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士博
[摘要]紅軍改編在抗日戰爭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在改編過程中,紅軍戰士經歷了因認知沖突而造成的軟性反抗,出現了懷疑改編,拒換帽徽、軍裝,甚至是退伍回鄉等激烈反應。究其原因有三:身份的轉變沖擊個人情感;革命傳統教育根深蒂固;改編與收編理解分殊。經過中共深入動員,迅速平復了戰士的思想波動。其主要辦法是:加強思想政治教育;闡明統一戰線對全面抗戰的戰略意義;強化政策解釋力量;召開誓師大會,營造勝利信念;頒發獎章,延續“紅軍”記憶。
[關鍵詞]紅軍;八路軍;新四軍;統一戰線;中國共產黨;紅五星
[中圖分類號]K2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28X(2019)12-0026-06
紅軍改編是中國抗日戰爭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改編的完成使國共兩黨具備了實現合作的一個必要條件。”[1]當前,對于紅軍改編的研究,主要聚焦于紅軍改編的意義、過程以及歷史動力等方面,但改編過程中紅軍戰士的思想變化研究仍相對薄弱。本文借助現存檔案與當事人的回憶錄,探討紅軍戰士思想轉變的歷史動力、轉變過程以及中共本身的動員介入。
一、紅軍改編的歷史背景
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帶來了一系列艱難而巨大的轉變:反對富農變為聯合富農,沒收地主土地變成減租減息,反帝變為反日,“抗日反蔣”變為“逼蔣抗日”,又變為“聯蔣抗日”,進而蘇區也取消了,變為特區,紅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2]一系列變化沖擊著紅軍戰士的固定認知,使其產生思想波動。隨著中日民族矛盾尖銳化,實行全民族抗戰,紅軍改編成為必然。同時,共產國際也主張在國民黨的領導下,實現民族解放。然而,中共雖力主改編,但國共雙方關于改編的方式卻莫衷一是。 第一次國共合作流產,摧毀了紅軍戰士對蔣介石的信任。1924年,在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上,孫中山提出“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為國共合作創造了歷史的可能空間。在共產國際的指示下,國共兩黨正式合作,開展了轟轟烈烈的國民大革命。隨著“四一二”和“七一五”反革命政變的發生,本來就風雨飄搖的國共合作瞬間瓦解。十年內戰中,紅軍歷經五次反“圍剿”、長征和三年游擊戰爭。紅軍戰士“確實是吃夠了國民黨五次‘圍剿的苦了”[3]。“他們從鄂豫皖打到川陜邊,又歷盡艱險長征到陜北,幾乎個個都是九死一生!多年來眼看著許多親人戰友倒在國民黨的屠刀和槍炮下!”[4]從此,紅軍戰士心中便留下了傷痛的印記。故而,當改編消息傳來,紅軍戰士情感上一時難以接受,是自然之事。與中央紅軍相比,受戰斗環境的影響,留在南方堅持游擊戰爭的工農紅軍排斥改編的情緒更加強烈。1934年10月,中國工農紅軍主力部隊開始長征,留在南方八省的部分紅軍與游擊隊在項英與陳毅的領導下,進行了長達三年艱苦卓絕的游擊戰爭,牽制了大量國民黨兵力,為配合紅軍主力作出巨大犧牲。在這種戰斗環境中,紅軍戰士與游擊隊員對國民黨更加敵視、痛恨。
