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睿 南京師范大學
在《藝術的故事》這本書中,貢布里希提出:“其實根本沒有藝術其物,只有藝術家,他們是男男女女,具有絕佳的天資,善于平衡形狀和色彩,以達到‘合適’的效果;更難得的是,他們是真正具有正直性格的人,絕不肯在半途止步,時刻準備放棄所有省事的效果,放棄所有表面上的成功,去經歷誠實的工作的辛勞和痛苦。我們相信永遠都會有藝術家誕生。”
《藝術的故事》導論中的這句話至今都在影響著藝術愛好者的鑒賞活動,影響著藝術家的創作。導論寥寥幾千字,看似是簡單的“入門引導”,其實是貢布里希對他人在欣賞藝術方面的警示。貢布里希希望欣賞者不帶有任何偏見和陋習去欣賞藝術作品,與此同時,走任何過場、擺架子、盲從的行為也都會成為欣賞藝術的桎梏。
通過閱讀貢布里希的書,我們不難看出,給“外行”講“內行”的知識是他的特點。貢布里希認為藝術在不同的時代和地區定義不同。而“藝術”這個概念,則是武斷地用一個思維框架來套所有藝術家的全部作品。貢布里希覺得,一幅作品因讓他想起了成長中的某個階段被喜歡,沒有任何問題。他覺得,沒有錯誤的“喜歡”,只有錯誤的“不喜歡”,錯誤的不喜歡是指任由偏見蒙蔽自己的眼睛,因而喪失了欣賞藝術作品的機會。他的理論緊緊扣住藝術家、藝術品和觀賞者復合結構展開,他提出人們對于眼睛所看到的物體的認知離不開藝術家本身的創作以及“觀眾”第三視覺的欣賞。
每種藝術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即藝術家費盡心思,努力表現自己想傳達的感情果實。但是,“人”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而存在于世界,不同的環境、時代、經歷給予人們不同的認知與經驗。于是,對于觀賞者,在品味藝術家的作品時,難免會受自身感情影響;就藝術家自身而言,他們的目標在于別出心裁,可能在當代環境中的重視程度難以服眾,但是在未來的某一天,卻又被人們視若珍寶。這兩種結果的出現,促成了藝術鑒賞與藝術創作中最明顯的“矛盾”,使藝術充滿探索。
“欣賞偉大的藝術品,最大的問題就是不肯摒棄陋習和偏見。”人們常常以為,“見慣不驚”就是對的,然而什么是真正的“對”,書里舉了一個簡單的例子:耶穌受難圖有不計其數的版本,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意大利畫家圭多·雷尼所畫的《頭戴荊冠的基督像》。這部作品給予人們心中美好基督的形象太深刻,于是造就了路人們心中基督的形象。人們在看到其他藝術家的基督像時,通常會評判“畫的真像啊”或者“畫的不是基督”。
每個人對藝術品的評判都有自己的一套準則。但是,這些遠遠不是判斷一件藝術品是否為一件“藝術”的標準。貢布里希解釋道:“事實上,往往是那些捧讀《圣經》最虔誠、最專心的藝術家才試圖在腦海中構思神圣事跡的嶄新畫面”——即最偉大的藝術作品來自藝術家內心的推敲以及藝術家內心最偉大的動力,從而使自己的作品達到他所要求的“最合適”。這種藝術家的所作所為,往往更打動人心弦。所以,面對“所知”與“所見”的矛盾,貢布里希不希望讀者的結論太早成立。要想得知藝術家所創立一件藝術時所經歷的磨難,只有去了解藝術家及他的故事才是最有效的途徑。
歷久彌新,其中“久”這個字,在某個程度上說,意味著“舊”。“新”可以理解為別出心裁。貢布里希說:“渴望別出心裁也許不是藝術家的最高貴或最本質的要素,但是完全沒有這種要求的藝術家卻是絕無僅有”。很多藝術家進行藝術創作的最終目標是求新,“新”是沒有錯,但是“新”如果只是“新”在某一段時間或是某一個時代,卻隨時間消失殆盡,那么,這件藝術品就不能稱為偉大。反之,一些沒有在初期引起轟動的藝術品,在未來引起轟動并成為經典,它也不能不被看成一件偉大的藝術品。因此,“歷久”與“彌新”只是字面上的矛盾,如若同時出現,那很有可能是偉大藝術品的出現。
以上所提及的藝術中的兩對“矛盾”,雖然是矛盾,但也同樣是“伙伴”。在欣賞和創作藝術的過程中,所知、所識、歷久、彌新,缺一不可。藝術因為這些矛盾的存在而精彩,并且貢布里希的藝術觀體現出:無論怎樣的矛盾,都能化解在藝術家的努力和深情里,化解在我們對藝術家的尊重和了解里。
貢布里希也在序中寫道:“藝術原是捉摸不清的,是神秘高深的,更稀罕的是,具有正直性格的人,他們不肯在半途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