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階段文言文教學,應從兒童學習的角度出發,整合文言文要素,從教什么、怎么教等方面尋求文言文教學的理性突圍。
一、因學定教:教學內容的理性
文言文作為古代語體,詞約義豐,有深厚的文化底蘊。文言文教學應立足于學生基本學情,依據《語文課程標準》和語體特征建構教學框架,確定文言文教學內容。
(一) 明晰教學目標
《語文課程標準》第一至第三學段沒有明確提出文言文教學目標。第四學段提出“閱讀淺易文言文,能借助注釋和工具書理解基本內容”的要求。也就是說,文言文教學目標是以理解基本內容為主。
比較統編版教材小學至初中的文言課文可以發現:學段越高,文言課文的理解難度越大,學生理解所需掌握的知識與能力要求越高,始終以“理解內容”為要求,是建立在文言文本身的閱讀難度上的。因此,兒童學習文言文應以“理解內容”為核心,能夠閱讀較淺易的文言文,借助注釋、知識鏈接、資料袋等,在教師引導和幫助下理解基本內容。
(二) 確定教學范圍
王榮生教授認為,文言文具有“一體四面”的特征,即文言文承載著文言知識、文章知識、文學知識和文化知識,它們確定了文言文教學的范圍。依據兒童的認知經驗和思維發展程度,文言文教學應遵循以下基本原則:
1. 文言知識選擇教。關注實詞含義與省略句式,不教復雜句法與虛詞等高難度文言知識,如“美哉,我少年中國”,只需了解其基本意思,不必了解主謂倒裝的結構。
2. 文章知識淺化教。關注文言文選入教材后的功能及主題,不過分強調其原文功用。《伯牙鼓琴》選自《呂氏春秋·本味》,旨在勸誡君王“求賢為本”,而統編版教材則闡釋“知音”主題,教學應以教材的編排意圖為主要依據。
3. 文學知識審慎教。重點解讀煉字處與特殊的篇章結構,以文學知識帶動理解閱讀。精衛“嘗銜西山之木石,以堙于東海”的“堙”很值得玩味。注釋中“堙”指填塞,填東海以致阻塞不通。由一字可見精衛的決心與毅力。
4. 文化知識滲透教。兒童學習文言文,應以浸潤形式感受其中的文化內涵。《囊螢夜讀》隱含著中國古代士人階層的苦讀文化,以滲透形式引導,可以使學生自主感悟車胤的心志與毅力。
二、因材定教:教學解讀的理性
如何解讀文本,如何使用教材,直接影響文言文教學質量和兒童學習質量。文言文解讀的理性體現在既需要對文言文本進行比較還原,又需要以教學角度解讀文本。同時,解讀文本時應有所側重,適合兒童、符合單元要素的應著重研究,形成“兒童為本,單元為重,文本特色”的解讀模式。
(一) 明確體裁與主題
文言文是古代語體作品的概稱,在文言文的大類別里還有許多不同的體裁。體裁是作品的形式規范,通過作品體裁,可以窺見作品的主題與內涵,發現潛藏文本中的創作意圖。解讀文言課文要先確定體裁,再歸納主題。
1. 對勘出處,確定體裁。文言文創作時代距今較遠,解讀文言文需要還原其歷史語境和創作語境,這就需要對文言文進行對勘。每篇文言課文,都在注釋第一條寫明了選篇的出處,解讀時關注文本出處進行比對還原就是對勘。對勘作品可以確定文言文的體裁。《列子·湯問》是一本通過神話傳說表達觀點,拓展人們視野和見識的作品。以此觀之,選自其中的《兩小兒辯日》便不再是簡簡單單的故事,而是通過故事傳達觀點與見解,這是說理文的特征。《囊螢夜讀》選自《晉書·車胤傳》。《晉書》是史書,選文應屬人物傳記,但選文只是傳記的部分內容,并未完整記述人物生平,應歸為“人物小記”。《王戎不取道旁李》選編于志人小說集《世說新語·雅量》,從體裁上而言,這篇課文也可歸為“人物小記”。
2. 整合歸納,明確主題。歸納文言文主題不僅需要依據文本,還需要綜合單元要素。《伯牙鼓琴》一文,在編排時被編入藝術主題單元,但本篇課文與藝術的關聯不緊密。結合課文伯牙摔琴的故事內容和課后的資料袋等單元要素,可以把這篇文言文的主題歸納為“知音難遇”。《自相矛盾》的單元導語和單元要素都指向于“思維”,結合故事里楚人的邏輯缺陷,可把本課的主題定位“邏輯的魅力”。《楊氏之子》里,幽默風趣的回答背后,是楊氏子的機敏與聰慧。其所在單元要求“感受風趣的語言”,結合本課的內容,主題可以概括為“語言的智慧”。
(二) 分析文本錯位
發現文本中的錯位是解讀文本的關鍵。錯位指的是文本中不同、不對稱或有矛盾的地方。文言文含蓄凝練,細微差異可以映射出作者的情感傾向和作品的情志底蘊。在文本中發現錯位,探索錯位,可以深入文本內核。
