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寧
新課程改革以來,美術課程在教師、教材、學生各方面都發生著日新月異的變化。思想和認識的轉變促使廣大美術教師在教學方式、方法等方面不斷地進行探究和實踐。如何激發孩子的美術學習興趣,一直以來都是教師們思考最多的問題之一。《義務教育美術課程標準(2011 年版)》在對美術課程性質的表述作出進一步完善時提到:美術課程凸顯視覺性,具有實踐性,追求人文性,強調愉悅性。“愉悅性”一詞的提出,讓教師們更加關注課堂教學趣味性的提升,如用生動幽默的語言營造輕松的氛圍,用角色扮演創設有趣的情境,用豐富的游戲活動增加學習的樂趣,還有聲光電俱全的多媒體運用……“快樂”的美術課堂,越來越為孩子們所期待。然而,“熱鬧”之后,我們不禁要思考:“愉悅”是否只意味課堂上的哈哈一笑?“興趣”是否僅僅源于“好玩”?其實并不盡然。
學者程明太在《美術教育學》中說道:“美術從它形成那天起就注入了人類情感,美術教育也正是在情感價值中得到最大的發揮。”人類的情感復雜而細膩,美術作品中蘊含的情感也是豐富而多樣的,那么“快樂”自然不會是美術情感價值的唯一呈現方式了。
事實上,在新舊兩個版本的《義務教育美術課程標準》對課程性質的表述中,有一個詞是一以貫之的,那就是“人文性”。文中指出“學生在美術學習中學會欣賞和尊重不同時代和文化的美術作品,關注生活中的美術現象,培養人文精神。”
何為“人文”?它的內涵十分廣泛。《辭海》中這樣定義“人文”——人類社會的各種文化現象。縱觀古今中外的“人文”理念,既有對人的價值的強調、對自由的追求;又有以人為中心,強調重視人、尊重人、關心人;還包括關注人的內在道德素質的培養;重視人與自然、與社會的和諧……姚國華在《中國大學人文啟思錄》中將其表述為“區別于自然現象及其規律的人與社會的事物,其核心是貫穿在人們的思維與言行中的信仰、理想、價值取向、人格模式、審美趣味,亦即人文精神。”透過種種對“人文”的表述,我們不妨可以說,在很大程度上,“人文”關注的是人、人的思想、人的情感。
再看美術,美術是人類文化最重要的載體之一,運用美術形式傳達思想和情感是人類的一種重要文化行為。就如雨果所說“科學是我們,藝術是我”,藝術源于人的獨特個性與思想自由。美術課程對人文性的追求,很多時候也就體現為對個體“情感”的關注。
美術課程的基本特征是對視覺形象的感知、理解和創造,表現在美術學科核心素養上,即為學科基本素養“圖像識讀”與“美術表現”,以及在此基礎上衍生出的“創意實踐”“審美判斷”和“文化理解”。認真審視美術學科五大核心素養的內涵,不難發現,在美術學科五大核心素養中,對個體“情感”的關注無處不在。
正如《美術教育學》中所說“美術從它形成那天起就注入了人類情感,美術教育也正是在情感價值中得到最大的發揮。”美術作品是承載作者情感的媒介,圖像識讀、審美判斷則是欣賞者對作品的感知、評價、判斷與表達。在這過程中,欣賞者又融入了自己的主觀情感。創作者與欣賞者的個體情感在審美過程中碰撞、交流,體現在美術課堂中,則是孩子的感受、欣賞、個體感受和認識的表達與審美心理結構的形成。
例如欣賞浙人美版教材《線條的魅力》中吳冠中先生的作品《春如線》,吳先生曾說過:“春如線”是《牡丹亭 游園驚夢》中的一句唱詞“春如線,剪不斷,理還亂,李煜之情絲絲如線”。對吳先生而言,線形象地表達了情之纏綿,“以線書寫春意,情脈脈,我樂于借用”;而在四年級的孩子而言,《游園驚夢》是那么的遙遠,吳先生的“情脈脈”也是難以領會的。他們的眼中,看到的是輕柔的柳枝、遒勁的樹根、嫩嫩的草芽、星星點點的花瓣、想到的是“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畫者與觀者的思想、情感是那么的不同,卻不妨礙他們之間的“交流”:春天,是多么美麗,多么輕盈,多么活潑,多么溫婉,多么生機勃勃……
而若拋開個體的情感感悟,欣賞則變為單純理性的分析作品的用筆用墨、線條的粗細變化、疏密排列……感知、評價、判斷與表達都將淪為空談。
文化是解讀美術作品的重要角度之一。認同傳統文化、尊重外來文化、感知人類共同追求的價值觀與生活方式,映射到個體的情感,即尊重自我、尊重他人,這種對個體的尊重,恰恰是人文思想的基點。具體到美術課堂,我們可以引導孩子透過美術作品感受其所產生時代的社會文化,也可以引導孩子先去了解某一時期的文化,繼而再去品讀具體作品。
