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潔
(重慶師范大學 重慶 401331)
廣大農民群眾是鄉村文化的創造主體,也是鄉村文化資源的傳承主體。廣大農民群眾世世代代生活在鄉村中,對挖掘、傳承、保護鄉村文化資源具有“傳幫帶”的作用。近年來,對鄉村文化主體的研究和探討,在學界也是個熱點課題。我國農村文化資源的承載者、創造者和傳承者包括普通的農民群眾以及鄉村知識分子、文化精英、地方官員等都是農村文化的傳承者。
我國農村文化資源主要通過文化遺產的形式保存和傳遞下來,這些遺產分為鄉村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物質文化遺產以及農業文化遺產。民眾是這些鄉村文化的主體,不少民俗學家關注在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中傳承人的作用與價值。經過文獻整理發現,學者們對于鄉村文化主體資源傳承保護相關研究主要從以下視角進行研究:傳承人作為資源擁有者保護論研究、民眾個體記憶與傳承機制研究、個體作為遺產資源和身體資源的研究、從民間智慧和思維創新的文化心理學研究傳承等。這些研究,對于我們充分挖掘農村文化資源、促進鄉村文化振興具有很好的借鑒意義。
研究者祁慶富在《論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的傳承與傳承人》認為,傳承要重視民族性、群體性、傳統性和現代性交織的文化變遷性,指出在口頭文化和非物質文化中,傳承是核心、是靈魂,提出了“保護傳承人,是文化傳承機制的一個方面,重視傳承人、研究傳承,實踐傳承,深刻認識非物質文化遺產世代相傳的重要性和迫切性”的觀點。祁慶富認為,文化傳承是以象征符號為最基本的運載工具和傳遞手段,社會文化體系是由象征性符號組成,象征符號是約定俗成的,為本民族成員所認同。正是通過各種各樣的象征符號過程,各民族的傳統文化才得以展現、傳承[1]。
在傳承機制的研究方面,劉錫誠先生在《傳承與傳承人》一文中,詳盡歸納梳理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公約》中定義非遺的“世代相傳”和“持續的認同感”等對傳承的理解,并歸納傳承方式有群體傳承、家庭傳承、社會傳承和神授傳承四種形式[2]。
農民(鄉民)是農村文化、民間文化資源的擁有者和承載者。對農民作為身體資源、文化傳承者、擁有者的研究,主要是藝術人類學家和民俗學家們的觀察和發現。他們在對我國農村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研究過程中,特別強調了對非遺文化擁有者的關注。方李莉《請關注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擁有者》一文,根據自己在苗族村寨的考察,進一步呼吁:當前我們在關注非遺文化保護的同時,一定要關注那些文化擁有者,關心他們的生活、想法及其處境;要關注生活在該社區的民眾,關注生活在當地的民眾的全部民間生活[3]。
對于個體(民眾)作為文化資源的保護研究方面,尹虎彬在《人文生態觀念下的民間傳統文化保護》一文強調,要重視文化資源個體(民眾)的作用,并提出建議:第一,重視人的因素;第二,重視民間文化的主體——民眾,因為民眾是民間文化的創造者、享用者和傳承者。民間文化的傳承和保護要制定文化保護策略、規章和制度,以民主的精神實現官方和民眾的互動,尊重民眾的歷史創造[4]。
何蘭萍認為,農民作為民間文化的代表,糅合了人們關于社會歷史的基本認識,壯大民間文化主體對于保護和傳承民間文化具有重要作用,并提出保護和傳承民間文化機制的三重對策:第一,培養和發展農村民間文化隊伍;第二,調整對農村民間信仰的態度,必須學會從正面來看待所謂的民間信仰;第三,學習其他國家,創新民間文化保護機制[5]。
農村文化資源的傳承創新,以農民個體作為承載者和創造者;而農民個體的身體資源也成為鄉村文化資源的主要來源。人類學家、民俗學家、心理學家等都對農民的身體、技藝、心理、創造力等進行研究。我國農村民間文化資源有許多來自民間藝人的口傳心授,因此農民的感官、記憶研究成為關注點。民間技藝的傳承與“言傳身教”和“口傳心授”有關,“記憶”研究在文化傳承機制研究中也受到重視。
