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俊霞,趙紅星
(河北師范大學,河北石家莊 050024)
荀子(約公元前313年—公元前238年),名況,字卿,戰國末期趙國人,儒家代表人物。他在批判地繼承儒家重禮思想和法家重法思想基礎上,提出隆禮重法的治國方略,強調禮與法的重要性,強調禮治與法治相結合。那么,為什么荀子要提出隆禮重法的政治倫理思想呢?荀子基于人性改造的需要而提倡隆禮重法。荀子認為人性惡,惡的人性需要加以改造。如何改造? 通過外力——禮法的限制而加以改造,使人性由惡變善。荀子對人性與隆禮重法之間關系的認識為我們更好地解決社會問題提供了思路。
在荀子的整個思想體系中,隆禮重法思想是一項重要內容。其是荀子以孔子提出的“禮治”觀為基礎,再與法家所倡導的“法治”理念相結合而總結出的政治倫理思想。其對于儒家僅注重以禮義治理國家、夸大禮義功能而不注重法律功能的觀點并不贊同,同時其對于法家僅注重法律治理而不關注禮義的效能的觀點也不認可,其把兩種思想有效融合,進而提出了別具特色的隆禮重法思想。
儒家十分注重在國家治理方面禮的運用,荀子本身也是儒家思想的倡導者,為此對于禮的效能也有比較深入地認知,其基于自身學識比較系統地論述了“禮治”觀。其指出:“程者,物之準也;禮者,節之準也。程以立數,禮以定倫。”(《致士》)禮是社會公眾開展所有活動與實施所有行為所要遵循的要求與規定,是不可違背的。荀子思想中的禮是區別于孔孟思想中的禮的。孔孟思想中的禮指的是保證貴族權益的世襲制,而荀子對于這種世襲制是持反對態度的,其贊同法家所提出的“法不阿貴”的觀點,認為應當將功勞、能力作為封官進爵的依據。荀子指出:“雖王公士大夫之子孫也,不能屬于禮義,則歸之庶人。雖庶人之子孫也,積文學,正身行,能屬于禮義,則歸之卿相士大夫。”(《王制》)其指出朝廷官員的孩子,假如能力低下、品德不良,應當降為平民;而平民的后代假如能力超群,應當封官進爵。
荀子認為,只有設置了明確的禮制,社會才能安定。他說:“國無禮則不正。禮之所以正國也,譬之,猶衡之于輕重也,猶繩墨之于曲直也,猶規矩之于方圓也,既錯之而人莫之能誣也。”(《王霸》)一個國家缺少禮義則無法長久。對于一個國家而言,禮義發揮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就如同秤可以稱量,繩墨可以衡量曲直,圓規能判斷是圓是方。因此,荀子主張通過禮義的教育和灌輸,促使人們去惡從善,以治天下。
荀子不僅強調禮治,而且還強調法治。其不但重視“禮”的作用,也重視“法”的功能,為此和倡導“禮治”的孔孟相區別,同時也和倡導“法治”的法家有不同之處。在荀子之前禮與法是兩種完全對立的觀點,而荀子將這兩種觀點進行了融合。荀子指出,在國家治理方面,法的功能同樣不可小覷。其指出:“法者,治之端也。”(《君道》)將法視為國家進行有效治理的基礎。為何法有這么高的地位? 主要是由于,在荀子的思想中,盡管依托禮義的影響,能夠“賞不用而民勸,罰不用而民服”(《君道》),這是禮義在國家治理中的優勢。然而,禮義無法解決所有的問題,并非改良人性僅有的一種方式。民眾中存在如同舜等這種容易以禮說服教育的人,然而也會存在像舜的弟弟這種無法用禮義改變的人。他說:“堯、舜,至天下之善教化者也,南面而聽天下,生民之屬莫不振動從服以化順之。然而朱、象獨不化,是非堯、舜之過,朱、象之罪也。堯舜者,天下之英也;朱、象者,天下之嵬、一時之瑣也。”(《正論》)對于不能用禮義教化的人,只能待之以刑罰。“隆禮至法,則國有常。”(《君道》)禮和法是對公共事務進行管理、保持社會穩定的兩種重要方法。又說:“君人者,隆禮尊賢而王,重法愛民而霸,好利多詐而危。”(《大略》)掌管國家的君王,假如能夠注重禮義,用人為賢便能夠治理好國家,假如能夠依托法律維護群眾利益便能夠讓諸侯順從,假如為了多謀取錢財而采用非法手段必定被群眾推翻。
荀子為什么提倡隆禮重法? 荀子基于改造人性的需要而提倡隆禮重法,其根本目的是實現社會的安定。性惡論是荀子隆禮重法思想的重要理論基礎。筆者從以下幾個方面闡述荀子的性惡論。
荀子對人性做出了價值判斷,認為人性惡。荀子明確指出“人之性惡”(《性惡》),人的本性是惡的。需要注意的是,荀子認為,圣人之性也是惡的。“凡人之性者,堯、舜之與桀、跖,其性一也;君子之與小人,其性一也。”(《性惡》)
那么,為什么荀子認為人性惡呢?荀子提出性惡論基于以下幾個方面的原因:
第一,荀子認為,因為“辭讓則悖于情性”,所以人性惡。
