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世杰
甘肅政法學院,甘肅 蘭州 730070
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其實質是從根本上確立了審判是一切訴訟活動的中心,這一“中心”不是否定或弱化偵查與起訴的工作,而是協調偵、審、控三者之間的關系,強化證據的可采性、客觀真實性、有效性,進而實現偵、控、審三方面權力的重構。其目的在于擺脫過往的偵查中心主義,有效保障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權益,確保司法公正。
審判中心主義的實質內涵主要是指以憲法規定為依據,偵查、起訴程序為審前程序對案件定性及被告人或被起訴人有無罪及所受何種刑罰有無實質性法律效力,人民法院以獨立性、中立性的立場履行其審判職能,裁決被起訴人或被告人是否有罪,犯有何罪及應受何種刑罰,進而實現國家的刑罰權。依此來看,審判中心主義所體現的司法特征表現出獨立性、中立性、裁決性、審查性、實質效力性、客觀真實性。
從以往對公安機關或偵查機關績效考核制度來看,其破案效率一直是一項必要的考核內容,偵查工作也一直以時效性、效率性作為工作的準則之一,在此基礎之上并提出了“命案必破”這一命題。對于“證據”自身來說,其作為確定“自由人”是否有罪以及受何種刑罰的依據,無論是什么時候,其都要經受住歷史的評判,這種評判不因任何人的主觀意志而發生轉變,而是與法律規定的客觀事實相呼應。自2015年以來中央政法委對公安機關及偵查機關各項不合理的考核標準進行了必要的清理整合,逐步構建“從競賽式向法治化”的考評方式。這里的法治化考評指“考評主體以法治理念與正當程序標準對公安機關刑事執法質量進行考評,擯棄僅注重考評排名而忽視考評背后的執法問題的觀念與做法,使得考評真正起到發現當下刑事執法問題,提升民警的執法能力,促進執法法治化的作用”。依此來看,實現法治化的考評方式同保證證據的有效性是殊途同歸。法治化的考評保證執法的法治化,執法的法治化能有效促進證據收集的法治化,證據收集的法治化就能保證證據的有效性。這也從實質上明確了偵查工作在以審判中心為背景下,對取證工作的重心變化即時效性向有效性轉化。這種重心的變化不是偵查機關放棄取證的時效性,而是強調取證工作的合法性、程序性,從而實現證據的有效性。
這里的實體規范化主要是指偵查機關在案件偵查階段依據刑法的相關罪名規定對犯罪嫌疑人或案件的定性。程序性規范化主要指在偵查機關不以案件定性作為偵查工作的主導方向,遵循審判中心,庭審定性的方式,以合法有效收集證據為偵查工作的總基調。偵查機關在偵查活動中往往都有先入為主的思想觀念,通常是以確定某案件的性質之后,以此作為立案偵查之標準,而對于這種觀念在偵查階段的定性,往往在進入庭審階段時,都會進行確立或更正。偵查機關對案件的初步定性對于案件的偵查來說,是具有有利的一面,可以更好地確定偵查方向。但這種偵查階段的定性,容易導致偵查機關的“急功近利”,也就說當其認定某一案件的性質,就會采取相應的或過激的手段進行線索追蹤或證據收集,又加之偵查機關對偵查權的行使具有很大的自由裁量性,這在很大程度上使偵查機關在辦理案件的過程中會忽略程序上對偵查取證的規范性執行.在起訴案件中多是以涉嫌某罪名而向法院做出起訴。偵查機關在偵辦案件過程中,對于案件的定性要多以“可能性”的說法做出定性,這樣能使檢察機關和人民法院有較為清晰的衡量證據思路,避免先入為主的思想。而偵查機關的工作就必須遵循和追求程序上的合法性與公正性,這也是偵查工作在以審判為中心的背景下,所要直面的工作方式轉變。
就目前來看,偵查機關的工作方式已逐步發生轉變,其由以往對所偵查的案件進行“法院式”的裁決,已逐步轉化為注重有效證據的收集,偵查階段的工作以有效證據的收集為中心,逐漸擺脫以往的偵查階段就對案件及犯罪嫌疑人定性的先決性,以審判為中心,讓“證據說話”,由法院裁決,實現庭審實質化。注重公、檢、法三者之間的銜接與配合,逐步形成公安機關“收菜”,檢察院“擇菜”,法院“定菜”的工作方式。換言之,偵查機關的工作就是對證據進行收集而且這些證據必須是有效、合法的,而檢察院則對公安機關所提供的各種證據進行審查、核實,提起公訴,法院則對這些證據通過庭審、質證等階段,進行合理合法確定,排除無效證據,最終對案件進行定性。偵查機關為適應法治的要求,以及出于對人權保障的考慮,在這一過程中由以往的中心者角色轉化為服務者角色。在以往如果說“同犯罪斗爭的成敗,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于是否善于進行偵查工作”,但從現在來看,“成敗”與法院直接關聯,犯罪行為的遏制決定于是否善于偵查工作。偵查階段,偵查機關面對的調查人要遠多于犯罪嫌疑人,在提起公訴的犯罪嫌疑人中是以法院的最終判決作為對偵查工作的肯定與否定,所以偵查工作是無法決定同犯罪行為斗爭的成敗的。
目的性價值追求是指偵查以社會的秩序穩定、打擊、懲治犯罪為工作的目的要求。而程序性價值追求則是意在強調偵查工作的組織實施合法性、中立性、獨立性,包括證據收集及辦案程序等的正當性。從法治社會建立的角度出發,對程序正當的價值追求所帶來的社會效益要遠高于目的性價值的追求。目的性價值往往導致犯罪嫌疑人人權無法得到有效保障。程序性價值其不僅追求懲罰性結果所帶來的法治威信,而且更加注重正當程序所帶來的司法公正效益。這并不是否定目的性價值所帶來社會效益,而是將兩者的側重點做出必要的調整。目的性價值以實現懲治為主,程序性價值以公正性為側重點。從以往偵查機關辦案來看,其注重對打擊、懲治、預防犯罪,忽視程序上對犯罪嫌疑人及被害人的權利保障。程序性價值追求實現內部與外部偵查工作的合法化,在辦理案件過程中,以中立性的角色出現,由法院作最終的裁決,我國《刑事訴訟法》第十二條也做了明確的規定。何家弘教授指出:“司法人員和執法人員要自覺地在工作中轉變過去片面強調打擊犯罪的價值定位,尋求多種價值觀念的兼顧與平衡”。目的是程序的結果,而程序的追求包含目的的追求,合理、合法的程序是對目的價值的最好保障,若程序出現錯亂那么結果要么被否定,要么就是錯誤。偵查工作亦是如此,若單純追求目的價值的實現,勢必危害人權,危害社會秩序,進而影響法治權威。
重事實,輕證據,其所導致的是在進入庭審質證階段很難有較有利證據,對其犯罪事實進行有效支撐,進而導致案件錯判、誤判、刑罰不適。以往偵查機關以查明事實作為偵查工作的首要目的,隨著審判中心主義的提出與確立,要逐步轉向證明案件的事實,重證據,讓證據“說話”,用證據讓犯罪嫌疑人開口,讓證據把犯罪事實呈現在庭審階段。偵查機關要轉變偵查工作理念,由以往的“由供到證”向“由證到供”的偵查模式推進,只有這樣才能使訴訟活動推進得更加扎實穩妥,不會輕易翻供,不會導致冤假錯案,而且能夠有效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害人、及其他第三方人的人權,有效樹立法治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