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為什么對中職人才認可度不高

何文明

教育部職業技術教育中心研究所“保持高中階段職普比大體相當的現實意義和對策措施研究”課題組，曾就中職生需求問題對相關企業進行了訪談。訪談結果中有兩個要點引起筆者的思考：一是企業對中職畢業生的需求在下降。如四川寶和汽車管理有限公司表示，近幾年隨著技術水平的提高，中職畢業生的招聘比例大幅減少，目前該企業員工高職和中職畢業生占比分別為70%和30%；建筑類企業如四川路橋華東建設有限責任公司也在逐年縮小中職畢業生的錄用比例。二是企業對中職畢業生的認可度在降低。不少企業反映，中職校畢業生與普通社會人員相比優勢并不突出。從專業對口度來看，所調查的汽車企業對中職畢業生的專業知識和技能水平總體評價都不高，認為他們不能滿足企業對實際崗位的專業需求（席東梅，2017）。這兩個結論讓人有些吃驚，又似乎在意料之中，引人深思。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讓原本供不應求的中職畢業生開始遭遇需求挑戰呢？職業教育直接為產業發展輸送人才，因此首先應該是產業技術轉型升級引起了就業形勢的變化。傳統產業的淘汰、轉移和改造升級以及新技術的推廣，一方面使得原來大量的簡單流水線操作工被智能機器人取代；另一方面數字化、智能化和高端化生產線的大量使用，對一線技術工人的知識技能水平提出了更高要求。任正非在2019 年接受媒體采訪時介紹，華為很多生產線上已經看不到太多的人，且其中的很多人已經是博士，而不是普通的操作工人。他還表示，五年以后這些生產線上可能只需要五六人，甚至兩三人，而且主要是做維修工作。在這樣的形勢下，中職畢業生顯然處于弱勢地位。

其次是中職教育本身人才培養質量的問題。這里既有學校的教學內容達不到企業技術升級要求的原因，也有學校現有課程結構與企業崗位不相適應的問題。有的企業抱怨中職學校課程設置太多，學習內容太寬泛。如山東多功能汽車廠人力資源負責人向課題組反映，中職學校課程設置的理論性過強，內容實用性卻不突出，教材選用標準單一，缺乏職業針對性和柔性調整度。顯然，這些都是只需要職業培訓就可以解決的問題。

還有中職畢業生本身年齡和身心特點的問題。不少企業反映，中職畢業生年齡較小，不夠成熟，這導致他們的工作穩定性差，跳槽快，容易給企業可持續發展帶來不確定因素。此外，在責任心、吃苦耐勞、溝通能力等方面與企業要求也存在較大差距。

當然，以上只是部分企業的聲音，并不能代表所有企業對中職畢業生的看法。而與之相對的是，一些勞動密集型企業和服務行業經常鬧“技工荒”，迫切需要中職畢業生。這就給中職教育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不同的企業對中職畢業生的需求不同。有的要求中職畢業生具有較高的文化素質和技術技能，有的又嫌中職學校課程設置太多太雜，有的則認為中職生年齡太小不成熟，眾口難調，讓中職教育為難。

其實，這種現象并不奇怪，恰好反映了當前我國經濟社會轉型過程中呈現出來的多樣化特征。面對這種多樣化，中職教育須轉變觀念，重新審視職業教育在高中教育階段的地位，走多樣化發展道路，主動迎接挑戰，適應經濟社會轉型需要。

一是基于國家政策要求改革中等職業教育辦學形式。《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明確了職業教育的類型地位，同時也確立了新時代中等職業教育的“雙基礎”地位。中等職業教育首先要幫助中職生成長，其次才是幫助他們成才。成長與成才兩不誤是中職教育與其他類型職業教育不同的地方，也是其與普通高中教育的區別所在。正因為中等職業教育具有“雙基礎”特點，因此就業升學雙導向應成為中等職業教育改革與發展的重要方向。

二是基于產業升級需求改革中等職業教育辦學形式。產業升級了，職業教育人才培養的規模規格無疑也要升級。但是產業升級的速度與進度是不一致的，因此產業技術發展的多樣化需要多樣化的職業教育來適應，現有的比較單一的中等職業教育辦學形式肯定難以滿足不同層次、不同類型企業的需要。因此，要將中等職業教育納入高中階段教育統籌規劃，除保留和改造現有中等職業學校形式（如普通中等專業學校和技工學校）外，還要大力發展綜合高中等其他辦學形式，幫助職業教育打好人才基礎。

三是基于中職學生需求改革中等職業教育發展模式。過去我們比較強調中職生公共基礎課的學習，希望借此幫助他們更好地奠定未來可持續發展的能力基礎。后來發現，學生的智能結構優勢是不同的，整齊劃一的文化要求不切實際。譬如有的學生對數學感興趣；有的學生則一上數學課就打瞌睡，無論怎樣學都難有新的提升，而一到機床上卻又充滿活力。因此，根據多元智能理論，要為接受高中階段教育的學生提供適合自己的多樣化學校選擇形式。愿意深造的可選擇綜合高中，重點加強科學文化和專業基礎方面的學習；愿意就業的，則為他們提供不同類型的專業學校，讓他們重點學習專業技能。同時，不同類型學校要保持各自的特色，學制也可以因升學和就業要求不同而靈活設置。不同類型學校之間還要打破森嚴的壁壘，學生在學習期間發現了自己的興趣與潛能，可以在一定條件下轉入適合自己特點的學校繼續學習，形成充滿活力、富有吸引力的中等職業教育新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