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坤琦 劉洋
摘要:《故事新編》是魯迅結合遠古神話和歷史傳說創作的短篇小說集,其寫于魯迅生命的最后時期。魯迅借助神話的再創造來實現借古諷今的寫作目的,《故事新編》成為了魯迅特殊的戰斗武器,新編后的神話故事中所透漏出的革命精神、大無畏的犧牲精神和反抗精神也向無數革命的戰士傳遞著力量。本文將從多元系統理論視角分析《故事新編》中的神話模式。
關鍵詞:多元系統理論;故事新編;神話模式
一、前言
作為兒童時期的產物,神話對于不同民族文化發展具有重要作用。魯迅先生在《故事新編》中利用創新的歷史小說,戲劇化的情節描寫,戰斗的歷史小說,凸顯了其作品濃烈的浪漫主義色彩。筆者旨在通過多元系統理論分析魯迅先生作品中的神話模式。
二、多元系統理論概述
多元系統理論(Polysystem theory)由以色列學者埃文-佐哈爾早在20世紀70年代初提出。在早期的翻譯研究中就提出過多元系統理論。以色列學者所做的研究就是把列佛維爾[(比)Andre Lefevere],霍姆斯(Holmes)和勃魯克(R.van den Broeck)等試圖建立的理論加以延展,使翻譯理論似乎超越了其“合法的”語言學及語文學的范疇。(Genzler,1993,108)他們把翻譯的很多問題,置于一個較大的框架內,可以從更廣的歷史和文化角度,來考察翻譯文本以及影響翻譯過程的美學預設。而這些文本反過來又會影響某一社會的文學及文化常規。而多元系統理論者們則持相反的觀點。他們認為接受文化(即目的語文化)的社會規范及文學常規支配著譯者的美學預設,從而影響著譯者的翻譯策略。(洪溪珧,2009,171)佐哈爾新造的詞“多元系統”指的是一整個相互關聯的系統網絡,包括文學系統,半文學系統及社會內的外文學系統。多元系統理論嘗試闡釋一個給定文化內部的所有種類文本的功能——從中心的、典范的文本(canonical texts)(如創新型詩歌)到最邊緣的非典范的文本(如兒童文學及通俗小說等)。張南峰認為在多元系統理論中各種社會符號現象都是系統,符號支配各種人類交際形式,所有社會符號系統在政治,經濟,文化,語言,文學意識形態等領域,都是互相關聯的體系(uni-system)。該體系具有開放性,包含不同元素,因此是個多元——即多重(multiple)系統,這些子系統相互交叉重疊。它們又作為一個有機整體充分發揮其作用,它們彼此相互依存。(張南峰,2004,20)佐哈爾認為系統中的翻譯文學既可能在中心位置,也可能處在邊緣位置,若翻譯文學處于中心位置,則會有三種可能情形:(a)當一個(文學)多元系統尚未定型,即是說文學的發展略顯幼嫩,有待完善;(b)一種文學(在一組相關的文學大體系中)處于邊緣位置,有時處于弱勢,或兩者都有可能;(c)一種文學出現了轉折點、危機或文學真空。(佐哈爾/莊柔玉,1990/2000:118;Venuti,2000:193-194)
三、魯迅文學創作與神話
神話與傳說是有一定區別的。與傳說相比較而言:神話是一種想象的產物,而傳說則可能是有某種事實的依據。很多人類最早的故事都源自于神話傳說。一個民族會對世界和自己的來源問題感到疑惑,對這一問題開始解答時,就代表民族開始發展,這代表文明就此產生。神話是“通過人們的幻想,用一種不自覺的藝術方式加工過的自然和社會形式本身。”“神”諸如自然神和被人們神化了的英雄人物經常出現在神話故事中。在神話中,很多情節顯示普通人不能實現而神卻可以通過神力實現。在原始社會,生產力水平低下,先民的認知能力居于局限性,自然界難以捉摸,他們便會不自由的產生神秘感和敬畏感。尤其是在面對特殊的自然災害如地震、洪水,還有人類自身的生老病死等,都會引起人們的驚奇和恐慌,于是人們就幻想世界上存在著某種超自然的神力,并對其膜拜,自然界也就被“神化”了,神話也應運而生了。它們開始被流傳下來。這些神話故事大多怪誕、夸張,想象奇特。魯迅之所以選擇神話題材來建構《故事新編》,其實和他的童年生活是相關的,因為魯迅先生家庭條件優裕的孩童時代有很多的機會接觸到與神話有關的書籍,因此從小就受到了文化的熏陶。如他在《阿長與山海經》中就提及自己很喜歡讀有人物畫版的《山海經》,而《山海經》是先秦古籍,是一部古老的神話傳說的地理書。它主要記述古代地理、物產、神話、巫術、宗教等,也包括古史、醫藥、民俗、民族等方面的內容。最有代表性的神話寓言故事包括夸父逐日、女媧補天、精衛填海等。
四、多元系統理論視角下分析《故事新編》中的神話模式
(一)《故事新編》中神話故事的再創造
