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老鼠”形象設計研究
——卓別林對迪斯尼早期動畫創作的影響

王明月

（天津工業大學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學院，天津 300387）

20 世紀20年代初美國經濟繁榮，爵士樂和舞蹈等娛樂方式蓬勃發展。由于經歷了一戰的沖擊，人們開始對周圍的世界產生迷茫的情緒與質疑，然而藝術形式卻衍生出裝飾藝術、表現主義和超現實主義，并由此開始發展、流行。對于人類電影發展史而言，1927年電影從默片轉入有聲時代，也掀起了大眾對電影的熱潮。此時，迪斯尼正值創業之初，開始摸索屬于自己的動畫之路，在經歷了前期的形象模仿系列之后，最終以“米老鼠” 這一享譽全球的卡通形象為剛剛起步的美國動畫添加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而自幼就有表演天賦的查理·卓別林，其藝術人生從1915年逐漸拉開帷幕，以《謀生》《淘金記》開創了他登峰造極的表演時代。

這一時期，批判現實主義與現代主義交融發展，二者在創作的主題上自然也無不體現對社會現實批判，同時也運用了現代主義表現手法。卓別林，世界三大喜劇演員之一，于1919年開始創建電影公司。兩年后恰逢英國戰后經濟困難，失業人口增長。在無聲電影時代，他運用俏皮的姿態、豐富的想象力、入木三分的表情，演繹與表達反映社會現實的主題與情節，充滿諷刺與反思，幽默與笑聲的背后流露出無盡的辛酸現實，從而贏得了無數觀眾的認可。其作品內核充分印證出黑格爾關于幽默的表述：“真正的幽默它要有深刻而豐富的精神基礎，使它把顯得只是主觀的東西提高到具有表現實在事物的能力，縱使是主觀的偶然的幻想也顯示出實體性的意蘊...于無足輕重的東西之中見出頗有高度的深刻意義；就連信手拈來，沒有秩序的零零散散的東西也畢竟具有深刻的內在的聯系，放出精神的火花。”

1929年美國進入大蕭條時期，米老鼠在這一時期內反而聲名鵲起。由于1927年有聲電影的出現，1928年《汽船威利號》及系列片的放映成為當時尤為顯著的“知名人物”。該動畫形象能夠俘獲民心，除本身幽默屬性外，也在于大蕭條時期內人們并不忙于工作，而開始找尋生活中花費較少且能夠填充閑暇時間的產品。在灰色的蕭條期米老鼠用迷人的歡笑與幽默滑稽的富有表現主義的超現實動作走入大眾視野，沖淡了大眾對生活的絕望，在精神上帶來了希望之光。這種有創見、愛冒險的表現和英雄行為，便使人會聯想到一向對殘酷現實抱打不平的喜劇幽默大師——卓別林。關于造型來源，迪斯尼曾說：“我想我們應該感謝卓別林，是他給了我創造米奇的靈感。我們希望能夠創造出一個富于吸引力的角色，而我認為，或許可以通過一只小老鼠來表現卓別林的智慧和幽默。”

藝術品的產生既融合了創作主體的生活背景和經歷，也得益于創作主體長期廣泛閱讀、觀賞和研習大師佳作所形成的深厚積淀，是瞬間迸發的藝術靈感的精妙捕捉。“米老鼠”之父迪斯尼，自幼就是卓別林的粉絲，他是締造美國動畫新時代的天才，也成為動畫領域的一代傳奇。米老鼠作為史上最成功的動畫形象，風靡至今，為現代動畫的發展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下文將分別從米老鼠的形象呈現、 動作表演與主題與劇情設計三個方面來分析卓別林對其整體的影響。

1 形象呈現

“藝術是心理、情感與思想的記錄，是生命、靈魂與精神的重鑄和創造。”[3]迪斯尼在1928年創作無聲動畫短片《瘋狂的飛機》前，就關注到美國人查爾斯·林德伯格因為首次擔任飛躍大西洋的任務，報紙上給予極大的關注并被視為民族英雄。于是，他力圖趁這股熱衷于飛機和飛行員的勢頭，在動畫創作上有所作為。因為米老鼠形象是首次出現，為使角色形象既符合飛行員氣質，還要滿足動畫這種作為藝術手段呈現的幽默喜劇感。在前期創作階段，迪斯尼與團隊成員反復觀看當時已經聲名鵲起的卓別林電影，甚至研究其熒幕形象與表演，并且繪制大量草圖。其目的就是從中攫取創作靈感，捕捉有意思、幽默的細節，最終能夠在創作時設計出更有利于角色表演的噱頭，使動畫更加生動、受人喜愛。

在創造活動中，人的大腦皮質高度興奮時會形成一種特殊的心理狀態和思維形式，它是在一定的抽象思維或形象思維基礎上，突如其來地產生出新概念或新意向的頓悟式思維形式。這是一種十分復雜的精神活動，它是藝術家在深入觀察、思考和體驗生活的基礎上，加以選擇、加工、提煉、組合，融會了藝術家的想象、情感等多種心理因素，最終形成了主體和客體統一、現象與本質統一、感性與理性統一的審美意象。就是在這樣的創作過程之下，米老鼠身穿背帶褲，腳踩一雙大鞋，笑起來眼睛成為一條縫的經典形象與觀眾面世。該形象的視覺呈現，無不自帶喜劇幽默氣息。此外也有資料表明，2004年卓別林的孫女凱瑟琳·卓別林到上海參加電視節閉幕演出。當記者采訪她說到容貌時凱瑟琳的嘴彎成月牙，瞇著眼睛笑著說：“看我的笑容，這是和爺爺最像的，我們家族都擁有這樣的笑容。你看像不像米老鼠？ ”這樣無比自信的“神似”，充分說明米老鼠的形象呈現在一定程度上的確曾受到卓別林熒幕形象的影響。