“今人之性,饑而欲飽,寒而欲暖,勞而欲休,此人之情性也。今人饑,見長而不敢先食者,將有所讓也;勞而不敢求息者,將有所代也。夫子之讓乎父,弟之讓乎兄;子之代乎父,弟之代乎兄;此二行者,皆反于性而悖于情也,然而孝子之道、禮義之文理也。故順情性則不辭讓矣,辭讓則悖于情性矣。用此觀之,然則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性惡》)
第二,荀子認為,“茍無之中者必求于外”,人向外求善,是因為性中無善。
“凡人之欲為善者,為性惡也。夫薄愿厚,惡愿美,狹愿廣,貧愿富,賤愿貴,茍無之中者,必求于外……用此觀之,人之欲為善者,為性惡也。今人之性,固無禮義,故強學而求有之也;性不知禮義,故思慮而求知之也。”(《性惡》)
第三,荀子認為,如果讓人性順其自然地發展,則導致社會混亂。
荀子認為人生來就有欲望。在荀子看來,人們“目好色,耳好聲,口好味,心好利,骨體膚理好愉佚”(《性惡》)。假如想得到的事物未得到,便想盡方法追求。假如盲目追求,而缺少規則準繩,便會產生爭搶。而一旦進行爭搶,社會便無法安定。社會混亂就會陷入困境。當然荀子并沒有否定人們的欲望。荀子曰:“義與利者,人之所兩有也。雖堯、舜不能去民之欲利,然而能使其欲利不克其好義也。”(《大略》)荀子不反對人們追求利益,只是反對人們追求利益時的“無度量分界”而已。
上文提到,荀子認為,如果讓人性順其自然地發展,則導致社會混亂。為了維護社會安定,荀子提出要以禮義法度改造人性。“故枸木必將待檃栝烝矯然后直,鈍金必將待礱厲然后利。今人之性惡,必將待師法然后正,得禮義然后治。”(《性惡》)“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性惡》)人身上可以學會,可以通過努力從事而做到的,叫作人為。人可以吃東西。吃東西是人性,這是不可學的。但吃東西的先后順序可以人為決定。讓長輩先吃則是善的表現。荀子提出用禮義節制統治階級的行為,用法度制裁老百姓,使人的惡性發生改變。荀子曰:“由士以上則必以禮樂節之,眾庶百姓則必以法數制之。”(《富國》)
荀子進一步認為,禮義和法度是后天才有的。“古者圣人以人之性惡,以為偏險而不正、悖亂而不治,故為之立君上之勢以臨之,明禮義以化之,起法正以治之,重刑罰以禁之,使天下皆出于治、合于善也。”(《性惡》)
那么既然圣人性惡,怎么可能“生禮義而制法度”(《性惡》)? 荀子這樣回答:圣人善于積累思慮,注重個人努力,最終成為圣人。荀子以堯禹為例加以說明:“堯、禹者,非生而具者也,夫起于變故,成乎修,修之為,待盡而后備者也。”(《榮辱》)
荀子認為,不僅圣人的人性需要改造,可以改造,普通人的人性亦如此。“堯舜之與萊腸,其性一也;君子之與小人,其性一也。”(《性惡》)
前面提到,荀子積極地探尋人性問題,旨在對社會進行改變,構建與人性相一致的政治機制,讓社會穩定。但是,荀子的隆禮重法思想,始終未得到古代社會統治者的認可,也沒有應用到實踐中,荀子以后漫長的古代社會,禮和法兩者的功能始終呈現為此消彼長的狀態,未實現協調融合。在我國進入21 世紀以后,江澤民同志在借鑒荀子的隆禮重法思想基礎上,明確提出了“把依法治國與以德治國緊密結合起來”的現代治國方略,才使得法制建設和道德建設達到了和諧統一,處于一種平衡的狀態。在德法并舉的治國方略指引下,我國社會總體上處于安定有序狀態。這是值得肯定的。同時也說明荀子從改造人性的角度探討治國方略的努力方向是正確的。但是,我們也要清醒地看到,雖然我國實現了法制建設和道德建設的和諧統一,而且目前我國社會基本處于安定有序的狀態。但是并不標志當前我國不存在社會問題。事實上,目前我國還存在很多社會問題:如心理不健康、違法現象嚴重、離婚率高等等。這些實際存在的問題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人民幸福,迫切需要加以有效解決。筆者認為,衡量國家對社會的治理是否成功有兩個標準:一是社會安定,二是人民幸福。僅僅達到社會安定還不夠,必須還要使人民幸福。目前如何解決這些社會問題使得人民幸福成為現實就是擺在我們面前的一個問題。荀子對人性與隆禮重法二者關系的認識為我們更好地解決這些社會問題提供了思路,值得我們加以借鑒。人類對人性的探討,對人性與治國方略之間關系的探討遠遠沒有結束。探討人性問題,探討人性與治國方略問題,既是認識人自身的需要,更是解決社會問題的需要,是維護社會長治久安的需要,是實現人民幸福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