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財經大學文法學院,貴州貴陽 550025)
關于何為價值認同,學者們說法不一,但看法大致相近。在汪信硯看來,“所謂價值認同,是指人們對某種或某類價值認可并形成相應的價值觀念。有了價值認同,人們之間就有了共同的價值觀念。價值認同是一切社會認同的基礎。”[1]譚培文則認為,“價值認同是指人們通過實踐交往而在觀念上對某種價值的一致認可和同意。”[2]梅萍等人指出,“價值認同是指個體或社會共同體(民族、國家等)通過相互交往而在觀念上對某一或某類價值的認可和共享,或以某種共同的理想、信念、尺度、原則為追求目標,實現自身在社會生活中的價值定位與定向,并形成共同的價值觀。”[3]上述說法對價值認同內涵的界定大同小異,都是將其視為對某種價值的認可和接受。
在穿越劇《神話》(2010年)中,在將現代與古代進行并置、拼貼的敘事表象之下,傳遞出的其實是對儒家傳統價值理念的認同。《神話》講述的是男主角(以下簡稱“男主”)易小川穿越到秦朝后發生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故事。男主在秦朝的經歷和選擇其實體現了對中國優良傳統價值理念的認同。
下文將從仁、義、信這三個方面探討穿越劇《神話》中所呈現的對儒家傳統文化的價值認同。
穿越到秦朝后,作為現代人,易小川身上表現出了與古人同樣的傳統美德。僅僅是出于良知,男主就不顧一切地與他毫無瓜葛的陌生人范喜良進行救助,不惜將所有艱難困苦和自身的安危榮辱置之度外,體現了儒家“仁愛”的價值理念。在中國傳統文化中,“仁”的觀念具有舉足輕重的意義。“仁”的基本含義是“愛人”,據《論語·顏淵》中所記載,“樊遲問仁,子曰愛人”。正因為男主身上有著“愛人”的仁者情懷以及對他人生命的崇敬與珍惜,才會不顧一切代價去救助與自己素昧平生的平民范喜良。從本質上說,“仁是自我對于他人的態度,對他人的關懷愛護,或對他人施以恩惠。”[4]如果從工具理性和世俗功利的價值取向來看,幫助一個將死之人對自己并無“好處”。但正是易小川的仁愛思想和人道理念,體現了超越功利的價值理性,也讓電視觀眾受到啟發和感動,進一步加深對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理念的價值認同。“仁”是儒家文化傳統之根,也根植于易小川這一人物的靈魂深處。
男主身上“仁”的品質在多處細節都有體現。當龐副將有意將男主由徭役“提拔”成士兵時,易小川斷然拒絕,他不想打仗殺人。作為仁者,他將人的生命看得很重,即便是面對敵人,他也不想輕易取其性命。這也體現了孟子所說的“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孟子·公孫丑章句上》)劇情推進到楚漢相爭一節,項羽邀請劉邦赴鴻門宴,男主不忍心劉邦被殺后呂雉母子成為孤兒寡母,故起身與項莊同舞,實則為劉邦擋劍。其行為體現出來的仁心正是他本性的反映,也是他出于本能的價值選擇。正如孔子所言“為仁由己”(《論語·顏淵》);“我欲仁,斯仁至矣”(《論語·述而》),“仁”的境界能否達到,“仁”的行為能否實現,都取決于主體自身,而不是外在于人的其他因素。易小川的做法正體現了這一點,即便劉邦和呂素都曾對他不仁不義,他依然以仁義之心對待他們。
高要與易小川形成鮮明對照。手握重權之后,高要的價值觀發生徹底改變,變得冷酷無情、不仁不義,視他人生命如草芥。即便如此,已經發生蛻變的高要依然并未徹底喪失人性。高要對其妹妹高嵐的親情是其身上最后的一絲亮光,體現了“愛人”這一屬“仁”的價值元素在他身上的微弱殘存。因此,無論易小川還是高要,劇中角色身上真正能引起觀眾共鳴和認同的,還是對“仁”的價值理念的認同。