緊接著的西安事變是國共合作的轉折點。就國民黨內部勢力的分布來看,西安事變解決不好,軍閥混戰必然重演。無疑,軍閥混戰、一盤散沙的中國,正中侵略者下懷。共產國際出于既定“聯蔣抗日”的戰略方針,認為中國需要統一,而蔣介石應是統一戰線的“中心勢力”,打倒蔣介石,必然導致內戰。[5]經過多方斡旋,西安事變最終和平解決。毛澤東說:“‘西安事變和平解決是歷史事實,這種情況是由多方面促成的,不是蔣介石一個決定能推翻的。”[6]傳統的革命敘事認為西安事變是“逼蔣抗日”的關鍵步驟。這一觀點在“統一戰線”的理論邏輯中與全面抗戰的現實邏輯中,無疑是正確的。西安事變成為國共合作的最大歷史注腳。對中共而言,逐步走進中國政治的中心舞臺,進而得到社會輿論支持。在隨后推進的紅軍改編中,雖然面臨諸多刁難,但根據地所面臨的外部軍事壓力得到化解。從這個意義上講,西安事變消除了中國共產黨“東進抗日”的后顧之憂。改編后的八路軍、新四軍迅速成為中國抗日戰爭的中流砥柱,打擊了日本侵略者的囂張氣焰,增強了中國抗戰的整體實力。
同時,民族矛盾加深加速了紅軍改編的歷史進程。1937年5月,在延安召開的中國共產黨全國代表會議上,毛澤東指出:“根據民族矛盾和國內矛盾在政治比重上的變化而改變國內兩個政權敵對的狀態,團結一致,共同赴敵。”[7]中日矛盾上升為主要矛盾以后,民族主義被激發凸顯,民族問題取代階級問題。國民黨“以空間換時間”“攘外必先安內”的策略不得民心,導致民怨沸騰。盧溝橋事變次日,中共中央發出通電:在平津危機、華北危機、中華民族危機的關頭,號召國共兩黨親密合作抵抗日寇的新進攻!驅逐日寇出中國。[8]蔣介石在民族危亡的歷史關頭也不得不重新審視戰略格局的變化,進而做出吸納紅軍、參與抗戰的最終決定。
二、紅軍戰士的思想變化及其表現
紅軍改變過程中,戰士的思想波動表現在懷疑改編,拒換帽徽、軍裝,要求退伍回鄉等方面,反映了紅軍指戰員對改編的不理解。這些現象并非個案,而是群體反映。
(一)懷疑改編。在開始階段,部隊中出現了許多模糊認識:一是“投降說”,認為紅軍接受改編就是向國民黨投降;二是“同質說”,認為改變后與國民黨軍隊沒有本質區別;三是“收編說”,認為改編就是收編。部隊中流傳著“戴了紅軍帽子,戴國民革命軍帽子,將來又戴什么帽子呢?”[9]的說法。南方游擊隊中,有人不愿意停止土地革命,拒絕下山改編。[10]紅軍拒絕改編影響整體戰斗力。此外,對改編的疑慮也逐漸蔓延至延安群眾。《解放》的一則報道中說:“紅軍不是換了帽子投降了國民黨嗎?”還有一些干部、戰士氣憤地說:“我們與蔣介石打了十年仗,犧牲了多少階級兄弟,現在我們也要改編接受蔣介石的領導,怎么可能?”[11]還有一些人發牢騷說,這是“右傾機會主義”。由此可以看出,懷疑改編的癥結主要在于認為改編就是投降。此外,還涉及到“改編”與“收編”的區別問題。在經歷了國民大革命失敗、國共對峙等一系列階段后,廣大紅軍指戰員顯然難以接受國民黨改編紅軍的事實。
(二)拒換軍帽、帽徽,拒穿國軍軍裝。紅軍帽徽、軍裝是身份象征,是無產階級軍隊的重要標識。所以,在改編過程中,拒絕更換帽徽軍服是對身份轉換不適應、不認同的回擊。《鄧穎超傳》記載了當時周恩來警衛員更換軍裝的歷史場景:廖其康被任命為八路軍司令部上尉副官,給他發了一套筆挺的軍服。他心里別扭,看到帽徽上的青天白日就生氣。他磨磨蹭蹭,不肯換軍裝,還抱頭痛哭起來。他對國民黨有無比仇恨,怎肯戴著青天白日的帽徽?[12]《新四軍兩姐妹:程桂芬、程蘭芬自述>中則對紅軍改編新四軍有詳盡的記錄:“在工農紅軍改編為陸軍新編第四軍的時候,紅小鬼們把紅五星帽徽摘下來的時候有的哭了,有的不肯交出。”[13]同樣的歷史圖景在《黃克誠自述》中,亦有所呈現:“紅軍開始改編為八路軍時,指戰員們不少人思想不通,發牢騷,說怪話,鬧情緒的到處都有。尤其是大家不愿意穿國民黨的服裝,不愿意帶青天白日帽徽。我們反復做工作,說服動員,大家才勉強穿上國民黨制發的軍裝,但還是有不少人把帽徽揪下來扔在地上。有許多人一邊穿衣服,一邊流淚,場面實在令人感動。”[14]由此可以看出,紅軍戰士拒絕更換軍帽帽徽,不僅是因為紅軍軍帽、紅五星代表革命的火種,更是因為其中凝聚了紅軍的光榮傳統,紅星就是紅軍的象征符號。這正如朱德所說:“愿意放棄十年來有著光榮聲譽的‘紅軍這個名字,改編為國民革命軍,開赴抗日前線。”[15]可見,“紅軍”這個名稱在指戰員心目中的地位有多么重要。
