梳理了百年來國內外的凱特·肖邦研究文獻，而且從中國學者的視角對肖邦的多部作品進行了多角度的令人耳目一新的解讀;該書不僅僅局限于對作品的研究，更結合作家的生平深度探索了作家肖邦的創作思想;為進一步推動中國凱特·肖邦研究的可持續發展，該書還提供了完成本書所需的“凱特·肖邦年表”“凱特·肖邦國內研究資料索引（1915—2018）”等諸多極具參考價值的文獻，為后來的研究者鋪平道路，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凱特·肖邦研究專著。

一、各章述評

第一章《百年回眸》：在該章中，作者對一個世紀以來的肖邦研究進行了細致梳理，認為西方學界對肖邦代表作品《覺醒》的研究經歷了一個“遭冷遇—被遺忘—被挖掘—被經典化”的過程。該章在梳理百年來《覺醒》研究動向，“旨在探究《覺醒》成為西方性別研究和婦女經典之作的社會歷史文化等方面的原因，以管窺百余年來女性意識覺醒的曲折歷程，并對此提出道德倫理的反思”。

第二章《覺醒》：該章內容涵蓋肖邦主要作品中一系列女性的覺醒歷程，不僅包括一些著名的女性人物，例如其代表作品《覺醒》中的女主人公愛德娜，著名短篇小說《一小時的故事》中的女主馬拉德夫人，而且涉及一些讀者不甚熟悉的其他女性人物，例如《可敬的夫人》中巴羅達夫人，《一雙長筒絲襪》中的薩默斯太太。這些女性“生活在婚姻和家庭與自我追求間的夾縫中，她們對自由的生死抗爭反映了美國南方家庭婦女內心深處的呼聲和自我意識的覺醒。這種聲音雖然弱小然而綿長，在長達半個世紀里，她們的特殊訴求與傳統的倫理道德范式產生不對稱的較量，她們是孤獨的先行者”。

該章末節不忘提及男性人物在女性覺醒過程中所起的參照作用，涉及女性在十九世紀南方社會的背景下所面臨的婚姻、家庭及情感困惑，對男性形象所代表的男權社會進行抨擊，同時讓讀者深切感到社會對女性的壓制，體會到女性的痛苦與無奈。

第三章《覺醒之后》：該章從“心理健康”“婚姻和諧”“教育教學”“族裔倫理”和“自然生態”等方面探討了女性覺醒之后帶給我們的諸多啟迪。例如，女性的身心健康問題不容忽視;作為母親的女性如何思考自己的位置;家庭中的夫婦關系尤為重要;如何處理婚外戀問題等非常實際的問題。以作家凱特·肖邦的成長經歷為例，說明家庭教育對女性成長的意義，以管窺家庭教育對婦女發展的根本性影響;作者強調：作家肖邦本人在實際生活中是孝親尊師的典范，在英美文學教學中應進行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孝道培養。

此外，肖邦的很多短篇小說中對黑人人物的塑造體現了她對族裔優劣毫無偏見的國際化視野?！斑@些小說不僅表明凱特·肖邦超越了自身族裔身份，展示了她的關懷倫理觀，而且對當下作家和批評家如何體現文學的倫理和道德價值，擔當起現階段的文學使命和社會責任提供了一定的借鑒意義”。

讀罷凱特·肖邦的作品，讀者會情不自禁地沉浸在肖邦所創建的“桃花源”中。該章提到，肖邦是生態女性主義的先驅者，“超前的覺醒意識不僅體現在人與人之間，而且體現在人與自然之間，體現在把人作為宇宙的一分子而與自然萬物和諧共處”。肖邦的桃花源是天人合一的世界。

第四章《向死而生》：最后一章是對肖邦代表作品《覺醒》的女主人公愛德娜之死的詩意解讀。該章認為，愛德娜最后裸身投進大海與莊子的“心與形的分裂”、海德格爾的“先行到死中去”及梭羅的“自然觀”等哲學相互交融，詩意地解構了生死二元對立，將人帶進了永恒的一元世界。尤其給人印象深刻的是作者所提出的“心靈之視”概念，認為肖邦的敘事視角穿越時空與中國宋代郭熙《林泉高致》中的“三遠”有共通之處：它所展示的精神境界與現代西方敘事精神，與郭熙“遠論”中所揭示的中國藝術精神相互交融，豐富了我們的審美情趣，啟示我們：心靈的傾向比人眼的視角更加本質。

