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館藏素描手稿整理的初次探討

□馮子珊 中國國家博物館

既然要說素描手稿，我們就要先簡單了解素描。“在世界許多地方發現不少史前的洞窟壁畫，從而得知，早在原始社會，素描就已先于文字出現在世界上。”[1]石器時代，古人用石器在骨片上、用有色泥土在石壁上描畫人物和圖案。于是,洞窟壁畫就此產生，這個時代的素描、圖案、雕刻三者沒有明顯分開。中國人是最早開始在陶器上描繪圖案線條的。古代埃及人則是在紙草上繪以表現生活的圖案。追溯近代中國繪畫接受西方藝術影響，應從1534 年歐洲的宗教改革時期擴展到東方國家，出現了最早的西方繪畫技法理論的書籍。《中國西畫五十年》中提到早期的《論畫淺說》中關于色彩、素描、透視、構圖等西方繪畫技巧。收錄上海土灣畫館印行的素描教本、魯藝美術學生在校外文廟廢墟上畫素描作品等相關資料，如孫多慈的《農作》《靜物》、張道藩的《人體》、龐薰琹的《藝術家的兒子》等素描作品。《中華民國美術史》則系統梳理了1911—1949 年的美術史、西洋繪畫的輸入與西方藝術思想的傳播。書中提到中國最早的美術留學生——西畫先驅李叔同將油畫、素描、色彩等以寫生為主的教學方式帶入美術院校，和“畫壇三重臣”——徐悲鴻、劉海粟、林風眠在引進西方繪畫方面的作用。

一、素描手稿整理的簡單概述

由于中國革命博物館調整陳列展品原因曾多次組織相關題材美術創作，藝術家們在創作過程中留存一批創作小樣初稿。這些創作初稿是藝術家最初的創作思想體現，通過整理手稿可以清楚了解藝術家創作的思想軌跡，更好地完善藝術作品的藝術價值。有文字記錄的素描手稿可以通過作者本人對畫面創作的闡述，更客觀、更有力地得到準確的藝術思想及創作意圖、藝術語言的表現手法等相關信息，同時豐富我館部分美術作品的相關信息。素描手稿對于油畫創作有著不可替代性的意義。

二、素描的簡單概述

素描是用單一顏色來描繪對象的繪畫藝術，也是任何造型藝術的基礎。講究體積光感、亮感，高品質的素描作品不僅可以表現出描繪對象的體積明暗，還可以表現出描繪對象的色彩感（即物體的固有色）。它舍棄了描繪對象的多種色彩關系,用單一顏色描繪對象的外形、比例、結構、體積、空間、質感和色彩的濃淡。素描是作畫者根據視覺感受、直觀觀察、記憶、思想理解的觀念,運用簡單的工具,在平面的畫紙上表達三維空間的造型藝術。素描者，素為單色，描為記錄，簡單來說就是單色畫的統稱。因此，也有人將素描稱為單色畫、黑白畫、白描等。素描作品基本分兩大類：一種是練習性素描，另一種是創作性素描。從繪畫工具的角度來看，素描不單指鉛筆繪畫，也有可能是用毛筆、木炭條、鋼筆、針管筆、油性筆等繪畫的作品。從技法上，素描可分為干畫法和濕畫法；從用色上，它主要采用單一的黑色或褐色，抑或其他單一、沉穩的顏色。相對于嚴格意義上的創作型素描來說，速寫型素描更多會有顏色補充。在這次整理畫稿中，筆者也發現了部分這類的畫稿作品。

三、素描手稿的分類

素描可以按照描寫方式和用途分為臨摹、寫生、草圖、創作等[2]。所以,草圖（草稿）包含在素描這一大繪畫學科體系內。畫稿分類主要根據畫面呈現的效果是否有較強的畫面整體性（完整性），包括明暗關系、色調關系、素描黑白灰關系、造型之間的主次關系、內在思想表達、畫面節奏等因素。創作手稿普遍有私密性，它是藝術家在創作構思中“不足為外人道”的與自己思想、心理、情感等方面的對話，是藝術家對創作對象再認識、再接受的一種“內化”的活動狀態所表露的繪畫作品。所以“一幀手稿可能是草圖、可能是速寫、也可能是完成的正式創作”[3]。本文主要以創作型素描手稿為主進行討論。

練習性素描手稿是藝術家通過對客觀事物的觀察來表現描繪的對象（即寫生），也可以是臨摹一幅經典的素描作品，這是鍛煉素描技法的一種手段，其主要目的在于訓練如何正確觀察所描繪對象。

在此次整理中，筆者發現創作型素描大致分為三類（后續整理過程中還會進一步細化）。第一類是帶有明暗關系的細致描繪人物形象的完整創作的素描手稿。第二類是具有較強創作性線條的主稿圖（類似裝飾畫的白描、線稿作品）。第三類可歸為速寫類。其為簡單線條形成的草圖，包括記錄性質的寫生速寫作品。從畫面的完整度來說，其可以當作一幅精美的素描作品，畫面中素描關系明確、人物表現細膩精致、主次關系清楚，可成為油畫創作的標準前奏（見圖1）。明暗對比、固有色的黑白設計賦予了作品更豐富的感情色彩。這種類型素描手稿的魅力在于它所表現的畫面層次可以完全脫離多色彩的關系，用黑、白、灰呈現出有色感的美術作品，整體效果感染力更強烈。從中可以看出，藝術家在進行藝術創作中流露出的真誠態度。這樣精致完備的創作型素描本身就是一種藝術價值的體現，可以作為該油畫作品藝術價值的有力支撐。

