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的一個女孩

某日全家人到某城辦事，晚上投宿于一酒店。包間一晚二百八十元，正辦手續時，前臺接了一個電話。只登記了我們的身份證號碼，也沒要押金就給了我們房卡，我不解，就問前臺。前臺說：“剛才霞姐打電話了，給你們算內部價，記她賬上。”

我有些蒙，霞姐？在我記憶中好像沒和名字中帶霞的有過深的交往，倒有幾個女同學名字中有霞字，可她們可能連有我這么個同學都忘了吧？正疑惑間，胳膊上一疼，回頭一看，表妹正目帶不善地看著我。

“霞姐，怎么回事？”

我怎知咋回事？我正不知如何解釋時，一位身穿得體套裝的麗人面帶迷人的笑容向我們款款走來。

“潤哥、紅姐，你們啥時候來得？”我有點兒暈，這美女似曾相識，可卻記不起是誰了。

表妹也先一愣，然后驚叫了一聲：“是你呀！”

我更有點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朝表妹露出詢問的目光，沒想到表妹卻視若不見，只顧和那美女聊天。

那美女看我發愣，笑了：“潤哥是貴人多忘事，我在你們村打過工，你還抓著我頭發把我摔在了地上，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你忘了我可沒忘，這仇我記著呢！”

噢，原來是她！我經她這一提醒，終于想起來了。

那是二十年前了，當時鄉鎮還未合并，我村還是鄉政府駐地。全鄉大小單位也有十幾個吧，村里也開了幾家飯店，生意還算紅火。霞子便在其中一家飯店打工。說是打工，實際上是干“小姐”，從事色情服務。記得我有一次去陪人吃飯，當時給我們服務的就是她。那時她稚氣未脫，卻打扮得花枝招展，濃妝艷抹的。她給我倒酒時順勢坐在了我腿上，當時的我怎么想得我忘了，或許是為師者的身份讓我有所顧忌，也許是自命清高，也許是有色心無色膽。或者不想做對不起表妹的事兒。也許我反感女孩兒干這種事，我抓著她的頭發把她摔在了地上。

“別自個作踐自個，滾！”

霞子從地上爬起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說了聲“假正經”出去了。

本來陪人吃飯的好心情也變得糟透了。出去透氣的我看到霞子在墻角哭泣，于是我走了過去。她看到是我，哼了一聲。

我問她：“摔疼沒？“

她沒好氣：“要不摔你試試。“

我向她道歉，并試圖和她攀談。

她竟來了句：“用不著套近乎，一次五十，包夜二百。”

我也沒好氣， “那好，二百包夜。”

我叫她跟我走，她冷笑：“沒不吃腥的貓，你這樣的我不是沒見過。看上去老實巴交，面帶忠厚，道貌岸然，實則一肚子壞水，頭頂上長瘡，腳底下流膿，壞透了！“

我把她領回家，當她看到表妹和我兒子時愣住了，找小姐哪有當著老婆兒子面的？

那天，我們閑談了很久。從閑談中得知她家在山區，初中剛畢業，在她們村和她一樣干這營生的女孩有不少。一開始，村里人也看不慣，可當老張頭家的女兒用掙來的錢給她爹蓋上寬敞明亮的大瓦房時，村里人煞是羨慕。于是便有更多的女孩走出了家門，走出了大山，干上了這行當。自古笑貧不笑娼！

她坦言是她父親眼紅了，叫她出來的。她還有個哥哥叫剛子，腿有點兒殘疾，快三十了還沒說上媳婦。她爹重男輕女，要她要掙錢給她哥說媳婦。她說她的第一次賣了兩千元錢，全送回家了。此后，便是一次五十，包夜二百。行情好時一晚上能接七八次客，大都是過路的開長途汽車的司機。她們姐妹們不喜歡客人包夜，怕出事兒。因為不知包夜的人把你帶哪，有時會被好幾個人折騰整整一夜，好幾天恢復不過來。碰上變態的，連掐帶咬，身上經常被弄得青一塊紫一塊的，有的還把煙蒂把兒、啤酒瓶往她們下身塞，男人發起瘋來就是禽獸，有時候連禽獸都不如。

霞子說每次客人給的錢酒店老板要每次提十元，還要給大姐頭十元。平常還要幫酒店干服務員的活，并且不給報酬，也不管吃，只提供住宿的地方和避孕套，便于接活兒。她們吃飯也只能吃客人吃剩的飯菜，有時生意來了還會餓肚子。碰上掃黃時氣不濟還會被抓，她一個姐妹兒就被抓過。她那個姐妹剛和客人上樓沒幾分鐘就被抓了，還錄了口供（其實是問訊筆錄）。

我和表妹都勸她別干了，她停頓了一會兒說她沒學歷，能干啥？我說事在人為，這個營生總歸是違法，也不能長久，是吃青春飯。霞子說她回去想想。

以后，霞子便經常來我家玩，并且還和一個叫燕子的派出所實習女警成了好朋友。她倆兒經常結伴來我家玩，在我家看電視，直到我下了晚自習回家后她才和燕子警官離開。看樣子已經改邪歸正了，不然也不會和實習女警湊到一塊兒。有一天下午，她來到我家，說過段時間就要走了，并把一個包放到我家，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拿走的，自此便沒再見過她，直到今天。

回想起而十年前的事，猶如昨天。晚上，霞子陪我們聊天，說自從那以后干過保姆，保潔員，邊打工邊學習，吃了不少苦，受過不少罪，但最終自學拿到了酒店管理專業的文憑，以后應聘在這家酒店干客服部經理。并言及她哥哥也早已經結婚生子了，嫂子是她的一個姐妹兒，兩人互不嫌棄，結合在一起。談及她，她卻說不急。我勸她別眼光太高，都快奔四了還不急？她說再等等吧，一個是自己總有一道邁不過去的坎兒;再就是也沒有遇上合適的人兒。原先倒是遇上過一個合適的，可惜那個人結婚了，說完還朝我調皮地吐吐舌頭。我知道她的意思，沒接她的茬兒。表妹也不介意，還是勸她找個歸宿。霞子說過幾年再說，遇上合適的就嫁，條件也不高，像潤哥這樣的就行，她邊說還邊瞟了我幾眼。

第二天早上，我們退房離開，前臺說霞姐已經把賬結了，我也沒矯情。當我們走后，不經意間一回頭，發現霞子正站在酒店門口望著我們，我朝她揮揮手，她做了個抓頭發的動作，轉身進去了。

人人都有其無奈啊！

作者簡介：楊守潤（1973.07-）男，漢，山東省濰坊市壽光市，壽光市羊口鎮楊莊小學，一級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