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歡
河北大學政法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0
緩刑是法院對應受刑罰處罰的罪犯,但因其滿足一定的條件,在規定一定期間的考驗期后予以釋放,若罪犯在考驗期內表現良好,無法定情況出現,原判刑罰便不再執行的刑罰制度。緩刑制度是司法發展的結果,它減少了國家為監禁刑付出的經濟成本,有利于促進罪犯改過自新、有利于維護社會穩定和發展。對犯罪的未成年人適用緩刑,不僅可以充分發揮克服監禁刑之弊端的作用,增強感化的力量等優點,而且對于未成年犯的社會回歸,更是有著不可低估的重要作用,因而對未成年犯罪人擴大緩刑的適用是現代國際社會的普遍傾向①。
在我國,緩刑并非是一種獨立的刑種,它只是一種刑罰適用制度。在未成年犯適用刑法的問題上,它既表明了國家對未成年犯行為的否定性評價,維持了刑法的威懾力,同時又體現了對未成年犯的寬容與保護,有利于其悔過自新、積極改造。隨著未成年人犯罪率的提高,我國越來越重視對未成年犯罪的預防,適用緩刑制度對改造未成年人具有重大意義。刑法修正案(八)就曾在原有立法的基礎上對未成年人緩刑適用的條件、執行的方式都做了進一步的規定,對于法官適用緩刑的自由裁量權也進行了一定的規制,在立法上有了很大的進步,盡管如此未成年人犯罪緩刑的適用仍然存在著諸多的問題。
緩刑作為一種刑罰執行制度規定在我國刑法的第72條,其適用條件主要分為主體條件、實質性條件和排除條件,其中由于累犯的人身危險性高排除了其適用緩刑,由于累犯和未成年人關系不大,本文不再贅述。我國刑法對緩刑制度適用的主體作了確定性規定僅限于判處拘役或3年以下有期徒刑的犯罪分子,而對其他限制條件作了概括性規定,要求對犯罪情節、悔罪表現、人身危險程度和社會的影響進行綜合考量,適用緩刑確實不致再危害社會的,才可宣告緩刑。緩刑制度是寬嚴相濟的產物,它在符合刑罰目的、體現刑法威懾力、維護社會治理的同時避免了短期自由刑的弊端,在教育改造犯罪分子方面還具有重大的作用。雖然我國對未成年人犯罪極其重視,但是我國沒有一部法律對未成年人適用緩刑作出詳細規定。并且根據學界的研究數據②,未成年犯罪緩刑的適用率低,未成年犯適用緩刑明顯不足。
未成年人主體的特殊性以及其犯罪的特點使得對未成年人適用緩刑有一定的必要性。近年來,根據最高法院發布的案例,未成年人犯罪主要集中在盜竊、搶劫、性侵和聚眾斗毆等。從未成年人的主體特性來看,有些未成年人由于年齡小,心智不成熟,導致對行為的認知程度低,甚至有時犯罪而不自知。而另一部分未成年人由于生活經驗少,沒有人生的厚度和正確的價值觀,較容易不計后果意氣用事。從未成年人的犯罪特點來看,多為沖動型犯罪且極易受他人教唆和影響。但是正由于未成年人這些特性,其又是極易被教育改造的,對未成年人適用緩刑讓其回歸社區改造,既避免了監禁刑對其的交叉感染,又不至于讓其與社會脫節,符合我國對其“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的原則,故對未成年犯適用緩刑利大于弊。
我國法律對未成年犯適用緩刑沒有詳細規定,甚至對緩刑制度的實質性條件也只作了概括性規定,賦予了法官較大的自由裁量權,其目的是為了可以更好的結合具體的案件事實進行判斷,但是卻帶來了法條適用的現實問題。第一款中犯罪情節較輕,這要求法官進行價值判斷,而價值判斷由于沒有統一標準以及法官個人的獨特性極易發生較大的偏差。而第二款到第四款中的悔罪表現、沒有再犯罪的危險、宣告緩刑對所居住社區沒有重大不良影響,判斷是否符合這三個條件需要綜合未成年人的行為表現、心理狀態以及案件的具體情況等,涉及的因素眾多需要綜合考慮且標準更加模糊。由于概括性規定過于不明,緩刑條件不夠細化,可操作性弱,導致法條在實務中適用率低,對適用緩刑制度保護未成年人增加了現實的困難。