研究者趙世瑜在《傳承與記憶:民俗學的學科本位》一文中,著重強調了民俗學的“記憶”之于“傳承”的重要性。歷史學是“歷史記憶”,而民俗學研究的“記憶”是作為方法和“傳承”的記憶;二者是互相影響的,“記憶是關于傳承的記憶,同時記憶又造就了傳承”[6]。王小葵在《記憶論與民俗學》一文中,強調文化傳承“記憶”的“再生產作用”,“民間傳承看作是一種身體記憶和口頭記憶的再生產的過程和結果,那么傳承實際上是在一個記憶之場中實現的”[7]。
農民的文化傳承,借助于身心進行文化傳遞與文化創造。因此,作為我國農村文化資源之一的身體資源也為學者所關注。
研究者麻國慶通過分析身體的生物性、社會性等機制,認為身體被視為一種技術和社會實踐,或被視為一個承載社會文化的象征體系,借由“五官”感官體驗和感知外物文化的分析路徑,由此說明了身體作為文化載體和文化資源的文化表達和文化表征作用[8]。
方李莉也看到了“身體資源”在文化傳承中的重要作用,通過對景德鎮制瓷業的社會歷史變遷進行考察,得出了“身體文化資源在后現代社會逐漸加以凸顯”的結論,強調文化傳承路徑轉型中的“身體資源”和“身體技術”的重要作用。方李莉認為,任何一種產業的發展都需要有資源來支持,工業、農業要開發的都是自然資源,而文化產業要開發的主要就是人文資源。非遺文化作為人文資源要想在社會經濟中發揮作用,必然應該讓這些“遺產”成為建造未來社會經濟和文化的資源,成為新的文化生長的種子和基因。作者提出要讓這些資源進行“活化的利用”,為當地經濟文化發展發揮作用[9]。只有這樣,遺產資源或者文化資源進行轉化才會對社會發揮巨大作用。這些研究引發了如何認識遺產資源和文化產業的關系、如何將遺產資源轉化成文化資本等探討。這對于鄉村振興戰略背景下,如何傳承農村文化資源,如何利用、挖掘、傳承和創造,都具有重要的啟迪和借鑒意義。
趙旭東《論民俗的易感性》認為,民間文化之所以容易傳遞或者傳播,從心理學的機制上分析是類似具有“流行病學”特征的“易感性”,即文化表征的傳遞類似流行病那樣從公正表征到個人表征再到公共表征,從而實現文化表征的傳遞。由此,民間文化容易被“記憶”或者“感染”[10]。羅勁提出,創新是民間文化最重要的組成部分,要在原有民間文化的樹枝上培育新芽[11]。
綜上,對于鄉村民間文化資源的傳承與創新,必須大力發展農民自身智慧,發揮民間藝人、文化能人、文化經紀人、鄉村手工藝人的創造性。
費孝通一生對于中國文化的探求,是圍繞著以下問題來進行的學術研究:文化從哪里來、文化是怎樣形成的、文化的實質是什么。具體而言,即是對中國農村、農民、農業生計的探索。而我國農村的文化資源多從“三農”而來,也應由“三農”而得以挖掘、重塑、創新。
從費孝通的早期著作《鄉土中國》[12]到《江村經濟》,無不體現著中國農民作為鄉村文化的持有者和傳承主體,在充分利用外界的現代化手段和資源來改變本地村莊經濟結構。在《江村經濟》[13]一書中,費孝通就闡釋了中國鄉村村民如何發揮自己的主動性、文化自主性充分利用本土文化資源來改變中國本土村莊的經濟結構的案例。費孝通以姐姐費達生創辦蠶絲業為例,說明了作為中國農村文化主體的農民,如何充分利用本土資源改變自身的生活條件,進而改變和創新本土的手工業文化,豐富當地的文化資源。
李友梅《文化主體性及其困境——費孝通文化觀的社會學分析》[14],耿敬著《到實地去:中國知識分子的主體性實踐》[15],分別從費孝通一生在學術理論層面、實地調查方面的學術思想和實踐調查上,充分發揮文化主體性與主觀能動性,探索知識分子如何通過“到實地去”、求真務實、致富于民、體悉生活。趙旭東、張潔概括出費孝通的文化觀在不同時代文化主體呈現出的歷史適應性、循環性、世界性和心性,說明了文化主體在面臨社會轉型和新舊文化交替時的作用和特點[16]。
上述研究文獻,梳理了費孝通在理論和實踐層面如何感知本土鄉村文化,如何實現本土和外來文化的對接,如何充分發揮文化主體性,使得本土文化資源不被喪失的探索。
既往的研究文獻,通過資源擁有者、個體記憶、遺傳和身體資源、民間智慧等不同視角,說明了應該重視保護文化傳承的主體資源。對于我國鄉村文化資源的挖掘、探索、保護、傳承和創新,應始終以文化持有者為中心,關注作為文化傳承驅動力和傳承動力的主體資源,即鄉村文化的人力資源;他們是文化的持有者、創造者、傳承者,對城鄉社區、家園社區具有深厚的情感和文化維系力,也是強大的文化傳承驅動力,為文化資源的傳承、創新和保護提供內驅力。
這些研究對于深入挖掘農村基層文化資料,對于將理論付諸實踐依然具有可行性和啟發意義;對于我們充分挖掘農村文化資源、促進鄉村文化振興具有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