多元系統是指多個系統組成的聚合物。系統內各要素各不相等,各系統相互爭奪在系統中的中心地位。整個系統又是動態且不斷變化的。各元素在系統中有些處于中心地位,有些處于邊緣地位,這些元素不是相互孤立的,它們相互聯系,相互作用,在系統中相互競爭中心位置。以文學系統為例,作為一本歷史小說集居于中心位置,魯迅在《故事新編》中即將古代故事重新編寫,在《故事新編》序言部分中寫道:“我是不薄‘庸俗,也自甘‘庸俗的,對于歷史小說則以為博考文獻,言必有據焉。”可見《故事新編》的一個重要創作原則就是“博考文獻,言必有據”。所以在《故事新編》的創作過程中魯迅先生引用了文獻中記載的人物和歷史。如:在第一篇《補天》中,女媧的形象即參考了《太平御覽》引《風俗通》和《列子·湯問》中女媧“博黃土作人”和“煉五石以補其闕”。在神話原型中女媧是“人首蛇身”的怪物,而在魯迅的筆下,女媧則完全變得不同。女媧擁有漆黑的頭發,含笑的面頰,圓滿的臂膀,富有婀娜的身姿,舉手投足之間都非常優美,她充滿了對愉快生活的追求,她的內心充滿人類復雜的感情,在造人之前她感到“懊惱”和“無聊”展現的是一個“苦悶”的女性形象。后來又寫到她在造人的過程中漸漸的“疲倦”“不如意”“焦躁”等,這些都是平凡的人類所具有的品質。在這里魯迅再造的女媧的形象已經不僅僅是一個“神”,而是一個具有創造精神和獻身精神的“人”。可見經作者再造后女媧的“神性”已漸漸淡化而擁有了很多人的品質。總之,《故事新編》經過作者的提煉加工使之與作者的思想意圖更加符合,并給讀者留下想象空間,在幽默中漸漸領悟其中更深刻的意味。
(二)古今雜糅的敘事方法
《故事新編》將古人古事與今人今事進行聯想。從創作心理來看,實質上是將古今雜糅的敘事方式加以運用,此時古人古事和今人今事在文學系統中交替占據中心位置。它的成功之處也正是將古代故事嫁接到今日卻不顯得唐突,而且也達到了幽默諷刺的效果,形成頗具趣味的故事風格。魯迅將古代故事與現實社會結合起來,營造了一個奇特的環境。動態的系統不斷發生變化,魯迅擺脫了傳統小說的敘事模式。從多元系統理論的視角來看,正因為穿插了這些現代元素才產生了更妙的借古諷今的效果,發人深思。
在《故事新編》的八篇小說中,古今雜糅的例證可以分為兩種類型:一是具有現代特征的人物與古代人物的對照,如前面所舉文化山的學者與大禹的鮮明對比,作者使用古今對照促使讀者將古今聯系起來,當優秀的品質與丑惡碰撞,便激起人們的憤慨和斗志。二是隨意地將現代生活元素穿插進古代故事中。如《理水》中的英文和現代生活物品的頻頻出現;又如《鑄劍》中出現的干癟臉少年因和眉間尺無意碰撞了一下就提出讓眉間尺替他“保險”,這種行為和《奔月》中老婆子向羿索賠如出一轍,生動的展現了小人物斤斤計較的個性。總之,古今雜糅是《故事新編》最具特色的創作手法,這種古今交融的手法也最易實現作者借古諷今的寫作意圖。
五、《故事新編》中神話反映的精神
在《故事新編》的第一篇魯迅選擇的是女媧煉石補天的神話,故事剛開始女媧無聊的漫步在海邊用手掬起帶水的軟泥模仿自己捏泥人,她見捏的泥人活過來感到詫異卻很喜歡,于是繼續做泥人,直到自己筋疲力盡,腰腿酸痛仍在堅持造人,體現了女媧熱情的創造精神和探求精神;故事的第二部分寫道共工怒觸不周山天地崩裂、地動山搖、洪水肆虐。“仰面是歪斜開裂的天,低頭時齷齪破爛的地,絲毫沒有一些可以賞心悅目的東西了。”面對這樣的情景,女媧決定救民于水火,修補天上的大裂紋。女媧從此日日夜夜堆蘆柴,柴堆高多少,她也就瘦多少。女媧偉大崇高的自我犧牲精神和反抗精神正是當時中國革命所需要的精神。文中還寫道在補天過程中出現的一個小人物“古衣冠的小丈夫”在女媧點火補天時跳出來指責她“失德蔑禮敗度”,女媧累死之后顓頊的禁軍竟然在她的死尸上扎了寨。強烈的對比使人對這些惡毒的破壞者恨得咬壓切齒,對女媧的犧牲感到一種沉痛的悲哀。更突出了革命精神的崇高。作品中透漏出的這種力量也驅使著無數革命的猛士在黑暗中堅定的前行。
六、結語
多元系統理論對于研究比較文學和比較文化具有重要意義。對于研究系統內各要素的關系具有重要作用。魯迅在他生命的最后期限,面臨死亡毫不畏懼,即使身心交瘁,在這部作品中仍顯示出那種從容、幽默和灑脫的心境。雖然讀者仍能感到文字中的悲涼。但在很多篇幅中,都隱約能看到“莊嚴”與“荒誕”的互相交織和滲透。他通過對神話的再創造使得作品在特定歷史時期衍生出新的現實意義。從比較文學的角度來看,其有很大的發展和應用,具有一定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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