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的話:古典音樂正在中國興起。與此同時,越來越多具有中國特色的交響樂新作品和中國現當代作曲家,正走入古老的歐美音樂廳。中國作品如何吸引歐美當地聽眾,發展又面臨哪些挑戰?
用西方聽眾能理解的音樂語言
本報駐德國特約記者 青木
“作為了解中國的途徑,越來越多歐洲樂迷希望聽到中國當代音樂作品”,德國柏林藝術大學中國音樂研究學者克拉森告訴《環球時報》特約記者,中國不缺乏音樂人才和音樂作品,但要進入歐洲,必須“入鄉隨俗”。
近年來,中國當代音樂作品在歐洲的演出逐漸增多:今年9月,深圳交響樂團在斯洛文尼亞、意大利和德國的多個城市舉辦音樂會;今年9月和10月,中國愛樂樂團聯合英國皇家愛樂樂團、法國圖盧茲國立管弦樂團等知名院團,在歐洲上演多場“中國之夜”音樂會。不過相比于歐美知名樂團、音樂家,中國當代音樂作品在歐洲的影響力仍有限。盡管郎朗、王羽佳等人在歐洲各地音樂廳的演出廣受關注,但他們演奏的作品多為西方音樂,中國當代作品只是“點綴”。中國交響樂團在歐洲也演出一些中國作品,但大多數為官方合作項目,未體現出真正的市場化。
在歐洲古典音樂市場整體萎縮的當下,中國當代音樂作品如何打入當地市場?克拉森認為,可以從譚盾的《敦煌·慈悲頌》中學到許多成功元素。該作品創作靈感來自包括敦煌石窟在內的絲綢之路沿線洞穴及壁畫,意在傳遞對生命本身及人生修行的思索。去年5月該作品在德國德累斯頓音樂節進行世界首演時,筆者也在現場。當時演出結束后,現場1800多名觀眾起立鼓掌,掌聲持續長達15分鐘。當地媒體《德累斯頓日報》稱贊“《敦煌·慈悲頌》是一部可以聽的電影”。明年4月,在德國漢堡易北河音樂廳舉行的“絲綢之路”音樂節,也將邀請《敦煌·慈悲頌》演出。
克拉森告訴筆者,中國當代作品的音樂語言要更加現代,“以西方聽眾能理解的形式呈現出來”。此外,還要與歐洲音樂團體合作,讓國際團體和音樂家參與進來。如《敦煌·慈悲頌》團隊就有來自德國的合唱團、來自法國的交響樂團,以及中國的音樂家。德國西梅爾公關公司負責人克洛特告訴筆者,中國音樂團體和音樂家有實力、但缺乏推廣,歐洲當地音樂公關公司可以幫助他們尋找演出機會、安排當地媒體采訪。她認為,中國當代音樂作品要進入歐洲不妨先參加各種音樂節,再進入各地音樂廳,逐步擴大市場。▲
幫青年作曲家登上國際舞臺
本報駐美國特約記者 艾瑪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國際樂迷熟悉的中國交響樂作品只有《黃河》《梁祝》,很多人都心存疑慮:中國現當代作曲家在哪?12月13日,中央音樂學院交響樂團在美國紐約卡內基音樂廳舉行首演音樂會(上圖)。這是該樂團繼2018年在紐約林肯中心舉行首演音樂會后,本系列音樂會的第二站。值得一提的是,這兩場在美國知名音樂廳的音樂會演奏曲目,全部是中國當代作品。
八位作曲家,八部作品
中央音樂學院交響樂團在卡內基首演的8部作品來自中國最活躍的八位當代作曲家:中國音樂家協會主席葉小綱曾創作鋼琴協奏曲《星光》,由郎朗在2008年北京奧運會開幕式上演奏;秦文琛是中央音樂學院副院長、德國漢堡思考斯基音樂出版社簽約作曲家;郭文景是意大利出版社CASARICORDI-BMG成立近二百年來簽約的首位亞洲作曲家,為2022年北京冬奧會創作鋼琴曲目;唐建平是中國民族管弦樂學會創始成員,中國交響樂發展基金會創意總監和中國戲曲研究所所長;賈國平于2011年成立北京現代室內樂團,是中國第一支融合中西方樂器表演的現代音樂室內樂團;陳丹布現任北京現代音樂節執行總監和學術總監;郝維亞現任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主任;常平現任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副主任,2019年拿索斯唱片公司出版其交響樂作品專輯,全球發行。
東方樂器融合西方藝術
8部作品中,有6部作品為首次在美演出,4部是中國傳統民族樂器與交響樂團的協奏曲,是中國當代作曲家在東方樂器和西方藝術融合方面的嘗試。筆者在音樂會現場注意到,多一半觀眾不是當地華人。音樂會結束后,筆者專門對一些西方聽眾進行采訪,聽到最多的評價是“在所聽眾多音樂會中不同尋常、印象深刻”“滿滿的中國元素”“彌漫在整個音樂廳令人震撼的能量”。