在《神話》中,除了“仁”的這一核心價值,易小川身上也多次表現出“義”的優良品質。如果說,穿越到秦代法場并且誤打誤撞救了死囚項梁只是意外,那么在竹林中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勇敢地打退匪徒為秦皇解圍,則是“義”的體現。打跑劫匪懲惡揚善的劇情設置,突出了易小川仗義的品質,凸顯“義”的價值理念。孟子將“義”放到一個突出的高度,如“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為也。”(《孟子·公孫丑上》);“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孟子·公孫丑上》);“舍生取義”(《孟子·告子上》)等。“義”是孟子所推崇的大丈夫品質,也體現了易小川的英雄氣概。
男主身上的“義”還體現在為解救匈奴俘虜而下跪。易小川與這些匈奴女子并無任何瓜葛,但他還是出于道義,冒雨徹夜跪求蒙恬釋放她們。盡管這并未改變她們被處死的結局,但她們還是因此被免除了凌遲的痛苦。可以說,易小川對這些與他毫無干系的俘虜都做到了仁至義盡。關于“仁”與“義”之間的關系,孟子認為,“仁,人之安宅也;義,人之正路也。”(《孟子·離婁上》)也就是說,“仁是人最好的居所,而義是正當而普遍的大道。”[5]男主正是在“居仁”的同時行“義”之大道。
男主身上的“義”還反映在他與蒙恬和項羽的關系中。對一直以他“哥哥”自居的蒙恬,雖然易小川并不認可自己作為其弟弟蒙毅的身份,他還是最終為蒙恬的真情實意所感動,義不容辭地接掌了蒙家軍,擔負起保家衛國的重任。所以,即便一些選擇并非他的真實意愿,在“欲”與“義”之間,易小川還是深明大義,堅定地站在了“義”這一邊。這也正體現孟子名句“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中舍生取義的精神和豪情。另外,在得知項羽和虞姬即將遭遇不測時,小川毫不猶豫冒著危險趕去營救,盡管為時已晚不能改變結局,其仁義之舉還是讓人感動。
在“仁”和“義”之外,男主身上還體現了“信”的美德。《神話》中最能體現易小川“信”這一價值元素的,是他在拯救秦國奴隸一節中的表現。前文提到,龐副將押送易小川、范喜良等一干徭役去修長城。路途中突遇戎狄來犯邊境,秦兵寡不敵眾,都被俘虜成了圖安國的奴隸。為了拯救眾人,小川毅然接受金將軍的挑戰。在射箭比試環節,因為舉箭靶的奴隸失誤,導致易小川輸掉比賽。這個情節非常類似于《孟子·公孫丑上》中所記載的“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發。發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易小川并沒有怪罪這家人的過失,相反他痛斥其他奴隸的冷血,指責他們不能齊心協力共渡難關,導致兩條生命的消逝。對射箭失利這一結果的態度依然體現了易小川的仁義情懷,并且信守承諾,勇于擔當。
即便在和金將軍的比試中出現了不利局面,易小川還是堅持遵守信義,履行諾言,扮演了奴隸們的“拯救者”的角色。關于“信”這一價值準則,孔子及其弟子也有一些論述,如“人而無信,不知其可。”(《論語·為政》);“與朋友交,言而有信。”(《論語·學而》);“信近于義,言可復也。”(《論語·學而》)等等。男主的行為正體現了孔子及其弟子關于“信”的理念,其言而有信的做法受到玉漱公主和金將軍的賞識,最后直接宣布他獲勝,奴隸們也因此獲得自由。正是小川堅定不移的意志和一諾千金的品質,為他贏得了最后的比賽,也使奴隸們得以免受刑罰。
誠然,《神話》的編劇對男主易小川這一角色有美化成分,使其個人經歷帶有“神話”光芒和“傳奇”色彩,但其背后所蘊含的價值理念卻是有“傳統”作為依據的。電視劇的這些情節純屬虛構,但誠實守信、信守承諾的價值理念還是值得推崇。易小川身上正是投射了型塑中國人民族性格的儒家傳統價值觀,才使得這一角色更具人格魅力,也更能引起觀眾的認同。
前文從仁、義、信這三個方面對穿越劇《神話》中所呈現的傳統價值理念進行了分析。電視劇《神話》的情節中有諸多“神化”之處,但其對中國儒家傳統價值理念的傳遞還是值得稱道的。男主角易小川身上所體現“仁”“義”信”等儒家文化價值理念和道德品質為這一人物形象增光添彩,凸顯其人格魅力,因而深受現代觀眾喜愛。正是這些具有生命力的傳統價值讓電視觀眾在被吸引、被感動的同時進一步加深認同。從這一點上來看,作為大眾文化的電視劇在價值觀傳遞和價值認同的建構方面大有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