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會計在非法集資犯罪中的應用研究

李 瑞 王 紅

海南政法職業學院，海南 海口 571100

一、關于非法集資犯罪的法律規定

根據中國人民銀行《關于取締非法金融機構和非法金融業務活動中有關問題的通知》的規定，非法集資是指單位或者個人未依照法定程序經有關部門批準，以發行股票、債券、彩票、投資基金證券或者其他債權憑證的方式向社會公眾籌集資金，并承諾在一定期限內以貨幣、實物以及其他方式向出資人還本付息或給予回報的行為。

目前我國刑法關于非法集資犯罪的規定實際上是一個犯罪類型，而非某一個具體的罪名，或者說是由非法集資行為引發的一系列犯罪，主要包括了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集資詐騙罪、欺詐發行股票、債券罪和擅自發行股票、公司、企業債券罪。

為依法懲治非法吸收公眾存款、集資詐騙等非法集資犯罪活動，最高人民法院會同中國銀行業監督管理委員會等有關單位，研究制定了《關于審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并于2011年1月4日起施行。

2017年4月25日，防范和處置非法集資法律政策宣傳座談會召開，包括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人民銀行、證監會、銀監會、保監會等在內的14個部門聯合出擊，對非法集資進行綜合化治理，并將出臺《處置非法集資條例》(以下簡稱條例)，為防范和處置非法集資提供法律制度保障，遺憾的是該條例至今仍未出臺。

2019年1月30日，最高法、最高檢、公安部聯合發布《關于辦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若干問題的意見》，對辦理非法集資案件過程中遇到的重點難點問題，作出全面回應和規定。

二、非法集資犯罪發展新動向

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的發展，非法集資案件頻發，并呈現出一些新的發展趨勢。

(一)非法集資案件高發

2016年至2018年，全國檢察機關辦理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集資詐騙罪的案件數量呈現逐年上升態勢。辦理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案件，2016年起訴14745人，2017年起訴15282人，2018年起訴15302人。辦理集資詐騙罪案件，2016年起訴1661人，2017年起訴1862人，2018年起訴1962人。2016年至2018年全國法院新收非法集資刑事案件分別為7990件、8480件、9183件，同比分別上升36.7%、6.13%、8.29%；審結非法集資案件分別為6999件、8555件、9271件，同比分別上升76.2%、22.2%、8.37%。

(二)大案增幅明顯

所謂大案，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的相關規定，涉案金額百萬元以上就是“數額巨大”或者“數額特別巨大”。當前，涉案金額超億元的非法集資案件明顯增多，2015年的“e某寶”案件，幾百億的涉案金額著實令人驚駭。2016年的“某某靈芝”，2017年的“錢某網”，2018年的“某某金融”等案件也是影響巨大。而從筆者近三年參與鑒定的案件來看，非法集資案件動輒百萬千萬，上億的也不在少數。

(三)犯罪網絡化

在“互聯網+”的大趨勢下，一些民間投資中介機構打著互聯網金融的旗號，大行非法集資之實。以“e某寶”案為例，其之所以能在一年半的時間向全國31個省市自治區的受害者非法集資500多億，就是借助了網絡高度發散，速度快，規模大的特征。此類案件雖然在筆者參與鑒定的案件中還沒有出現，但其社會危害性之大，必須進行有效監管和嚴厲打擊。

(四)披著合法外衣

隨著人們防范意識的增強，非法集資犯罪手法也在不斷翻新升級，從最初的高息借款、存款的方式，演變為“經濟新業態”“金融創新”等一些列貌似合法的新形式。非法集資者通過虛構一些并不存在或者名不副實的生產經營活動，如商品營銷、投資入股、項目開發，設置“高回報、零風險”的投資陷阱，理財、眾籌、期貨、虛擬貨幣等純粹“資本運作”的合法外衣，大大增加了投資人辨別非法集資圈套的難度。