三、改編引起紅軍戰士思想波動的原因分析
紅軍改編導致戰士思想波動,既與戰士個人情感有關,也與中共對戰士長期教育而形成的群體人格有關,還與蔣介石國民黨在統一戰線中懷揣“限共反共”的陰謀有關。
(一)身份的轉變沖擊個人情感。由紅軍到八路軍、新四軍,這一身份轉換涉及立場的轉變,造成情感不適應性,導致部分紅軍戰士出現激烈的情緒反應。有的掉了眼淚,有的“紅小鬼”則放聲大哭起來,還有的紅軍戰士在夢中囈語驚醒。[16]比如王震的作戰參謀尹保仁說:“我不戴這玩藝(原文如此)兒,我不干,我不當白軍。”警衛員賀勁南一邊啜泣,一邊說道:“我參加紅軍從井岡山起戰斗了那么多年,紅星就是受苦人的救命星,怎么能把它摘下來。”[17]再比如李德生將軍回憶指出:“我14歲出來當紅軍,紅星帽戴了8年了,現在突然要換上原來敵人的帽子,感情上也接受不了。”[18]身份的轉變給紅軍戰士的思想帶來了強烈沖擊。戰爭形勢快速變化,要求快速完成改編。在這種“強大外力”的壓迫下,紅軍指戰員的思想一時難以轉彎,更為嚴重的后果是不良情緒與思想變化還會蔓延至群眾。比如,1937年8月20日《湘鄂贛人民抗日紅軍軍事委員會布告》指出:“近乃有破壞國內和平統一的不肖之徒,當我雙方談判時,膽敢欺騙落后民眾,散播紅軍‘投誠與‘收編等荒謬離奇鬼話,阻撓紅軍集中.破壞紅軍制度與兩黨合作。”[19]擴而言之,紅軍戰士的不良情緒不僅對自身凝聚力產生影響,還會被別有用心者加以利用,轉變成具有煽惑性的語言。因此,快速平復紅軍戰士的思想波動,回擊不實謠言,澄清真相,成為當務之急。
(二)對國民黨形象認知根深蒂固。紅軍改編導致戰士思想波動,歷史教育因素扮演著重要角色。經年累月的階級教育塑造了紅軍戰士對國民黨軍隊的形象認知,改編實質上把紅軍置于了傳統教育的對立面,這種轉變帶有翻轉性。正如彭真所言:“紅軍改編成八路軍、新四軍,成了‘國軍。過去我們紅軍的帽花是紅五星,抗戰時戴的帽花是青天白日,這是多么大的變化呀!”[20]“紅軍”不僅僅是一支軍隊的名稱,更是一種精神觀念的集叢。這個“集叢”由紅軍的優良傳統、革命歷史、思想觀念聚合而成。紅五星、灰軍裝是這個精神概念集叢最主要的象征符號。尼姆·威爾斯在《續西行漫記》中對紅軍評價道:“全體紅軍,似乎已經把他們的群體關系,發展到鳥群或蜂群一樣一一他們不需要明顯的信號,就自發地共同行動起來。他們的紀律是自動化的。既然共同生活,共同戰斗了好幾年,我想他們的思想一定也完全一致了。他們似乎是一個不斷自覺進行自我教育的集體。”[21]這個評價中直接剝離出來的一個概念就是“群體人格”。這種人格是紅軍在革命斗爭(特別是長征)的實踐過程中,逐步生成的“群體人格”。[22]紅軍在改編過程中,出現思想波動,與此有著不可忽視的聯系。在群體中,任何一種感情和行動一一只要這種感情和行動不合常理一一都會很容易傳染開來。[23]由此當紅軍改編的消息傳來,群體內部必然有所震蕩。紅軍改編導致戰士思想短時間內難以轉變,改變這種狀況首先需要剝離根深蒂固的國民黨及其軍隊的形象。顯然,擺正這一認知需要時間,然而問題的關鍵在于,戰爭形勢的迅速變化無法給予可供轉變思想的充足時間。也正是因為時間緊迫,必須發揮中國共產黨自身高超的動員智慧,及時轉變內部思想。
