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才華
(西藏民族大學,陜西咸陽 712082)
“知行合一”和“致良知”都是陽明心學的重要內容,以其強大的生命力,成為中國哲學中“心學”的重要組成體系。就“知”和“行”而言,有先秦時期孔子提出的“訥于言而敏于行”的君子要求,荀子也提出過“見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的觀點。王陽明針對程朱理學的知和行分為“兩截”的說法,提出了“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工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從“致良知”來看他從心體、意動、知認、行為的“四句教”來闡述,兩者結合起來,都將“致良知”和“知行合一”上升到形而上的范疇。對此,結合作者的時代背景,探究“知行合一”與“致良知”關系有一定的現實意義。
王陽明提出“知行合一”思想,是在其被貶謫龍場之后提出的,該思想內容的提出,是當時復雜時代背景的濃縮和印證。在明朝中后期,由于中央統(tǒng)治階級對下的統(tǒng)治力逐漸式微,內外部矛盾激增,許多地區(qū)出現了動亂,當地百姓難以進行正常生產生活;管理制度的松懈,導致對于當地百姓的壓榨程度進一步提升,底層百姓的生活壓力與日俱增,社會矛盾叢生,階級斗爭尖銳,土地兼并問題嚴重;統(tǒng)治階級內部出現嚴重的分化情況,主要分為官僚和宦官;皇室與藩王之間也存在非常激烈的斗爭。隨著程朱理學發(fā)展到明代后期開始逐漸僵化,對人民思想的控制力度已經下降,只是作為一種道義上的借口,利用理學觀念來約束下層人民的行為和道德規(guī)范已經無法解決社會矛盾。
南宋理學發(fā)展到明代逐漸刻板化,社會處于僵化的狀態(tài),下層百姓受生活壓力的影響,無法進行正常生產,而統(tǒng)治階級內部,由于缺乏有效的管控,造成權力濫用,腐敗滋生。統(tǒng)治階級為了獲取更多的既得利益,往往在仁義道德方面放棄了傳統(tǒng)的尊嚴,言行脫節(jié),知行不一,上層統(tǒng)治階級在思想道德上出現迷茫,無法正確引導下層百姓的行為規(guī)范,社會秩序面臨嚴重考驗。為了在一定程度上維持社會的穩(wěn)定,王陽明站在統(tǒng)治階級的立場上,提倡“知行合一”,希望能夠達到正人心。
“知”和“行”在我國古代哲學中是一對特有的關系范疇,《尚書》有“非知之艱,行之惟艱”之說,《左傳》也有“非知之實難,將在行之”的論述,后世的儒學家都有“認知、良知”的共識。但在“知”和“行”關系上沒有表述清晰。根據程朱理學的理念,知和行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概念,雖然存在因果關系,但是在邏輯上存在先后發(fā)生關系,不能將兩者相提并論。在朱熹的學說中主張只有先了解萬物都遵循的“理”,才能在后續(xù)的行為中去遵照,也就是必須“先知后行”,兩者是分開的,有邏輯先后,所以他說:“論先后,知為先;論輕重,行為重”。王陽明的 “知行合一”是做到道德意識、思想意念上的“知”與道德踐履、實際行動上的“行”結合起來,將“知”與“行”合作一處,知便是行,能行便是真知。而且“知”是“知善知惡的良知”,要求做到知中有行,行中有知,所以他說:“知行原是兩個字,說一個工夫”。當然也有以知為行,知決定行的意思,所以他說:“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工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對此他也將“知行”和“致良知”結合在一個層面上。
孟子最早提出良知良能的思想,他說:“人之所不學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者,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之天下也”。在孟子看來,思想就是人從生下來就具有先天良知良德,它是一種天生的道德觀念。而王陽明在此基礎上又進行了發(fā)揮,他對良知的解釋為:知是心之本體,心自然會有的。見父母自然知孝,見兄自然知悌,見孺子入井自然知惻隱,此便是良知。這種解釋既是對孟子性善論的適合,也是結合自己的學說所進行的一種對于道德解釋的延伸。
孟子的學說中認為 “惻隱之心”,“羞惡之心”,“是非之心”以及“慈愛之心”是人生而有之的,不需要經過后天的學習,是人之所以區(qū)別于動物的最根本依據。王陽明在孟子思想上進一步解釋道,良知是對是非惡善的區(qū)別標準,這是一種天理,作為一種主觀意識,是先天存在的,世間萬物的所有規(guī)律都處于良知中,只要人們參透了本心中的良知,也就能明白一切的道理。