談到本場音樂會初衷,中央音樂學院院長、指揮俞峰說,“這場音樂展現中央音樂學院的創新音樂理念,展示中國作曲家們根植于民族、擁抱世界、擁抱未來的創造力。”音樂會承辦方紐約美中演出制作公司總裁兼藝術總監彼得·迪波利斯稱,“每個作品都以當代交響樂的表現手法展現中國底蘊的獨特視角。”
培養青年作曲家
國際舞臺上,鮮有中國作曲家的作品登臺,被大家叫得出名字的中國作曲家只有譚盾、陳其鋼、周龍等幾位。這些作曲家如今均已年過六旬,卻依然保持旺盛的創作力。相比之下,年輕一代中國作曲家及他們的作品并不出彩。
其實優秀的中國青年作曲家和新作品不少,只是缺乏登上國際舞臺的機會。與中國相比,美國古典音樂市場發展較早,市場成熟化程度深,但安于現狀的市場缺乏新鮮血液和變革,導致如今古典音樂在整個美國藝術市場的占比越來越小,年輕的古典藝術家生存現狀普遍令人擔憂,音樂廳觀眾席也明顯呈老齡化趨勢。而如今在培養全民古典音樂鑒賞能力、青少年音樂素養以及專業藝術人才等方面,中國的腳步要快于西方,尤其是美國。
在培養青年作曲家方面,以中國國家大劇院的“青年作曲家計劃”為代表的扶持計劃把部分中國青年作曲家的作品推上國際舞臺。“青年作曲家計劃”首期獲獎作品——由杜薇創作的《裊晴絲·驚夢》于2012年由費城交響樂團進行全新演繹。2018年10月,由中國中央音樂學院與美國巴德音樂學院共同打造的首屆中國當代音樂節在紐約舉行,為期四天的音樂節共舉辦了三場音樂會,給眾多現當代中國藝術家的最新作品提供了登上國際舞臺、被國際觀眾了解的機會。
中國交響樂團在出國巡演時選擇一部中國作品,似乎已成慣例。活躍在國際樂壇的中國演奏家、指揮家也經常會在音樂會曲目中加入中國作品。作為國際舞臺上最活躍的中國指揮,余隆在2014年提出“20∶20”計劃——暨在2014年至2020年間,在西方音樂會上呈現中國作曲家的20部新作品,同時帶給中國觀眾20部西方作品。▲
日媒:中國遠超日本成“音樂大國”
本報記者 邢曉婧
東京愛樂樂團前公關部長、西洋音樂史專家松田亞有子日前在接受日本《鉆石周刊》采訪時,詳細介紹了中國古典音樂的最新情況。報道稱,中國已遠超日本,成為“音樂大國”。
回顧世界歷史可以發現,音樂、藝術等文化開始繁榮的景象并非出現在發達國家,而是出現在那個時代發展最快的國家。從音樂教育角度來看,日本學校里也開設了古典音樂課程,讓松田亞有子感到日本和中國差距最大的地方在于“如何看待歌劇”。歌劇往往需要很多演員,對舞美設計也有要求,演出成本高昂。日本觀眾一向認為“看歌劇”比“聽演奏”要貴得多。但在中國,即便在學校教育環節,也會把歌劇當成古典音樂的源頭認真教授給學生。文中舉例稱,深圳的學校教育項目中有個環節,要求深圳交響樂團、深圳音樂廳舉行面向親子的歌劇公演,場場爆滿。在北京的國際學校,也招聘維也納國家歌劇院等世界頂尖團體的成員,進行歌劇表演。報道還稱,當下越來越多的中國歌劇演員開始活躍在世界舞臺,這批人才每每抽空回中國,都不忘回到母校指導學生,已經形成人才培養的良性循環。
“環境教育人”,松田亞有子說,“在歐美,歌劇一直看到凌晨3點,出來餐廳還在營業,那是一種城市整體都在享受藝術的氛圍。中國如此,韓國也一樣。”劇場可以是社交場,也可以是生意場。而日本新國立劇場除了看演出,在其他方面的體驗只能用“寒酸”形容。
至于如何全方位享受藝術,中國從歐美學到很多。“中國的音樂界瘋狂萃取國際標準,正在穩步升級。”據了解,2020年5月深圳交響樂團將受邀赴日公演,費用全部由日方承擔。此前北京、上海、廣州等地的交響樂團也曾在日本演出,但食宿等費用全部自理。此次日方主動招待,被認為是中國音樂水平在亞洲得到認可。
不過也有日媒指出,在觀眾素質普及方面,中國還有一段路要走。比如,即便在演出前告知規則,也總有觀眾接打電話、隨意拍照,相機的閃光燈、拍照的咔嚓聲、睡著觀眾的呼嚕聲等伴隨始終。中國觀眾往往搞不清楚演奏章節,“在不該鼓掌的地方亂鼓掌”打斷演出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