此外，非法集資也在進一步將觸角伸向農村，伸向25歲以下的青年人，這些發展動向，都值得我們關注。

三、司法會計在非法集資犯罪偵查中的應用

司法會計鑒定作為打擊經濟犯罪的重要手段，能夠為非法集資犯罪的偵查提供破案思路，指導證據的收集，形成嚴密的證據鏈。通過對財務資料的分析，資金流向的把控，發現犯罪，固定證據，追回贓款、臟物，打擊犯罪的同時，挽回受害人損失。

(一)查明涉案的財務會計事實，提供專業意見

隨著非法集資案件的不斷增加，相關司法部門人員配備嚴重不足，案件處理周期較長，辦案效率不高。加之非法集資案件涉案金額較大，作案手段隱蔽而復雜，各種財務會計資料復雜，一般的辦案人員很難將其中的法律關系捋順。這就需要司法會計人員通過專業的知識和手段，才能清晰地將涉案的財務會計事實反映出來。根據相關鑒定材料，司法會計鑒定人員可以區分犯罪嫌疑人正常的經營資金和非法集資涉案資金，并進一步查明涉案資金的來源、流向，資金的轉移方式、轉移過程和具體金額，從而確認受害人(受害人人數、具體受害人是誰、受害人損失金額)。清晰的財務會計事實，是形成科學可靠的司法會計鑒定意見的前提，體現了司法會計獨特的專業性。

(二)搜集和固定證據，與其他證據形成完整的證據鏈

我國在刑事訴訟方面，對證據的要求越來越嚴格。非法集資案件因其受害人眾多、上下線關系復雜、涉及的金額巨大、銀行卡及流水數量類別繁多，資金走向雜亂等原因，使司法機關在對案件的偵查和取證過程中面臨著巨大挑戰。加上犯罪嫌疑人為掩蓋事實，對財務會計資料進行銷毀和作假處理，以迷惑偵查人員，案件經常會陷入僵局。司法會計可以運用專門的科學技術方法和財務會計原理對財務會計資料及相關財物進行提取、甄選，發現、搜集和固定相關財務會計證據。再通過與其他證據(物證、書證、證人證言、被害人陳述等法定證據)進行印證，作出鑒定意見，形成環環相扣的證據鏈，從而客觀、真實地反映出案件事實。

(三)深挖犯罪線索，追回贓款、贓物

我國刑事訴訟法對立案作出了明確規定，立案的前提是有犯罪事實存在的，并有需要追究刑事責任的必要。司法會計可以通過對涉案財務會計資料的檢查、驗證，發現財務會計資料的異常情況，進而發現犯罪蛛絲馬跡，為案件的偵破提供方向和強有力技術支持。

非法集資犯罪，已嚴重破壞市場經濟秩序。偵辦經濟犯罪案件時，其中重要一點是追回贓款、贓物，避免國家和個人的財產遭到損失。司法會計能夠從復雜的財務會計資料中發現資金流動痕跡及規律，好確定資金的最終走向，協助辦案機關凍結涉案賬戶，挽回損失。

四、司法會計在非法集資犯罪預防中的應用

非法集資，其實就是一個龐氏騙局，更形象的說法就是“拆東墻補西墻”，或者“空手套白狼”。利用新投資客的錢來向老投資客支付利息和短期回報，以制造賺錢的假象進而騙取更多的投資。因此，此類犯罪一旦被發現，往往積重難返，如何預防，便成為我們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一)為健全預防和懲治非法集資法律體系提供參考

我國當前關于非法集資的立法并不多，現有的法規條例也都是單個部門發布的，很難形成齊抓共管的局面。應盡快出臺立法，規范相關概念，明確部門分工，預防非法集資犯罪，使得相關部門在非法集資早期就能做到有法可依，及時干預，防控風險，降低損失。在此基礎上，各個行業部門加快制定規章制度，做好本行業領域的非法集資防范工作。特別是金融立法，相關部門必須通過法律對其進行介紹和風險評判，及時掌握該金融產品的利弊，引導投資。