二、新在何處

既是新論，必然要指出新在何處以饗讀者，下面簡要概括該書的幾點新意。

（一）新的理論基礎。過去關于《覺醒》的評論多沿襲西方一些激進女權主義者的批評話語，對愛德娜當時所謂的離經叛道的行為多加頌揚之詞。該新論引進女性主義倫理學的批評話語，特別是以中華傳統文化與中國特色的婦女解放理論相結合為理論基礎。作者認為：“五千年中華文明孕育的中華傳統女德永遠也不會過時，再加上我們有馬克思主義婦女解放理論，還有不僅指明了中國婦女運動的正確方向，而且對國際婦女運動特別是發展中國家的婦女運動也做出了貢獻的毛澤東關于婦女解放的思想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婦女解放與發展的理論基礎?！苯o該書作《序》的虞建華教授贊賞此書的視角值得關注，認為“本書的研究對象是外國作家和作品，但立足于中國視角，融入了很多現實的思考”。該書明確指出，不能把肖邦作品中的女性人物直接等同為作家肖邦本人。“實際上肖邦向人們提出了一個問題：什么樣的女性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覺醒女性”。在第三章第一節部分，書中指出：“母親的角色也是女性人生價值觀的體現?！薄白鳛槟赣H的女性如何更好地處理愛情、婚姻的問題，如何在蕓蕓眾生及大千世界中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是女性文學研究者可以深入探討的問題”。

（二）新的研究方法。該著作不僅運用了以往的文本細讀及文學理論方法，還運用了心理學、語言學、哲學等跨學科的研究方法研究文學。例如，第三章第一節在討論愛德娜的死因時，作者用了心理學中的自殺心理學理論分析愛德娜的死亡。認為“愛德娜尚未成熟的女性心理造成歪曲的自我認知及盲目的自我建構，導致她采取極端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她的自殺警醒女性在關注自身發展的同時應密切關注身心健康”。

在該書《序》中，虞建華教授明確認可在研究方法上的新意。“除了與社會語境結合的討論之外，萬雪梅還運用了語言學方面的相關理論，比如第二章第四節，就是運用語言學中功能文體學理論來闡釋《一雙長筒絲襪》中的女性消費意識的覺醒;又比如第四章第一節第一、二部分，則分別運用了認知語言學中的意象圖式理論和概念整合理論，對凱特·肖邦的短篇小說《智勝神明》進行了闡釋，這樣，細微的文本分析有了理論的支撐，討論更具有說服力”。

（三）新的論述觀點。從中國學者角度看待西方文學作品中的十九世紀各個女性形象，必然會產生種種不同角度的新觀點。虞建華教授在該書的《序》中提出：這部專著以肖邦小說中女性人物的“覺醒”為主線，但范圍拓展到了更多的作品。作者聯系肖邦的生平和創作思想，討論作家本人通向“覺醒”的心路歷程，討論表現主題的藝術手法，即作家的女性主體性意識如何化作筆端一個個“覺醒”的女性人物，這些人物如何代表某些引領社會思潮的新觀念。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對肖邦的重新定位和對她塑造的女性角色的新解讀。從《覺醒》到《過錯》《一小時的故事》《暴風雨》《可敬的夫人》《一雙長筒絲襪》《智勝神明》等，《凱特·肖邦作品新論》幾乎囊括肖邦的所有膾炙人口的作品，從以往的女性主義解讀到跨學科的心理學、語言學和作者首創的“中華傳統文化闡釋”法，肖邦所塑造的這些女性人物在作者的分析下變得栩栩如生，她們仿佛從書中一個個地走來，站在我們面前向我們訴說著她們的悲歡痛苦。

讀罷該書，不僅會從多角度多側面領會多部作品的新意蘊，而且會重新認識作家肖邦，了解肖邦在文學史中的重新定位和對她所塑造的女性形象的新認知。

三、結語

許多人不喜歡讀學術文章，覺得枯燥無味，遠離現實?！队X醒：凱特·肖邦作品新論》令人讀來津津有味，有時候甚至想拍案叫絕?！皺M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閱讀《新論》仿佛在攀登一座郁郁蔥蔥的高峰，總能在峰回路轉處給讀者帶來意外驚喜。這不僅是一本學術專著，更是作者對所有女性的健康與幸福的熱切關注之心?！队X醒：凱特·肖邦作品新論》的字里行間飽含著作者對女性的循循善誘之心和諄諄教導之情。她倡導兩性關系及家庭婚姻的和諧發展，主張孝道培養，同時關注女性心理健康，提醒“女性的思想與素養至關重要”。由此可見，作者并沒有空談學術，而是走出書齋，將目光投射到整個社會的和諧和人類的健康發展，體現了知識分子的社會責任感和人文觀照的高尚情懷。

參考文獻：

[1]萬雪梅.覺醒凱特·肖邦研究新論[M].鎮江：江蘇大學出版社，2018.

[2]虞建華，主編.美國文學大辭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5.

本文為作者參與的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凱特·肖邦的經典接受與中華文化闡釋研究”的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16BWW 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