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預設角度分析《脫口秀大會》的言語幽默藝術

趙琪琪

（廣西大學文學院，廣西南寧 530004）

脫口秀這一表演藝術形式最早起源于美國， 最終風靡世界。 20 世紀80年代，脫口秀在美國電視節目總量中占據了40%的比重， 脫口秀也成了一種記錄文化與社會巨大變化的載體，節目內容與政治、經濟、文化以及社會發展密不可分。時至今日，脫口秀這種表演藝術形式越來越成熟，開始走出美國走向世界。中國真正走向大眾的脫口秀節目是中央電視臺于1996年制作的《實話實說》節目，該節目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人們開始慢慢接受這種新型的表演方式， 脫口秀的種類和內容也在不斷延伸和擴展， 脫口秀進入了一個全面發展的時期。

《脫口秀大會》是由企鵝影視、上海笑果文化傳媒有限公司聯合出品的一檔競技型脫口秀節目。 節目由一位主持人和兩支由脫口秀隊伍組成， 兩支隊伍分別派出脫口秀演員進行比賽， 由觀眾充當評委， 決出勝負。 《脫口秀大會》每期挑選一個當下年輕人關注的問題作為討論主題，如“男女之間有沒有純友誼？ ”“對不起，我不是第一名”“北上廣愛來不來”等。 《脫口秀大會》中語言幽默風趣，金句頻出，素材取材于實際生活，一經播出便獲得了眾多觀眾的喜愛。

脫口秀的表演時間一般不長， 如何在短時間內表達出自己的觀點，同時又能兼顧娛樂要求，這是對脫口秀語言的一個巨大挑戰。 該文從預設理論的角度分析《脫口秀大會》的演說內容，考察脫口秀表演是如何巧妙運用預設理論從而獲得成功的。

1 預設理論及其分類

預設（presuppostion），也有學者將其譯為前提、前設，最早是由德國哲學家弗雷格于1892年在《論意義和指稱》一文中提到，預設是兩個語義命題之間的一種真值關系。 后來人們又從語言學的角度對預設進行了定義，認為預設是交際雙方共同擁有的背景知識，并且這些背景知識是說話者對對方的背景知識的設想，是人們進行語言交際的基礎。

學者根據自己的研究需要和對預設的理解對預設進行分類。 詹斯、奧爾德認為，自然語言的預設可以分為：存在預設、事實預設和種類預設。 周鐵項（2001）基于語義將預設分為：存在預設、事實預設和種類預設。這是人們最普遍接觸的一種分類， 其中存在預設是語句主詞所表示的對象存在的預設， 事實預設是對句中所涉及的事實的預設， 種類預設是對句中討論的對象或事實所屬轄域的預設。 陳新仁（1998）在分析廣告語用預設的時候， 根據廣告語中語用預設所引發消費心理變化的作用，將語用預設分為事實預設、信念預設、狀態預設和行為預設4 類， 這樣的預設分類對于分析廣告語語言特點， 尤其是如何引發人們的消費行為非常有價值。針對具體的某種語體、根據預設的不同功能對其進行分類的研究成果越來越多， 這些研究成果對于促進預設理論研究有重要價值。 如仇穎潔、 李灝（2011）用預設理論分析了相聲語體，認為結合相聲這一特殊語體，預設可以分為文化預設、存在預設和行為預設，并且提出了預設具有時代性的特點。

我們認為， 將預設理論與具體語體的分析結合起來，既可以促進理論本身的研究，還可以為人們認識語言表演藝術開辟新視角。 該文將結合學者前輩對預設的分類，從脫口秀表演的言語特點出發，對預設進行分類和研究。

2 預設理論在脫口秀演說中的應用

我們深入分析《脫口秀大會》中應用預設理論的情況后發現，《脫口秀大會》 中應用預設理論的情況可分為：存在預設、行為預設和文化事實預設。

2.1 存在預設

存在預設是指人們說出的話語中， 與主語是否真實存在有關的預設。 存在預設暗示著主語所指的物體真實存在。 著名相聲表演藝術家馬三立先生的經典相聲《逗你玩兒》就非常成功地運用了存在預設。 相聲中“逗你玩兒” 借助存在預設被定義為一個小偷的名字，于是“逗你玩兒”就成了一個真實存在的人。《脫口秀大會》 中的中有不少表演運用了存在預設設置笑點和包袱。

例如：大城市生活有個好處，未婚的朋友們很難被催婚。 回到老家之后七大姑八大姨天天都會在你面前嘮叨。 但是在大城市就不一樣，她們見不到你，她們只能通過打電話、發微信，以及建微信群在里面@你的方式來催婚，這種方式叫作“云催婚”。

“云XX”的說法早已有之，如“云計算”“云服務”“云技術”等。 “云”在這些詞語里指的是每臺計算機作為接受服務的對象，是云端，無論何時何地，都能享受云計算提供的服務。“云XX”的概念在人們的頭腦中已經存在，作為一種存在預設。 當脫口秀演員提到“云催婚”的時候，便將“云XX”的概念與父母親戚借助互聯網， 在遙遠的家鄉仍要堅持不懈地催婚的現實聯系了起來。如果不了解“云”作為互聯網的一種比喻的話，就很難理解這段脫口秀的笑點在何處。

