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貿易的內涵、影響、壁壘以及中國戰略選擇

趙興源 張一明 張逞灝

摘要：數字貿易正在改變傳統經貿活動，為其注入了新的活力與能量，促進了全球經貿的發展。然而，基于數字貿易在交易方式以及交易對象上的特殊性而招致的非傳統壁壘，導致全球統一的數字貿易規則至今仍未通過傳統多邊談判的方式達成一致。因此，為充分發揮我國作為負責任的大國以及數字貿易大國的責任與擔當，有必要在對數字貿易的內涵、影響以及現存貿易壁壘進行梳理與分析的基礎上確定我國應為的戰略，以期科學、合理地為我國推動全球數字貿易規則構建提出建議。

關鍵詞：數字貿易;壁壘;策略

數字技術正在以一種基礎性的方式改造傳統跨境經貿活動，為跨境貿易創造了新的機遇與發展方向，根據麥肯錫全球研究院（McKinsey Global Institute）發布的報告（Digital Globalization： The New Era of Global Flows）指出，與沒有任何流動的世界相比，全球貨物流動、外國直接投資和數據使當前的全球國內生產總值增加了大約10%。迅猛發展的數字經濟已經成為推動全球經濟發展的重要引擎，然而傳統形式上的貿易多邊談判在近二十年來處于一種相對停滯的狀態，也致使數字規則的發展遠遠滯后數字技術的發展。因此，為充分發揮我國作為負責任的大國以及數字貿易大國的責任擔當，有必要在對數字貿易的內涵、影響以及現存貿易壁壘進行梳理與分析的基礎上對其進行充分認識，以期為我國推動全球數字貿易規則構建而應當選擇的戰略提出建議。

一、數字貿易的內涵與定位：傳統服務部門

（一）數字貿易的概念

電子商務這一觀念最早由IBM公司提出，Dorin和 Manoela將其進一步定義為買賣雙方的商業交易本身，交易前后所有的互動和信息交流以及相關的技術支持[1]。但在此時電子商務內涵主要涉及通過電子商務完成的貨物交易，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技術的革新以及交易對象的發展和演變，出現了依托數據技術而展開的服務貿易以及依托數字技術且可數字化交易的產品，電子商務無法再精確的描述正在發生的變化[2]。因此，電子商務這一概念便逐漸被包含內容更廣的數字貿易這一概念而替代，并且被納入為數字貿易的一部分，或者可以說數字貿易是電子商務的進一步發展，是電子商務的更高級形式[3]。但對數字貿易的定義尚存在一些爭議，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USITC）將數字貿易定義為任何工業部門的公司通過互聯網提供產品、服務以及相關產品。2016年于杭州舉行的G20峰會上，多國領導人共同簽署通過了《二十國集團數字經濟發展與合作倡議》（以下簡稱“倡議”）。該《倡議》將數字經濟定義為，以使用數字化的知識和信息作為關鍵生產要素、以現代信息網絡作為重要載體、以信息通信技術的有效使用作為效率提升和經濟結構優化的重要推動力的一系列經濟活動。相比于美版對數字貿易的定義，《倡議》將數字貿易囊括入數字經濟的范圍內，使其更具有寬泛性和合理性，科學地闡述了數字貿易的核心與本質。

（二）數字貿易的內涵

根據孫杰[4]對數字貿易的內涵所進行的界定，數字貿易的表現形式可以從狹義、廣義兩個角度進行進行闡述：“從狹義角度說來說，數字貿易僅包括可數字化交易的產品，但廣義地看，還應該包括通過電子商務完成的，主要是與貨物貿易相關的服務貿易以及由此促成的貨物貿易?！钡珣斪⒁獾氖?，數字貿易僅是隨數字經濟而出現的新貿易形式，雖然賦予了傳統貿易一些新內容和新特征而成為現代服務業，但主要還是以服務于傳統經濟活動為目的，因此，數字貿易不會從根本上替代，更不會顛覆傳統的貿易與經濟活動，而是提高了傳統經濟活動的效率。

