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紅光
(白園 河南 洛陽 471023)
唐代詩歌文化呈現出與其它朝代不同的歷史性繁榮,誕生了許多著名詩人,如李白、杜甫等。白居易作為中唐時期詩歌創作數量最多的詩人,其在詩歌領域的地位與李白、杜甫齊名,其文學引領作用促進了唐朝詩酒文化的繁榮。隨著詩人的宦海沉浮,經歷盛唐到中唐,白居易詩歌在文化風格和呈現方式上越來越吸引人們深入探究。
白居易在中唐時期的仕途生涯中,通過酒詩描寫平民的痛苦和官宦階級的驕奢跋扈,希望以酒詩諷喻當權者,改變社會政治弊端。直至元和十一年,白居易仕途不順,接連被貶,官場的失意讓白居易逐漸生出退隱之心,追求閑適逐漸成為白居易的生活理想,其美學思想也逐漸從審悲轉變為審樂。這種觀念上的轉變對其后期的酒詩創作影響較大。如《食飽》中寫道:“淺酌一杯酒,緩彈數弄琴。既可暢情性,亦足傲光陰。誰知利名盡,無復長安心。”《強酒》中寫道:“若不坐禪銷妄想,即須行醉放狂歌。不然秋月春風夜,爭那閑思往事何?”這些詩歌創作中都融入了作者別具特色的詩酒文化,側面展示了詩歌的酒文化風格。
白居易的詩酒文化風格與唐代飲酒文化聯系密切。雖然中唐時期政治、經濟相較盛唐有所衰退,但總體而言唐朝酒業政策開放,為詩酒文化提供了良好的發展空間;唐代中外交流頻繁,越來越多的人積極參與詩歌創作,使詩酒文化愈加繁榮,這些因素對白居易詩歌中的酒文化風格都有強烈的侵染作用。白居易詩歌不同于李白的狂放豪情,不同于杜甫的憂思情懷,不同于陶淵明的隔絕俗世,詩人追求的不過是閑適的生活,在這種人生追求下白居易的詩歌逐漸形成了獨具特色的酒文化風格。
白居易生平所作的勸酒詩歌中,有很多都體現了作者與朋友間的友情。例如白居易最膾炙人口的一首《問劉十九》,詩中描繪的情景正適合友朋三兩人,圍坐火爐間共飲美酒。詩人在問起朋友劉十九時較為委婉,但這般情景,想必友人是不忍拒絕的。從古至今,勸朋友喝酒的詩人不在少數,但能在勸酒詩中有如此意境的卻只有白居易一人,白居易勸酒從不以友情為制,往往是通過情真意切的情感表露,令友者難以回拒。唐代是詩酒文化的鼎盛時期,必然常以詩以酒會友,而與友人飲酒至興起,勸酒便成為一件隨性之事,白居易這首《問劉十九》,更是成為唐代詩酒文化創作中最負盛名的經典佳作。又如《雪夜對酒招客》和《春盡勸客酒》對勸酒都有細致描述,“殘杯勸不飲,留醉向家?”“帳小青氈暖,杯香綠蟻新”;《勸夢得酒》中“兩處榮枯君莫問,殘春更醉兩三場?!?這些勸酒詩歌,無不體現了白居易詩歌中的勸酒文化,更體現了作者與友人間的深厚情誼。
從白居易生平經歷來看,其所作勸酒詩歌似乎更像是以勸酒為自己立言,而非勸人飲酒。如在《勸我酒》中:“勸我酒,我不辭。請君歌,歌莫遲?!薄秳窬啤吩姼柚袑懙溃骸叭胀聛矸矌浊铮凰ヒ皇⒑斡朴??!卑拙右椎膭窬圃姼钄盗坎簧伲谄渌鞯膭窬圃姼柚?,作者并非只是勸人飲酒,更多的是白居易對人生的感悟和思考。白居易飲酒作詩不是為了貪杯縱飲,其實是為了在勸酒和飲酒時體會友情和閑適的生活,從而陶冶自身的心境。
