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世界中的混沌人生
——以存在主義淺析弗朗西斯·培根的繪畫作品

楊 樂

(吉林省東北師范大學 吉林 130024)

弗朗西斯·培根是一位生于愛爾蘭的英國畫家。其作品以粗獷、犀利、具強烈暴力與噩夢般的圖像著稱，他扭曲、變形和模糊的人物畫使他成為戰后最有爭議的畫家之一。經歷過兩次世界大戰的培根受到戰后哲學思潮存在主義影響，在分崩離析的世界中打破并扭曲形象，逐漸踏上了荒謬世界中的混沌之旅。

存在主義研究人的存在、生存的意義、自由及選擇等問題。在一戰后宗教體框架的喪失，個人的歸宿感也隨之瓦解，在人類將自己異化并渴望找到出口時，各種表達方式便也隨之而起。以下從存在主義中的三個角度去淺析弗朗西斯·培根的繪畫作品，分別是偶然荒誕、自由選擇和強力意志（尼采）。

一、不確定情緒的形象化

存在主義上的偶然荒誕指所有的存在都不是決定的，而是偶然的，因此，存在是不確定的。從某種程度上講，存在是荒誕的。培根正是把這種紛擾世界帶來的偶然與荒誕依托主觀情緒而創作了出來。

關于繪畫，培根經常使用偶然、生的、痕跡這些具有雙重意義的字眼，為了使作品達到這樣直接刺激神經的效果，培根非常依賴于隨機創作他自己所謂的偶然效果。培根不確定情緒的形象化往往通過他身邊朋友及愛人的肖像畫表達出來，運用粗狂強勁的筆觸來表現畫面中人物的恐怖、荒蠻、孤寂、興奮和憤怒。在培根的系列三聯畫中，空間作為一種虛無與荒誕的化身獨自存在。幾乎所有扭曲異化的人背后都營造出了另外一個空間，這些空間有的仿佛是一個出口，給人在痛苦崩潰中一個宣泄的渠道，有的則像是一個牢籠編織成一個密不透風的網，將人物桎梏在煎熬與孤獨之中，如《弗洛伊德肖像畫習作》，強烈運動著的人物與極具立體風格的幾何空間進行組合，感性與理性相撞，培根把畫面中人物的精神情緒再升華。

二、絕對自由下的創作沖動

存在主義認識到，人的自由表現在選擇和行動兩個方面。只有通過自己所選擇的行動，人才能認識到自由，因為人的本質是由自己所選擇的行動來決定的。在20世紀戰后大的開放自由環境下，培根也在追求絕對自由的過程中釋放了自己。

這種釋放是在表達方式創作手法上的釋放，是在情感宣泄痛苦選擇上的釋放，但對于創作背后的故事，培根則是追求一種對于扭曲生命力的針鋒相對，挖掘人內在的精神世界。培根說，“我喜歡與肌肉的直面對視，喜歡生命的這一真正的天然狀態?！闭且驗樵谌酥泵孀晕业膭邮幨澜缦?，才給予了人回歸本身的更多可能，培根的創作思路源于心靈深處的沖動，是一種“本能”并且“本能的混雜在生命中”。也正憑借這種內在的推動力，血肉的題材表現成為必然。在《三幅為釘刑所畫的習作》中，畫面中的血漬不同于傳統繪畫中對血的質感顏色的精心描繪，而是模擬了血的飛濺的形態，加上顏料本身粘稠的質感，讓人感受到一種基于真實的暴力，培根將內心的沖動以一種精心縝密的方式表達在了畫面上，畫面中暴力的沖動，是人以外超越人的沖動。

三、強大力量支配的異象

強力意志就是生命意志，然而它所追求的不是生命自身的意志，而是使生命得以超越自身的潛在力量，正是這種對于意志的渴望，表現出了生命那種永不停息的本性。

形式的轉化可以是抽象性的或動力性的。它使運動從屬于力量，但同時也將運動從形象中抽取出來：培根的作品中壓迫的力量、膨脹的力量、痙攣的力量、壓平的力量、拉長的力量，這些力量都作用在靜止不動的身體上。這種錯綜復雜的力量無不把矛頭鋒利地指向對形象的再探索，對形象內部的再組合，對形象精神的再表現。在《根據委拉斯貴茲的＜教皇英諾森十世肖像＞的習作》中，粗狂強勁的筆觸表現畫面中人物的恐怖、荒蠻、孤寂、興奮和憤怒。隱抑著的吶喊，展露了當下人類普遍喪失信仰后的痛苦與無助；《愛人喬治戴爾肖像畫局部》人物好像是在臉上打了一組太極，漩渦式的筆觸給了畫作巨大的生命力，讓人感受到了主觀精神世界的力量。

培根創造了一種半真半幻的世界，一種公眾的恐怖與個人的惡夢。然而，用培根自己的話說，無論這些作品看上去如何復雜、神秘，其目的在于去“誘捕真實”，營造一種盡可能強烈的緊張感，卻不陷入幻想之中。但在培根所采用的形式語言上卻是無盡的灑脫與夸張。作畫過程是與自己神經的對話，他對直覺有著極高的敏銳性，對畫面有著極強的操控能力，雖是朋友愛人的圖像，但不局限于再現，都表達了苦惱孤獨的感受。在肖像的背后，我們仿佛能夠看到培根所向我們展示的掙扎可怖的靈魂，也能感受到圖像背后培根生命的底色和時代的底色。在荒謬的世界中表達超脫空間以外的混沌，培根可以稱得上是看似無意實則有心的異化出口指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