預防非法集資犯罪的立法，并非簡單的某一個國家機關的工作，需要多部門合作，更需要通過法律體系的建立，才能起到預防的作用。由于非法集資案件本身的特性，司法會計在辦案過程中的介入，所作出的鑒定意見，無疑為立法提供了參考。

(二)為集資監管的強化提供了經驗

1.建立全面監管體制

從司法會計的視角看，非法集資案件的發生，除了鉆法律漏洞或打擦邊球外，監管不力也是原因之一。因此，要打破現有的出現大問題才介入的困局，建立其事前防御，事中干預，事后懲治的全面監管體系，相關監管部門分工協作，協調應對。特別是對非法集資的事前、事中監管，明確責任，加大除公安司法部門之外的其他監管部門的管理力度。例如金融監管機關，如發現非法集資的苗頭、傾向時，應當主動管理，及時化解風險。有些已經涉嫌犯罪的案件，應當移交公安機關，并協助其進行非法集資案件的認定。工商行政部門，也可以利用企業注冊登記和年檢的便利條件，對可以企業進行排查，發現線索后及時處理，配合司法機關共同打擊非法集資犯罪。

2.建立預警平臺

從司法會計的視角看，非法集資案件受害人往往人數眾多，持續時間相對較長，爆發集中。如果能在非法集資稍有勢頭時，就提醒受害者注意風險，就能夠降低案件的影響。可以在處置非法集資部際聯席會議的基礎上，由金融監管機關牽頭，會同其他各部門，建立全國聯網的非法集資預警平臺。通過群眾舉報、監管稽查等方式，提早干預非法集資，綜合運用經濟、行政、法律等手段，借助網絡平臺進行全國通報，將可能發生的犯罪扼殺在搖籃里。對于已經出現的涉嫌非法集資的案件，各部門應加強配合，及時搜集證據查處，必要時移送司法機關追究刑事責任。此外，還應該發揮預警平臺的傳媒作用，提醒投資者進行風險防范，減少損失。

3.防范互聯網金融風險

從司法會計的視角看，防范網絡金融風險是預防非法集資的重要手段。隨著我國社會的不斷進步，“互聯網+”、區塊鏈技術等信息技術，已成為我國經濟發展的強心劑，網絡金融越來越普遍。鑒于互聯網極速擴張可能引發的系統性風險，及其龐大的全球性觸角可能帶來的廣泛性危害，必須通過監管，抑制其野蠻生長，防止某些別有用心的犯罪分子，利用網絡非法集資，損害廣大投資者利益。此外，加強互聯網行業自律，引導互聯網金融企業合法合規地開展各項經營活動。

(三)為拓寬投融資渠道提供支持

1.放寬中小企業融資條件

融資難，無疑是一些企業走上非法集資犯罪道路的重要原因。如果能夠順暢完成融資，估計沒有企業愿意通過高額利息手段獲得發展所需資金。通過政策性銀行提供的低息政策，鼓勵建立中小企業金融機構，解決中小企業融資來源問題；加大對中小企業的融資擔保，改善中小企業抵押難題。對符合條件的中小企業，放寬融資條件，簡化融資環節，推動有能力的中小企業(特別是科技創新企業)上市融資。加強對中小企業會計人員的培訓，認真落實《中小企業會計準則》，提高中小企業會計報表的真實性，為中小企業融資做好準備。

2.提高投資者風險防范意識

一方面，開發一些符合經濟規律和市場需求的投資理財產品，壓縮金融機構的利潤空間，把更多收益讓利給投資者，從而吸引其進行投資。另一方面，由政府主導，通過各類媒體，進行法制宣傳和金融產品介紹，加強非法集資預警工作，幫助投資者識別非法集資騙局，提高風險防范意識。

非法集資犯罪已經成為我國當前經濟發展歷程中繞不開的一個難題，處理不慎，將會引發金融風險，社會矛盾。一方面國家應當健全法律法規，規范金融市場，規制投融資行為。另一方面無論是投資者，還是集資者，都應該遵守法律，只有這樣才能對非法集資犯罪進行有效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