存在預設可以使語言精簡， 脫口秀中運用存在預設可以讓聽眾產生不言而喻的感受， 一個包袱不需要表演者解釋太多，聽眾早已明白并找到笑點。存在預設的運用要注意文化、社會階層、年齡等的差異，雖然脫口秀不能滿足每個年齡段或社會階層的人的精神需求，但是至少應該能夠讓節目的定位觀眾理解。

2.2 行為預設

行為預設是說話者由于對過去的行為行動不滿意， 從而對未來的行為行動充滿希望和憧憬的一種預設。廣告語中常出現行為預設，商家通過評價消費者過去的行為， 宣傳自己產品在改善人們生活行為上的優勢，刺激消費。 脫口秀的演說內容大多源于生活，是人們對生活中種種現象的反思。 脫口秀中的大量行為預設在演說中取得了非常好的表演效果。

例如：你把老公當哥們兒，再也不用擔心時間長了之后兩個人還會分房睡， 直接把雙人床賣了換成上下鋪。他就是睡在你上鋪的兄弟，這樣兩個人就完全不用擔心沒有話說。 每天晚上11 點準時熄燈，你就躺在下鋪跟他說：“哎呀，你長大想干什么呀？ ”保證一聊就是一個通宵。

這段脫口秀是圍繞夫妻應該如何相處展開的。 眾所周知，夫妻普遍使用雙人床，上下鋪一般是為在校學生準備的，這是我們的行為預設。演員利用學校寢室的行為預設， 將學校生活中才會出現的上下鋪引入夫妻生活中，夫妻成了“睡在上鋪的兄弟”。這樣的說法看似荒誕不經，事實卻是許多夫妻面臨的嚴肅問題，許多已婚人士聽到這樣的調侃后再聯系自己學校寢室生活的行為預設，便很容易找到這段脫口秀的笑點。

我一個朋友天天接到他媽媽的催婚電話， 一接電話就是這樣：“對不起，我真的不需要。 ”“不是，這個姑娘真的很好的， 很多人選擇她， 非常搶手的， 我跟你說。”“我說了我真的不需要好吧。”“不是，我跟你說，兒子，媽媽給你買機票，你免費回來體驗一個月好不好？”“媽你這樣我掛電話了啊。 ”“不是，你這個孩子，你真是，那祝你生活愉快。 ”

上例中“免費體驗一個月、祝你生活愉快”等語句顯然不是母子之間普遍使用的話語， 而是推銷員在推銷時與顧客使用的話語。 脫口秀演員將推銷員的行為預設嫁接到了母親打給兒子的催婚電話中， 讓觀眾感覺到了母親對催兒子結婚的堅持不懈和兒子對母親的催婚電話的無奈。 這樣既調侃了當代“80 后”、“90 后”未婚一族的生活現狀，又制造了笑點，是行為預設在脫口秀中的成功運用。

2.3 文化事實預設

人們都生活在一定的文化背景中， 處于相同文化背景中的人有共同的文化預設。Nida 認為，文化預設是在一定社會中被人們所共識但以潛在假設形式存在的信條和信念， 這種潛在形式為生活在同一社會的群體所接受與共享。 這些文化會造成各種各樣的事實凸顯在生活中。文化預設是潛在的，表現在人們的言語交際中的方方面面。不同國家和社會中會有不同的問題，如日本人口老齡化問題、美國失業率過高問題等。如果在脫口秀中引入某一特定社會的文化預設， 就必然會造成其他社會中的人無法讀取脫口秀笑點， 而該社會中的人們卻可以迅速理解，并對脫口秀中的調侃做出反應。

例如：我一畢業就到了一線城市工作，在深圳。 當時我媽去我住的地方看了一眼就哭了，我媽說：“哎呀，你太苦了，一個人住在這么又小又破的地方。 ”我說：“沒事兒，媽，不是一個人，這是我6 個室友。 ”

這段脫口秀調侃中國房租貴，年輕人不得不與多個室友合租一套房子甚至一間房子的現象。 這種現象多發生在中國的一線或新一線城市中， 對中國的青年群體是一個特定的文化事實預設。 段子中“我媽”的話讓我們獲得的信息是“我”住的房子“又小又破”，在“我媽” 看來，“我” 一個人住在這樣的房子里已經很艱苦了，而“我”的回答更是讓“我媽”震驚，原來這間房子里不僅有“我”，還住著6 個室友。“我媽”沒有這樣的文化事實預設于是無法接受7 個人合租一個房間的事實。這種現象在中國青年的生活中很普遍， 所以這樣的調侃對觀眾是一種自嘲式的消解。

3 結語

預設在脫口秀表演中起著很重要的作用， 預設用得好可以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脫口秀時間一般比較短暫，這就要求脫口秀語言必須精煉。預設可以幫助演員省去很多前期解釋和鋪墊的時間， 一定程度上節約了時間。 預設還能培養脫口秀演員和觀眾之間良好的默契，好的脫口秀演員可以做到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就將包袱抖出來。但預設的使用也應適度，如果錯誤地估計了觀眾的接受程度和現有的知識儲量， 就會出現脫口秀演員一個人在臺上表演得火熱， 而臺下的觀眾不知所措的尷尬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