1. 比較對話,分析異同。《自相矛盾》中的楚人有兩句話——“吾盾之堅,物莫能陷也”,“吾矛之利,于物無不陷也”。“莫能”和“無不”前后相對,把楚人的自鳴得意刻畫了出來。《楊氏之子》有一段很經典的對話,孔君平指著楊梅說“此是君家果”,楊氏子應聲回答“未聞孔雀是夫子家禽”。把這兩句話以句式結構比較后會發現,楊氏子的回答多了“未聞”一詞。為什么要多一個詞?未聞,即還沒聽說,原句意為“還沒聽說孔雀是您家的鳥啊”。楊氏子是晚輩,孔君平是長輩,直接回“孔雀是夫子家禽”顯得生硬、突兀且沒有禮貌。多了一個“未聞”,語氣緩和,語意婉轉,更能表現楊氏子的機智聰敏。
2. 關注描寫,區別角度。同樣寫“勤學苦讀”,《囊螢夜讀》中寫車胤“恭勤不倦”,“以夜繼日”,直接描寫其刻苦用功。而《鐵杵成針》在寫李白時,描寫角度發生轉變。李白讀書,先是“未成,棄去”,看到老媼磨鐵杵“感其意,還卒業”。李白的形象在一“去”一“還”的變化里更為豐富。《司馬光》中,一兒“足跌沒水中”,其他孩子的反應是“棄去”,而司馬光是“持石擊甕破之”,“持” “擊” “破”一連串的動作描寫,突出司馬光的機智勇敢。《王戎不取道旁李》里,看見李樹多子,王戎“不動”,諸兒卻是“競走取之”,以側面描寫反襯出王戎的機敏。
(三) 理清內在邏輯
兒童文言文學習既有鑒賞其文學性的需要,也有理清文本內在邏輯和思維線索的需要。文言文解讀應發現文本隱含的智性線索和思維邏輯規律,整合文本要素,從多方面、多角度挖掘文言文本的思維價值。
1. 理性分析,發現邏輯。在否定和批判《守株待兔》里的耕者時,要去思考:他究竟犯了什么錯誤?仔細分析會發現,耕者混淆了偶然事件和必然事件。“兔走觸株,折頸而死”是偶然發生的事情,再次發生的概率微乎其微,但“兔不可復得”卻是大概率的事情。耕者錯把“兔走觸株”當成必然事件,混淆了偶然與必然,落得個“身為宋國笑”的結局。《自相矛盾》展現了另一個邏輯錯誤。楚人為了推銷產品,把矛和盾都鼓吹到完美無缺的地步。但是他忽略了:盾最好,矛就不好;矛最好,盾就不行。這是一個悖論,其前后語言無法形成閉合的邏輯。
2. 理解內容,反證邏輯。部分文言課文的邏輯,需要逆推才能分析出來。學習《王戎不取道旁李》時,不禁讓人疑惑:為什么王戎不取道路旁邊李樹的李子?面對“多子折枝”的李樹,王戎的結論是“此必苦李”。為什么?這其中隱含了反證邏輯——道路旁,行人多,如果李子是甜的、好吃的,行人就會摘去吃了,必然不會“多子折枝”。現在看到的現象是李子剩的多,那么只能是李子不好吃。《兩小兒辯日》里,兩個小兒分別發現了“遠者小而近者大” “近者熱而遠者涼”的事實依據,這是他們從生活中觀察提煉的認知經驗。介于此,他們在爭辯“什么時候太陽近”的問題時,做出了自己的判斷——“日初近,日中遠”和“日初遠,日中近”。兩小兒由觀察現象而知的經驗逆推結論,可見兩人嚴謹的思維和清晰的邏輯。
三、因需定教:教學表達的理性
文言文教學以理解內容為主,但也應重視其表達功能。文言文的教學表達,以文言文中的表達元素,啟發兒童的口語表達和書面表達,以促進兒童對文本內容的理解。
(一) 口語表達:立足內容,多角度言說
《書戴嵩畫牛》課后習題中,有“用自己的話講講《書戴嵩畫牛》的故事”要求。結合課文學習,可以引導學生從多角度敘述故事,并點明課文“人不耳聞目見,不可臆斷”的道理。講故事的角度要依循課文的邏輯,緩步變化,并提供講故事時的言語支架。首先,從作者角度說故事,以文本敘述角度貼近兒童對內容的理解。其次,分別以杜處士和牧童的角度說故事,讓兒童理解更深刻,進入內化的階段。接著,以這幅畫的角度說故事,以內部旁觀視角再度審視故事,以表達需要的復雜轉變使兒童內化認知至浸潤階段。
(二) 書面表達:開發文本,多層面創作
文言文的書面表達可以從仿寫、擴寫、改寫等多層面展開。仿寫是仿照課文的精彩語句,用自己的理解與想象寫出來。如仿照《司馬光》,寫一件在學校發生的事情。仿寫目的不是要求兒童運用文言寫文,而是以仿寫促進認知理解,使兒童內化語言運用規律。擴寫是以文言文的基本內容為基礎,豐富其細節與表達張力的過程。如擴寫《司馬光》,可以從兒童們怎么玩,怎么發生意外,兒童們什么表現,司馬光怎么營救等方面進行故事內容的補充。改寫是創造性寫作,兒童會以自己的閱讀感受和理解傾向對文本進行改編。如改寫《學弈》,可以改編結果——觀察鴻鵠的學生因為善于觀察最終成才,唯命是從的學生因為不會變通寂寂無聞;還可以轉變情節——觀察鴻鵠的學生迷途知返,發奮學弈,終有大成。
文言文教學應因學定教、因材定教、因需定教,追求理性的突圍,以理據性地教學、指導兒童的文言文學習。
(作者單位:南京市將軍山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