“知行合一”與“致良知”的提出是為了應用于現實社會,其中“知”就是“良知”,從“致”和“合一”的角度來看,都有相近的范疇和界定。就社會目的應用來看是維持社會基本穩(wěn)定,幫助統(tǒng)治階級重新掌握統(tǒng)治權力,幫助社會找到重新趨于穩(wěn)定的理由。王陽明通過明朝統(tǒng)治階層平定內亂的行為,去思考如何找到一種新的挽救社會危機維持統(tǒng)治秩序的辦法。經過長期的思考,王陽明認為僅通過暴力鎮(zhèn)壓,是無法完全杜絕社會矛盾的,想要徹底解決社會矛盾,首先需要從根源做起,主要是正心,求取良知,做到至善。王陽明認為造成社會動亂的最主要原因是老百姓的心中之賊,正是這些不善的情緒無法及時得到正確的引導,才會影響老百姓的行為,從整體上來看也就造成了當時社會不穩(wěn)定局面,以此作為思考的基礎,王陽明開始了對如何解決當前社會問題的思考。在王陽明的思想中,非常警惕心中一閃而過的惡意,他認為這些惡意如果無法得到徹底的消除,將會在百姓的行為中有所體現。為了能夠徹底抹除這一隱患,就需要制定一整套嚴密的系統(tǒng),讓老百姓認同并遵守。在老百姓遵守的過程中,系統(tǒng)本身會不斷地去阻止惡意思想對老百姓心智的影響,與原來通過暴力來遏制動亂的情況不同,暴力只能將已經化為結果的惡果進行結束,而無法從根源上解除這種惡果發(fā)展的可能,通過思想上的重新扶正,能夠讓惡果這一事情從源頭上被扼殺,從而達到一勞永逸的目的。而且在這一過程中還不需要出現頻繁的殺戮暴力,減少仇恨,幫統(tǒng)治階級節(jié)約統(tǒng)治成本,并試圖重新修好統(tǒng)治階級與被統(tǒng)治者之間的關系。
在王陽明的認知中,他認為“知行合一”和“致良知”其實是一體的,不能將其分成兩部分來看待,了解道德本身也就是相應行為執(zhí)行的開端,而行為的表現則是其對于道德是否認同和遵守的體現。王陽明也說:“知行合一,正要人曉得一念發(fā)動處便即是行了,發(fā)動處有不善,就將這不善的念克倒了,須要徹根徹底,不使那一念不善潛伏在胸中,此是我立言宗旨”,從中不難看出“致良知”和“知行合一”相同的功夫。他還對《大學》中的“好好色”“惡惡臭”進行解釋“見好色屬知,好好色屬行”。根據現代心理學來分析,好好色,惡惡臭屬于情感反應行為,從本質上來講,都是一種認知上的刺激,只是在時間上具有前后差別。具體來說知是行的主意,行為又是認知的延伸和確定,其中的目的就是要“致良知”。在良知的基礎上認知,是行為的一種主觀意識,而行為正是對認知的一種表現,認知作為行為的開端,行為則是對認知的一種完成,二者是一種互利互生的關系,正所謂知中含行,形中含知,二者不可分離,是渾然一體的。
在實際生活中,良知的發(fā)揮并非毫無障礙,雖然說人天性善良,但是受到世間私欲物欲的影響,還是會影響到其良知的體現,這也就是王陽明用以解釋當時世間動亂的原因。王陽明認為影響人發(fā)揮天性中善良的原因是私欲和物欲,所以人為了維持自己天性中的善良,在生活中必須去除物欲,而去除物欲的過程,也就踐行了對道德的遵守和認同,實現了知行合一。在踐行的過程中,人們逐漸回歸本源接近自己天性中的善良,這就是行為對于最終認知結果的體現和追溯。在實踐行動的過程中,人會自然而然地由于接近良知而獲得親切感和認同感,并將這種幸福的感覺轉化為接下來自覺遵守道德標準的理性意識,從而達到知行合一。只要人人都能夠認同道德,并時時注意遵守道德,在生活中充分發(fā)揮理性力量,整個社會也就會趨于太平。所以,在王陽明看來,關于“知行合一”和“致良知”是一個事情的兩個方面,也是延伸變相,同屬于同一個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切實有力的方向叫作行,負責領悟理解的方向叫作知。認知的最終目的是在后續(xù)的行為中能夠表現出先前認知的結果,而行為的指導就是之前認知的結果。之所以要一味地強調知和行為一體,其中從“致良知”相對“知行合一”,就是為了要到達“至善”的目的,最終達到生命的實踐性與有限性的完整和統(tǒng)一。
綜上所述,王陽明的后半生,經歷了明代社會動亂的大環(huán)境,在這樣的大環(huán)境里,王陽明通過自己之前學習知識的積累和對社會實踐規(guī)律的探查,總結出了一整套知行合一和“致良知”的學說。一方面“致良知”即知行合一,就是“去惡為善”“去人欲,存天理”的功夫,另一方面“致良知”作為知行合一的延伸,是王陽明思想中關于道德實踐的最高標準和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