2 動作表演

無論在電影還是動畫作品中，動作表達都成為傳遞角色性格、 狀態與情緒心境等的關鍵。在動畫短片《瘋狂飛機》中，米老鼠看到萊特兄弟的照片后對著鏡子進行造型模仿的樣子，第一次試飛失敗后懊惱但不氣餒的表情。這與卓別林在無聲電影《城市之光》等作品中所呈現出的動作極為相似。其中更值得說明的是，米老鼠那圓圓黑黑的、 轉動起來非常有意思的眼睛和眼神，這與卓別林在影片中的表演如出一轍。有人曾評價道：“關于查爾斯，表演實際上從臉部開始的。這說來奇怪，但確實如此。他的一雙眼睛使你無法不瞧著它們。他在舞臺上用逗人的眼神望著你。眼珠很黑，最深的深藍，總是很緊張，就像他這個人。他的兩眼朝你一瞧，任誰都會被征服。這是他偉大的成功秘訣之一就是一雙不管他干什么你都會相信他的眼睛。”

幽默是主體人格以自己獨特的方式所進行的自我表現。在《汽船威力號》這部短片中，米老鼠跺著一只腳，吹著口哨輕松得意，時睜時閉的雙眼，雙手以優雅的姿態扶著船舵，呈現出一種極具樂天派的幽默寫照。卓別林在影片中很多時候也呈現出此類動作，如自己想到一個主意或看到壞人被懲處時。此外，片中米奇的尷尬表情與想要溜走等系列動作等都能夠看出對卓別林影片表演的模仿。

另外，卓別林創造的角色有很多經典動作，如被人追趕時飛快地往大街拐角處直奔，或者舉起手臂指向一個方向，另一條腿哧溜拐了彎；或者當他丟掉一個香煙的蒂頭時，把肩向后一擲隨即轉過身去，以一種優美的弧線將煙蒂一腳踢開。這些幽默的動作表演，在米老鼠系列動畫中也隨處可見。

3 主題與劇情設計

迪斯尼創作的米老鼠系列動畫短片與卓別林影片所關注的某些視角主題也頗為類似，這些影片均采用幽默的手法來刻畫、反映當時的西方社會現象。如《淘金記》中“煮食皮靴”、“懸崖木屋”等情節。幽默是主體反思精神達到高度發展后的喜劇形式。卓別林把零星現象幽默化，然后在其中顯示出他從現象背后挖掘的深刻思想。他在幽默的主體自嘲中，使認識得以提升，所以主體是能夠保持“心情的和悅，接受一切失敗和災禍的謔浪笑傲”，在本身愉快的傻瓜丑角言行和主體性格之中表現出豪放氣概。《瘋狂飛機》這部短片亦是如此，其創作背景則是美國首次試飛的英雄。《汽船威利號》是世界上第一部有聲動畫片，當時恰逢處于二十年代繁榮褪去的美國，大蕭條逐漸顯現，尤其是在農業市場中更為明顯。其中一處細節極為幽默與意味性，當米老鼠發現奶牛如此瘦弱，于是插起一捆稻草塞進牛肚子以顯示其壯碩。諸如此類的細節設計無不反映出美國當時蕭條的社會現狀。此外，二者均通過運用想象力而使得情節生動而富有張力。無論是卓別林的影片還是迪斯尼米老鼠系列動畫片，其共同之處就是在情節轉折處總有精妙無比、 峰回路轉的困境解決問題的巧妙方式。

藝術品的誕生具有其一定的社會性，相近時代下的藝術作品也會伴隨彼此之間的學習與模仿。誠然，卓別林與迪斯尼的米老鼠都是具有幽默性質的主體，且通過這種表情與動作的幽默反映了一定的社會現實。前任迪斯尼公司主席及副董事長曾評價：“米老鼠是美國希望的象征，美國人民把他們的夢想都寄托在這個可愛的卡通人物身上。米奇從不會沮喪，從不會變得憤世嫉俗。他永不改變的樂觀是他的鮮明標志。”

經濟危機帶來的大蕭條給動畫提供了一道別樣多彩的生存空間，也給低迷的經濟帶來了新的可能。《紐約時報》曾報道：“米奇卷起袖子要大干一場，它努力去對付世界的經濟問題，全力以赴挽救陷入困境的經濟。”迪斯尼通過對卓別林的細致觀察與剖析，模仿繪制、確定了他和小老鼠之間的共同因素，再根據已有的制作經驗和概括水平，通過長期的生活積累和藝術造詣，從而創造出米老鼠系列經典的動作與表情。這充分說明同時代的藝術創作活動必定會互相影響，由此帶來學習的相互遷移。卓別林給迪斯尼的米老鼠創作所帶來的影響是空前的。從某種意義上說，是他精湛的表演啟發了迪斯尼對米老鼠動畫形象的完美呈現與動作的夸張設計。米老鼠的誕生具有其歷史意義，也許從《瘋狂飛機》開始就注定了米老鼠“瘋狂”的魅力和迪斯尼“瘋狂”般的傳奇動畫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