從白居易的酒詩中,能夠清楚得知其飲酒習慣和生活意趣。其在《卯時酒》中寫道:“未如卯時酒,神速功力倍。一杯置掌上,三咽人腹內?!北砻髟娙藷嶂栽诿畷r飲酒,認為卯時飲酒身體舒適,且有許多好處,能夠看出詩人的飲酒喜好。其在后半段中寫道:“是非莫分別,行止無疑礙。浩氣貯胸中,青云委身外。捫心私自語,白語誰能會。五十年來心,未如今日泰。況茲杯中物,行坐長相對。” 這實際上是詩人對自己人生經歷的省悟和反思。此外,白居易在關于卯時飲酒的詩句中,有很多都表明其飲酒多在冬季,在晨起后的卯時飲酒能夠起到驅寒暖體的效用。
白居易的酒詩在不同時期的表達方式和呈現方式不同,尤其是中唐時期,其閑適、諷喻等風格的酒詩很好地詮釋了其“達則兼濟,窮則獨善”的儒家思想情懷。這一階段其詩歌對后世文人的詩歌創作影響十分深遠,如《秦中吟·輕肥》所作:“樽晷溢九醞,水陸羅八珍……食飽心自若,酒酣氣益振?!薄笆菤q江南旱,衢州人食人?!贝四水敃r貞元之際,觀察社會現狀,體察百姓困苦,詩人以此組詩之作,直言其事。《秦中吟》是白居易諷喻詩中的代表作品之一,一方面指出當時社會官宦階級的驕奢淫逸,另一方面則指出底層民眾的現實生活境況,對比之下體現了其關注底層民眾、悲天憫人的儒家思想精神。白居易在《悲哉行》中寫道:“平封還酒債,堆金選蛾眉。聲色狗馬外,其余一無知?!睆娏遗辛松鐣F實中的聲色犬馬之徒。白居易受中唐時期的環境影響,年老退隱后的人生境界更加淡泊和通融,詩人以多元化的思想來對待人生和現實,在儒釋道三種思想交融下獲得觀念上的轉變。不同的思想體現出白居易不同時期的人生經歷,同時也影響不同時期白居易關于酒詩歌的文學創作。
白居易的一生都是以儒道作為文學創作的基礎,但在其人生后半段,在思想觀念上受到佛家和道家的思想影響,三種思想融合碰撞,使其人生觀發生了極大轉變。在《初除戶曹喜而言志》中白居易這樣寫道:“我有平生志,最后為君陳。人生百年期,七十有幾人?浮榮及虛位,皆是身之賓。唯有衣與食,此事粗關身。茍免饑寒外,余物盡浮云。”可證明其心態上已超脫于名利束縛,逐漸歸于平淡虛無。白居易對佛家和道家思想也極為推崇,《長恨歌》作為白居易在詩歌史上大名流傳的重要作品,就是在道家思想影響下寫就的。而晚年白居易仕途受到打擊,逐漸對儒道由崇尚轉為消極,其羨慕陶淵明般的歸隱生活,對現實生活的追求使其吸收了大量的釋家思想,其在詩歌《感春》中寫道:“巫峽中心郡,巴城四面春……除非一杯酒,何物更關身? ”由此可見,白居易當時的釋家思想已得以展現。
白居易一生受儒、釋、道三教思想的影響,用獨特的生存方式詮釋了對三教思想的理解,體現了儒釋道融合的時代思想特征,而這些都可以在白居易的酒詩中得以顯現。白居易詩歌中所蘊含的酒文化內涵廣泛,其對現實生活的追求以及對當時社會現狀的思考,也使其對閑適自在的生活充滿向往。白居易所開創的“閑適”詩酒文化,無論是從詩歌的內容、形式還是風格等方面,都對后世文學創作產生了深遠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