我國在未成年人適用緩刑的問題上僅在刑法修正案(八)第七十二條上與成年犯作了區分,其規定只要滿足了主體條件和實質條件后,對于未成年人是應當宣告緩刑而并非可以宣告緩刑。我國對未成年人實行堅持“教育、挽救、感化”的方針,在許多法律條文中將未成年犯與成年犯作了明顯的區分,但是,緩刑制度作為一種重要的刑罰制度卻沒有被重視和加以利用。緩刑制度使被判處刑罰的罪犯暫緩收監服刑,并且罪犯在規定的考驗期內滿足一定的條件后,原判刑罰便不再執行。緩刑制度的確立避免了短期自由行弊端,避免了罪犯交叉感染的危險,也使我國未成年犯接受再教育、感化犯罪未成年人變得可操作③。因此只是在主體的條件上對成年犯和未成年犯簡單加以區分,難以與政策和現實相匹配,缺乏針對性,也沒有很好的體現對未成年人從寬處罰的原則。
對于緩刑的監管,我國只是簡單地規定了依法實行社區矯正,公安機關為執行機關,由罪犯所在單位或基層組織協助執行。刑法的第75條規定被宣告緩刑的犯罪分子,應當服從考察機關的監督,按規定報告自己的活動情況,并經批準后才可遷居或離開所居住地區。而在實際生活中,75條的規定基本上流于形式,相當數量的罪犯所在單位或基層組織并不了解自己有協助的義務,甚至公安機關都未對緩刑犯實行定期和體系的監管,這就造成了判處緩刑與無罪行釋放并無區別的局面。流于監管,還會讓罪犯產生不用負刑事責任的思想。而未成年人由于心智不成熟,未形成正確的價值觀,更容易受外界影響,沒有統一的監管、統一的教育,便失去了教育改造的意義,重新讓未成年人回歸以前的環境,繼續受以前錯誤生長壞境和教育理念的負面影響,加上不受懲罰的錯誤想法,大多數未成年人會重新犯罪或者犯重罪。
對比未成年人適用緩刑和犯罪記錄封存適用的條件,未成年人適用緩刑必定會封存其犯罪記錄。但是,從社會學的角度,中國社會仍是人情社會,是以單位或社區為群居地,未成年人回歸以前的生活,無可避免的背負著“前科”包袱,極難像普通未成年人一樣回到正常的學習生活中。同時,沒有正確、配套的心理疏導,極易導致未成年人形成孤僻、偏執的性格,對其未來的發展極為不利,甚至重新走上犯罪之路,那么緩刑的適用就不能發揮其積極的作用。
未成年犯罪主體有其自身的特殊性,其犯罪時由于心智不成熟極易受他人影響,且通常主觀惡性較小,但同時其又是極易被教育、改造的。刑事實證學派認為,刑罰的本質應主要是預防,尤其強調特殊預防。緩刑制度就是隨著這種理論的發展應運而生的,對未成年人適用緩刑能較好的實現刑罰的本質④。對于未成年人緩刑制度的完善,有的學者主張對未成年人犯罪適用的緩刑制度應該單獨立法,單獨構建一套完整的體系,便于法官有針對性的辦理未成年人犯罪案件⑤。而有的學者主張在修改細化現有條文,將對未成年的人適用緩刑的刑期提高到5年,構建社會調查制度等⑥。在筆者看來,完善未成年人適用緩刑需要綜合嚴密的考慮,無論是單獨構建一套緩刑適用的體系還是對現有條文加以修改,都必須將未成年犯與成年犯加以區分,更好地教育改造未成年犯,落實對未成年犯從寬處罰的原則。
寬嚴相濟,既要對未成年人從寬處罰,也要讓未成年人感受到刑法的懲罰與威懾。從主體條件來看,僅限于拘役、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犯罪分子,主體條件過于嚴格,結合學界的主流觀點,可以以五年有期徒刑作為起刑點。根據我國刑法分則條文,一般三年以下為輕罪刑,七年以上為較重罪行,而對未成年犯本就需要從輕或減輕處罰,為與成年犯相區分,故五年有期徒刑作為中立的徒刑是較為合適的。其次從其他條件上,籠統的規定犯罪情節較輕、有悔罪表現、沒有再犯罪的危險、宣告緩刑對所居住社區沒有重大不良影響,評價太過困難,沒有可操作性,需制定評判標準和細則將其限定在一定范圍內,給予法官自由裁量權的同時防止由于其權利范圍過大而任意濫用。最后出臺相關法律完善未成年犯的社會調查機制,家庭、學校、社區、公安機關四位一體共同調查,形成一份嚴謹、完善的調查報告,結合社會調查報告綜合考量,使得判定是否符合實質條件具有現實的可操作性。