圖1

如圖2 所示，這種以線條為主的創作草圖采用了純線條的白描形式。《素描理論與實踐》中明確指出，中國古代的圖案描繪線條極為細致。它區別于一般線條性的速寫，有很強的裝飾性、創造性,線條表現力強，畫面用線表現疏密、松緊、大小等節奏關系，無須明暗、體積的描繪。在整理中，筆者發現此類手稿的作品工藝美術性較強，所以這類手稿呈現的形式多表現為大型壁畫、裝飾畫。

速寫類手稿與素描密不可分，可當作速寫型素描手稿。速寫類手稿包括外出寫生類素描手稿（素材類）和簡單的小構圖素描手稿。

小構圖手稿畫面更隨意些，幾筆線條就能構成一幅畫，沒有細膩的黑白關系，沒有明暗塊面的體積感，單線條在紙上躍然浮動，有節奏感，高度概括了所描繪的對象。其多見于藝術家首次的創作構思中，主要用于分析創作作品中人物的位置及畫面構圖的整體形式感，便于美術創作上的宏觀把控。而外出寫生類素描手稿的隨時性強、靈活性強，可以在畫紙上隨時隨地記錄想要描繪的對象，是靈感的捕捉，是在自然中、生活中、社會中汲取營養的一類作品。其技法表現方式沒有限制，可以是線條組成、明暗關系組成、幾何結構組成，也可以直接采用單一顏色描繪等多種手法。通常這類手稿會伴有簡單的文字記錄，如地點、年份、描繪對象的名字等一些信息，方便藝術家回到創作室進行深思熟慮的藝術創作。所以，這類手稿的題材資料功能較強。

圖2

四、素描手稿創作思路組圖

米勒說：“畫應該首先在心中畫好，畫家不可能一下子就使自己要畫的東西活靈活現地出現在畫布上。畫家應該十分謹慎地將遮蓋畫的罩布一層層揭開。”[4]如圖3、圖4 所示，在創作過程中，第一幅草圖雖然珍貴，但藝術家要經過反反復復的修改，才能最終完成一幅滿意的完整正稿。所以，創作型素描手稿的思路變化不是在一張畫面完成的，而是需要三幅以上甚至更多幅修改后的畫面，組合成一組圖畫來體現出作者對于作品的創作思路軌跡。在構思過程中，最初的稿圖往往會發生根本的改變，這是因為藝術家創作的最初稿圖通常都是模糊、不確定的構思中產生的小稿。隨著創作思路的清晰，表現手段的確定及主題思想的明確，才最終呈現出高水平的藝術作品。中國人講“廢畫三千”“九朽一罷”，也是作畫時由開始醞釀到成熟的一個過程。而對創作手稿反復推敲的過程體現了藝術家嚴謹的態度，以及對藝術性的高追求。這類手稿具有可讀性。系列的創作草稿可以解讀出藝術家的思考過程。

五、素描手稿中文字的作用和意義

素描手稿畫面包含文字性記錄內容。本次整理發現，一部分素描手稿不僅畫面精美，在畫面外部邊緣還標注些許文字信息，如“燒，鄧澍、黃力生”“正在使用羅盤測量巖石走向”“倒影：淺灰、深灰、白”“潘世勛同志來稿”“肖鋒稿在內”“在此方案上提點意見”等信息，主要標注了創作作品的名稱、作者、構圖等。關于創作構思只言片語的文字標注是畫家記錄創作時靈感、思想表達的體現。借助文字類信息，我們可以準確、直觀地獲悉作者要表達的創作作品的主題思想，藝術表現上的思想活動等信息[5]。文字類記錄，還有摻夾在素描手稿中的長篇幅的語錄或某一篇能表達草圖主題思想的詩集、歌謠、說明等，都對畫面思想表達理解具有補充作用，如“附歌謠一首供參考……”“七言律詩……”相關畫面信息的文字對理解創作思路是不可缺失的組成部分，有重要意義，為研究文物提供了文獻性的依據,豐富了相關創作作品的基本信息。

圖3

圖4

六、素描手稿與油畫創作的關系

素描創作與油畫創作一脈相承，既是分別獨立的繪畫科目又相互關聯。素描創作是油畫創作的準備階段，前期預熱。簡單來說，通過素描作品能預判一些油畫創作的最終效果。優秀的素描作品在藝術價值及審美格調上不輸油畫作品，如王式廓創作的素描作品《血衣》,孫滋溪、央美附中教師集體創作的素描作品《當代英雄》等作品。從作品的精神思想與傳遞情感的感染力來看，即使是只有黑白的素描作品，依然能打動人心，呈現出厚重的藝術使命。

結語

綜上所述，美術創作的實物手稿對于美術作品的實物研究具有不可替代的意義，它展示了一件美術作品從無到有的過程，表露了藝術家在藝術創作上的思路，體現了多種繪畫語言技巧的運用。因此，我們應重視對這些美術創作作品的手稿資料的整理和分析，以便更好地理解美術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