如若孩子們了解了大唐帝國在盛唐的繁榮與安史之亂后的衰敗,就不難理解為何同是仕女畫,張萱筆下的人物情態歡悅從容,而周昉筆下的仕女表情迷惘寂寞;馬蒂斯與庫淑蘭的剪紙作品為何如此迥異?也唯有探究他們各自的文化背景才能領會。從文化角度來思考、理解、詮釋不同國家、民族的文化藝術特點,尊重、理解不同時期、不同民族的文化與傳統,尊重人類文化的多樣性,是新時代公民必不可少的素養。美術學科核心素養的提出旨在教會學生用美術的方式、用跨學科的方式來解決美術問題及生活中的各種問題,“文化理解”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環,而理解、尊重更是與“人文之情”密不可分。
新時期的美術課堂,注重引導孩子表達自己的情感與思想,傳遞與交流信息,改善環境與生活,以及主動探索、研究、創造,綜合解決問題。不論是造型表現、設計應用還是綜合探索,都離不開個體情感的表達、個人愿望和意識的主導。美術是表現我們自己的世界——這正是美術教育的“人文性”內涵。每個孩子都有其獨特的內心世界,美術創作就是用美術語言表達個體情感的過程。同樣是《眼睛的創想》,有的孩子筆下的眼睛看到的是未來;有的孩子描繪出詩意盎然的一眼美景;有的孩子的“眼睛”中承載著對家人濃濃的愛……有人曾說:你心里有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在我們的美術課堂中,這句話不妨改作:你心里有什么,筆下就是什么。只有個體情感的自由表達,美術課堂方能有如此異彩紛呈的作品不斷誕生,也只有個體情感的自由表達,才能讓每一個孩子的個性茁壯、健康的發展。
縱觀美術學科各大核心素養,無不注重個體個性的形成與能力的發展,“人文之情”在其中的作用不言而喻。美術教育的最終目的不在于美術知識與技能掌握的程度,而在于通過美術教育建立并完善“獨立的健康人格”,這個過程又怎能缺少“人文之情”的潤澤呢?
《義務教育美術課程標準(2011 年版)》提出美術課程強調“愉悅性”,指出“愉悅性,即學生在美術學習中能自由抒發情感,表達個性和創意,增強自信心,養成健康人格。”由此可見,“愉悅性”并不僅僅表現于歡樂的課堂氛圍中,更重要的是讓學生體會學習活動的感性和愉悅,在美術活動中真正發揮個性、大膽想象,自由表達。
例如在中國畫作品的欣賞中,朱耷的作品便與“歡樂”一詞相去甚遠,創設“快樂”的課堂氛圍也未必合適,那就不能讓孩子體會到學習的“愉悅”了嗎?當然不是。教師通過對朱耷人生經歷的娓娓講述,讓孩子們通過對朱耷人生境遇的了解,進而在欣賞朱耷作品時嘗試體會作者創作時的情感、心境,感知到作品在凝練簡潔的筆墨下蘊含的深刻內涵。這探尋、感知、體悟乃至心領神會的過程,又何嘗不使人“愉悅”?
在美術欣賞中,暢所欲言,個體思想在交流中產生的碰撞與收獲;在藝術創作中,盡情表達自己的情感與思想,這些又豈不讓人“愉悅”?審美趣味的提升、美術表現能力的發展所帶來的成功感與滿足感所帶來的“愉悅”就更不必說了。這種愉悅,難道不正是美術學習的真正“樂趣”所在,不正是孩子的“學習興趣”所在嗎?
雷諾茲曾說:“一切藝術的偉大目的都是作用于想象與情感。藝術的目的,即是否使精神得到愉快和滿足。”在美術欣賞中,如果沒有對個體情感的關注,只是教條地灌輸相關作品知識;在美術創作中,如果沒有對個體情感的關注,只是機械地進行技法的堆疊……這樣的課堂談何審美、談何創造?這樣的學習,又談何“愉悅”呢?只有關注情感、重視情感的人文性的美術課堂,才能真正讓孩子領會藝術之趣、生發學習興趣,感受美術課程的愉悅性。
有“情”之“趣”方才深刻,有“趣”之“情”方才真切。美術課程的人文性是愉悅性的生發之源,而愉悅性也是人文性的立身之本。袁正光教授曾說“科學追求的是真、藝術追求的是美、人文追求的是善”,新時期的美術課堂正是有情、有趣,有科學、有藝術、有人文的課堂。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指出的:“追求真善美是文藝的永恒價值,藝術的最高境界就是讓人動心,讓人的靈魂經受洗禮,讓人們發現自然的美、生活的美、心靈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