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畫形式語言在元青花的運用

□張 船 魯迅美術學院中國畫學院

元代青花瓷可以說是中國瓷器史上劃時代的標志，其開辟了由素瓷向彩瓷過渡的新時代。無論是文化內涵，還是器形外觀，都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和審美魅力。元青花在繼承了中國傳統繪畫筆墨韻味的同時，又將中國畫傳統的繪畫程式和形式語言與瓷器相融合，讓中國人的審美內涵用另一種形式展現出來，豐富了中國畫視覺語言的發展空間。

一、中國畫的空間意識在元青花的運用

中國畫的空間意識是平面的。中國最早的繪畫構圖理論是東晉顧愷之的“置陳布勢”之說，南齊謝赫在論述中將之稱為“經營位置”。中國畫在布局上講究賓主、取舍、氣勢、虛實、疏密、呼應、參差、開合等。布局是中國畫的關鍵所在，也是一幅畫形神的體現。

由于繪畫載體的轉變，瓷器繪畫的“經營位置”由平面的思維方式轉向立體空間與平面空間相結合的布局。整體來說，元青花畫面布局安排有序，曲直分明，有虛有實，形神兼備又韻味十足。就目前發現的元青花布局從經營上來說主要有兩大類：其一是布局較為飽滿的，一般屬于官窯，主要給皇室用，以至正型元青花為主，器形較大，構圖是以伊斯蘭風格為主，題材則多是中國式的傳統主題。這些瓷器以多層紋飾繪畫進行，繪畫層次繁多，花紋繁復，但看起來錯落有致，層次分明，沒有絲毫的雜亂感。這種布局正是借鑒了中國畫“密不透風，疏可跑馬”的布局特色，點、線、面等視覺形式因素和視覺趣味相互融合，具有多樣統一的壯美之感。其二是布局較為疏朗的，這類瓷器多源于民窯，以民窯的小器物為主。這些器物繪畫布局簡約，沒有多層的反復設置，但主次分明、疏簡豪放、活潑自然，獨具畫面語言的節奏美感。元青花繪畫重視與器物造型相結合，因勢造型，這正是將中國畫“經營位置”的理論運用到元青花的立體空間鋪陳中，將元青花的“節奏與韻律”的形式美感展現得更加淋漓盡致的體現。

二、中國畫以線造型在元青花的運用

線是繪畫造型的主要表現手段與形式，是構成中國傳統繪畫風格的最根本因素。在中國傳統繪畫的原初階段，以線造型就是中華民族藝術的獨特脈絡。線雖然表現形式單純，但卻有著極為豐富的表現力。同時，其將事物賦予了人的精神特質，使人的情感抒發得更為直接與自由。

元青花的裝飾圖案既有細致、簡潔、工整的線條，也有粗獷、豪放、率意的內涵表達。畫師通過用心觀察，體會與理解物象內在形態與結構，根據不同的需求將線條運用到瓷器的創作中，其本質則是畫師和勞動人民創造精神的反映。就目前的發現來說，以簡約線描表達的小器物，線條簡練率真，簡單不失靈動，單一而不失生氣。以繁縟細致、色彩鮮明為主要特征的大型器件，線條表達得更加多樣，有的是用工整的線條先進行勾勒，似工筆畫之鐵線描，多用于花卉類器物；有的則是釘頭鼠尾描，如中國畫寫蘭葉法之用筆，多用于人物衣紋之刻畫；還有的用行云流水描，用筆舒卷自如，多用于人物形象之描摹。

與此同時，元代畫家的筆墨同書法相通，提倡“以書入畫”，如王蒙山水畫中有時好像有斷斷續續的書法用筆，而畫面卻蒼秀之極，使書畫達到了高度的統一。將這樣的認知涉入元青花的釉下彩繪中，元青花的線條就有了超然象外的形式美感和獨立審美意識。元青花充分運用了元代山水畫中線造型的表現力和感染力，通過線的長短、曲直、粗細、輕重、疏密、縱橫、剛柔、動靜、主次、虛實等相對形式因素的對比與協調把握，揭示了豐富的審美內涵。

三、中國畫的程式化在元青花的運用

中國畫傳統語言具有典型的表意性特點，意象性是中國繪畫面目之獨特處，即以符號性、程式性、象征性為繪畫語言特征。

由于繪工來自民間，所以元青花具有鮮活的生活氣息和濃郁的民間視覺趣味。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功力追求，使元青花在裝飾紋樣的選擇上，以夸張、變形、自然天真的表現手法和以隱喻象征的表意方式為語言特點。傳統中國畫傳承一直延續程式化的形式語言方式，元青花在對物象的描繪方面也運用了意象性和程式化的造型語言。在某些局部的描繪上不僅有很強的寫實性，同時也有大膽的夸張，把中國傳統民間民俗的情趣與元畫所追求的“神韻意趣”有機統一。這些象征、隱喻、夸張的藝術形象，除了帶來題材的選擇和表現外，在藝術語言上也注重符號內涵的精神體驗，強調“天人合一”“得意忘形”的精神自由，在審美表達和視覺趣味方面追求形式美感，具有中國傳統繪畫的形式語言手段和審美趣味的傳承性和延續性。

通過對元青花的空間表達、以線造型、程式化語言等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元代青花瓷繪畫吸收了院體繪畫、民間繪畫和山水畫的題材和語言表現方法，具有中國畫形式美語言諸多的審美特點，這也使元青花不僅具有工藝價值，也具有了繪畫的審美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