(三)認為改編是有意削弱紅軍力量。面對紅軍改編的事實,指戰員之所以產生思想波動還包含將“改編”視為“收編”的原因。廣大紅軍戰士思想產生波動的糾結點在于:繼續使用“紅軍”番號依然可以抗戰,既然蔣介石也認同、擁護、執行統一戰線戰略,為什么必須改編成國民革命軍?基于這種邏輯,把紅軍改編理解成“接受國民黨收編”再自然不過了。當然,中共對國民黨借戰爭消耗其軍事力量的陰謀,早有防備。黃克誠回憶說:“在紅軍改編問題上,蔣介石雖然不得不做出一點讓步,但他仍在暗中打著如意算盤。蔣介石盤算讓八路軍在與日寇作戰中消耗光。”[24]彭德懷指出:“南京雖要抗日,但在盧溝橋事件發生后,仍無最大決心,而且并未放棄對我們的斗爭,不過不用戰爭,而用其他的更巧妙的方法。”[25]紅軍將領對改編本身就充滿了對蔣介石的警惕,典型的觀點是:“將全部紅軍僅編為三個師,顯然是蔣介石有意限制我軍,削弱我軍。八路軍越多,他就越害怕。”[26]對蔣氏的防備,中共有著清醒的認知。但是由于紅軍戰士的戰略眼光與理論視野的局限,難以理性對待改編。因此,產生思想波動亦有此方面的原因。
四、中國共產黨平復紅軍思想變化的舉措及其成效
在民族矛盾嚴峻之際,保證紅軍在思想上一致,比任何一個時期還要重要。[27]威爾斯認為:“這只兵力約十萬人的革命軍隊,其核心隊伍十年來幾乎天天和國民黨軍服所代表的一切勢力在進行斗爭,而現在他們自己穿上了這種軍服。怎么解釋這種現象呢?答案在于中國共產黨對于人民群眾行使至高無上的權威。”[28]中共在紅軍戰士中的權威是逐步樹立起來的。
(一)加強思想政治教育,凝聚向心力。政治工作是紅軍的生命線。[29]紅軍改編后,中國共產黨迅速展開了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政治教育工作的方針是教育紅軍戰士和干部忠實于民族解放的利益,忠實于勞苦人民的利益,忠實于共產黨的路線與方針,特別著重于干部的教育,使他們成為有遠大政治目光,能夠正確判斷國內和國際狀況而獨立和迅速地采取決心的人。[30]“三個忠實”構建了一個宏大的“意義世界”。忠實于民族解放的利益搭建的是一個外化的目標世界,構成“意義世界”的宏觀層;忠實于勞苦人民的利益,將黨的階級基礎反復提及,構建情感認同,建設“意義世界”的中觀層;忠實于共產黨的路線與方針,這才是“三個忠實”教育的具體目標和任務,完善“意義世界”的微觀層。“三個忠實”最終目的是擺正戰士思想。這正如劉伯承所言:“為了救中國,暫時與紅軍軍帽告別吧!”可以看出,其中的邏輯在于,因為“救中國”,才要實現由“紅皮紅心”向著“白皮紅心”轉變。
(二)強化民族觀念,闡明統一戰線的意義。貫徹“三個忠實”方針,就必須依據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立場進行民族的階級的教育,編訂各種必須的教材以保證開展教育的載體、素材供給。[31]誠然,中共非常重視階級教育和民族教育,但是在全面抗戰爆發以后,民族教育提及的頻率明顯高于階級教育。這是主要矛盾轉變下,中共根據核心任務變化,必須作出的改變。1937年7月14日,中共中央軍委主席團就紅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以及加強抗日教育問題發布命令,要求增加抗日政治課程。[32]7月22日,彭德懷在紅軍黨的高級干部會議上作題為《紅軍改編的意義和今后工作》的報告,總結紅軍產生與發展的歷史,說明紅軍改編的意義。[33]紅軍改編時,總政治部編寫的主要教材有《抗日緊急動員政治課本》《新戰士課本》《抗日軍人讀本》《八路軍軍人必讀》等基本教材。[34]這些教材起到了三個作用:一是說明改編前后軍隊名稱的變化,明確改編前后均接受黨的單一領導;二是幫助紅軍戰士了解日本軍隊情況,進行形勢與政策學習;三是進行抗戰動員,提升紅軍戰士的戰略眼光和文化水平。