我國法律規定緩刑犯經過規定的考驗期,若行為表現良好,無其他任何應當撤銷緩刑的情況,則原判刑罰便不再執行。若無相應的監管規范,這一“嚴進寬出”的規定便會使得考驗期間形同虛設。而緩刑考驗期間作為司法和社會考察緩刑犯是否需要收監執行的過渡期間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在緩刑期間加強對緩刑犯的監管具有必要性。
而對未成年犯來說,加強緩刑考驗期間的監管,可充分利用緩刑期間對未成年犯進行教育、改造,為未成年犯提供正確的價值導向,指引其走上正確的人生道路。首先公安機關應擔負起對未成年犯的監管義務,定期對未成年犯進行考察,綜合考量未成年犯的思想和行為變化。同時,有關立法機關還要制定相關細則,細化落實有關單位和社區的協助義務,使未成年人參與更多的社區服務活動或志愿活動,在社區中、社會中學習,在回歸社會的同時改造思想、改造行為。比如德國讓犯罪的未成年人到社區服務、安排訓練項目、向慈善機構支付罰金等。日本采取保護、送訓練學校等措施⑦。最后,監護人發揮其監護職責,擔負起監護義務,未成年人最終回歸的是家庭,家庭給予正確的價值導向可以更好的幫助未成年人改過自新,重新塑造自己,找到人生的價值。
未成年人由于年齡小、社會經驗少,導致心智不成熟、其心理又極易受他人影響,加強對未成年的心理教育對未成年犯的教育改造可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配套的心理輔導必不可少。從立法上,完善心理輔導方面的法律,使得心理輔導的開展有法律依據。不僅在審判程序中允許對未成年犯進行心理測評和心理輔導,在進入執行程序后,也要對未成年人的心理進行定期的測評和輔助,使心理輔導貫穿調查、審判、執行的全過程。公安機關應定期聘請專業的心理咨詢機構對未成年緩刑犯進行測評,被聘請的心理咨詢機構應對未成年緩刑犯單獨定制一套測評機制,對每個緩刑犯制定符合其心理特點輔導報告,防止心理輔導流于形式。
緩刑制度在適用刑法方面具有重大意義,建立一套適合未成年犯的緩刑制度,既有利于未成年人不脫離家庭、社會,防止與社會脫節、在監禁刑中交叉感染等問題的發生,也有利于未成年人自覺約束自己的行為,為撤銷緩刑作出誠摯努力。隨著社會發展,未成年人犯罪率普遍提高,犯罪的主體也越具低齡化,形勢日益嚴峻。未成年人是祖國的未來,是國家建設的后備力量,其健康成長與國家的命運息息相關。為對未成年人實行教育、感化、挽救的方針,堅持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的原則,完備的緩刑制度和正確的適用具有重要的作用。對未成年犯放寬緩刑制度的主體條件,加強考驗期間的監管,完善相應的心理輔導機制,引導未成年人改過自新,使未成年犯在為自己行為負責任的同時感受到社會的關愛。
[ 注 釋 ]
①趙秉志.犯罪總論問題探索(二)[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2:106.
②劉湘蓉.未成年人犯罪緩刑適用完善[J].吉林省教育學院學報,2011(8).
③馬穎慧.論我國未成年人緩刑制度的現狀和完善[J].法制與社會,2015(1).
④劉湘蓉.未成年人犯罪緩刑適用完善[J].吉林省教育學院學報,2011(8).
⑤馬穎慧.論我國未成年人緩刑制度的現狀和完善[J].法制與社會,2015(1).
⑥陳瓊.未成年人緩刑適用中存在的問題及完善[D].湖南師范大學,2013-05-33.
⑦柴靖靜.未成年犯罪人適用緩刑問題研究[J].司法論壇,20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