(三)加強政策解釋,強調堅持黨的領導。政策解讀關涉政策效果。中共在民主革命時期,高度重視政策解讀。1937年8月1日,中共中央給南方游擊區域工作的指示中強調:必須在黨內外解釋,在建立民族統一戰線中上述(原文如此)這種政變的必要性。[35]把政策解讀清楚,才能在對象中產生回應,進而推動決策實施。在紅軍改編的關鍵時期,做好政策宣傳和解釋,關系到改編速度,也關系到改編后的軍隊在全民族抗戰格局中的地位以及作用。
高層干部在政策解讀中發揮了帶頭示范作用。為了順利完成改編任務,各級軍政領導都深入群眾,反復向干部戰士宣講黨在抗日戰爭中的立場,民族解放與階級斗爭的關系。[36]在紅軍改編過程中,深入到一線解讀統一戰線政策的高層將領涵蓋朱德、彭德懷、劉伯承、賀龍、陳毅、陳賡等一大批軍政領導。為應對紅軍戰士思想波動,羅榮桓深入一個團的所有連隊調查研究,支持編寫教育提綱。[37]1937年9月,劉伯承在一二九師連以上干部會議指出:“部隊改編了,只是改了一個番號,改了一個形式,我們人民軍隊的本質沒有變,我們的紅心沒有變。我們名義上叫八路軍,但仍然是共產黨的隊伍。”[38]
加強政策解讀的中心是強調黨對軍隊的領導,作用在于保證紅軍改編以后性質不變,打消紅軍戰士的懷疑。賀龍指出:“毛主席說了,紅軍改編,統一番號,是可以的,但是有一條不能變,就是一定要在共產黨的絕對領導之下。”[39]陳賡在其日記中的一則記錄可以看出強調黨的領導對于平復戰士思想波動的實際效果:“舉行換帽時,大家都有說不出的心情。但我們永遠是黨軍,紅軍永遠是紅軍,任憑換個什么名義,戴什么帽子,我們始終為了共產黨的光榮而奮斗。”[40]
(四)召開誓師大會,聚攏軍心。1937年8月,中共中央決定利用紀念“八一”建軍節的機會進行抗戰動員。延安和邊區的黨政機關、部隊、學校組成的各代表隊及群眾聚集在南門外體育場,舉行邊區第一屆抗戰動員體育運動大會。在升旗儀式上,第一次將鐮刀錘子旗和青天白日旗一同升起。大會發出誓言:我輩皆炎黃子孫,身負干戈,不能驅逐日寇出中國,何以為人。[41]9月2日,一二〇師在陜西省富平縣莊里鎮舉行赴抗日前線誓師大會。賀龍在會上說:“我愿帶頭穿國民政府發的衣服,戴青天白日的帽徽,和國民黨部隊統一番號。這樣看起來我們的外表是白的,但是我們的心是紅的,永遠是紅的。”[42]9月6日,紅四方面軍與陜北紅軍一部在三原縣川西石橋鎮改編為一二九師,冒雨召開誓師大會。[43]誓師大會具有軍事儀式感,有助于轉變戰士思想。不僅如此,在東渡黃河、挺進抗日前線的過程中,還會就地召開群眾大會,宣傳中共的全面抗戰路線和統一戰線[44],用群眾的力量感染紅軍戰士。此外,總政還給全軍頒發了“紅軍十年艱苦奮斗”獎章。廣大指戰員收起紅軍帽徽,得到了紅軍“獎章”,思想情緒才漸漸穩定下來,適應了新形勢的要求。[45]頒發獎章,實際上起到的作用是延續集體記憶。為了解決民眾對于改編的懷疑,紅軍指戰員都紛紛同駐地老百姓開展談心活動,召開群眾大會,張貼宣傳標語,廣泛開展宣傳工作,說明紅軍改編后仍然是人民的子弟兵。[46]這些辦法,快速向紅軍以及群眾說明了改編的重要意義。
1938年11月,毛澤東指出:“沒有紅軍的改編,紅色區域的改制,暴動政策的取消,就不能實現全國的抗日戰爭。”[47]紅軍戰士拒絕改編,對武裝斗爭極為不利。面對紅軍內部出現的戰士思想波動的情況,中共果斷采取多種措施消除不利影響,強化對軍隊的領導。強有力的思想政治教育,提高了廣大指戰員對紅軍改編的認識,從思想上政治上保證了紅軍改編的順利進行。[48]通過軍隊首長帶頭換裝換帽,闡明改編意義等方式,將紅軍戰士原本抗拒的行為轉變成自覺接受,有利于提升整體戰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