二、數字貿易的影響

（一）數字貿易的影響

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的發展，推動了互聯網信息技術與現代貿易的融合，促進了與貿易相關的全球采購體系、生產體系、支付體系和物流體系的轉型，催生了數字貿易的蓬勃發展。與傳統貿易方式相比，數字貿易能夠提高交易效率、降低交易成本，并且通過創新交易方式推動貿易模式的不斷創新。目前，超過一半的全球服務貿易已實現數字化，超過12%的跨境貨物貿易通過數字化平臺實現。技術在發展的同時也降低了全球經貿活動的參與門檻，改變了人們從事經貿活動的傳統方式，非生產私人主體、小微企業以及私營企業在過去很難涉及到跨境貿易或者提供、享受跨境服務，而如今卻可以同時成為國內貿易以及跨國貿易的參與者或者跨境服務的接受者、提供者。麥肯錫全球研究院針對271家初創技術企業的調查結果顯示，86%的初創企業至少有一項創業活動涉及跨境服務（見表一）。貝寶（Paypal）在對將近30000家的美國小型企業分析后，發現這些企業基本都通過網絡完成貿易活動（見表二）。不僅僅是在交易層面，甚至是在農業生產領域，數據科學家和農民可以通過共同努力，分析關于天溫度、土壤狀況和各種其他因素的大量信息，在生長季節調整耕作策略，提高產量。除上述直觀數據外，我國學者馬述忠等人在總結前人的結論后通過抽象概括的方法將數字貿易帶來的最基礎的影響理論化，分別是：1、貿易成本的普遍降低。數字貿易充分利用互聯網與數字技術優勢，能有效降低各個貿易環節的成本支出;2、中間環節大幅減。通過互聯網的直接溝通渠道，服務中介、審查等中間環節大幅減少，貿易效率得到提高;3、生態系統智能互聯的趨勢日益凸顯。隨著數字貿易的廣泛應用，數字貿易平臺將成為協調和配置資源的基本經濟組織，是價值創造和價值匯聚的核心;4、弱勢群體廣泛參與的趨勢日益凸顯。小微企業以及私營企業主不必再受高昂的前期成本、邊界復雜性、距離障礙以及貿易壁壘等因素的影響而可以直接參與到跨境貿易當中。數字貿易的積極對全球經貿發展的積極影響是顯而易見的，然而，基于數字貿易在交易方式以及交易對象上的特殊性而招致的非傳統壁壘卻正在嚴重影響依托數字技術而進行的貿易和以數據本身為交易對象的貿易的跨境流通。

三、數字壁壘現狀分析

全球統一的數字貿易規則至今仍未通過傳統多邊談判的方式達成一致的主要原因就根植于數字貿易所招致的數字壁壘的特殊性與新穎性，根據陳維濤[8]、吳偉華的研究，跨境數字貿易所面臨的壁壘不僅包括關稅等傳統貿易壁壘，還包括包括數據存儲本地化、隱私保護、數據跨境流動、源代碼規則、知識產權保護等與個人、商業隱私保護等與公民生活息息相關的事項以及信息網絡安全、金融安全高度等與國家安全相關連的事項而產生的數字壁壘。這些非傳統形式的數字壁壘往往因涉及到了國家關切的基本問題而難以通過多邊談判等方式消除，進而導致在過去將近二十年的時間，針對數字貿易進行的多邊談判一直無法就跨境數字貿易規則制定取得突破性的成果。在這一背景下，數字貿易以及數字技術發達的國家紛紛通過內部法規或者雙邊協定搶奪貿易規則制定的主導權、主動權，來推動對其有利的數字貿易規則的發展，產生諸如了美國主導的“美式模板”、歐盟主導的“歐式模板”等側重點明顯不同的數字貿易規則制定模板。然而，我們認為，無論是“美式模板”亦或是“歐式模板”，其本質仍然根據本國或者本地區的技術發展情況、貿易發展情況、公民的需求以及國家安全考慮而以法律的形式固定的數字壁壘。因此，如果像美國一樣一昧的通過制定國內法律、雙邊協議或者區域內協議追求數字貿易規則制定的主動權與主導權，不僅不會取得積極的結果，甚至會加劇國家間貿易壁壘的沖突，限制數字貿易的流動。如發展中國家基于國家關切問題的考慮，基本會促使其它國家對數字貿易規則的設置采取較為嚴苛的規定（見表三）。

四、中國的戰略選擇

（一）中國在數字貿易全球化中承擔的角色

毋庸置疑，為避免我國在數字貿易規則的制定上受發達國家的牽制而陷入被動情況，我國應當通過制定國內法規、雙邊協定以及區域協定以爭取數字貿易規則制定的主動權。然而，我們認為這僅僅是出于順應國內技術發展的需要而須對其予以規制以及順應國際社會客觀環境發展的趨勢而作出的必須選擇，并不屬于中國主導數字經貿規則制定的最優策略。我國作為負責任的大國，在數字經貿規則的構建上應當繼續發揮負責任大國作用，積極參與全球治理體系改革和建設，不斷貢獻中國智慧和力量，以促進數字貿易的發展合作以及規則的建立。同時作為數字貿易大國，我國已成為數字貿易規則的重要利益攸關者，應當成為制定全球統一數字貿易規則的重要參與者和推動力量。

（二）中國戰略的選擇

在傳統多邊談判相對失靈、各國爭奪貿易規則制定權、主動權而導致壁壘在實質上加劇的現狀下，為推動數字貿易的全球流動以及多邊規則的建立，我國的最優戰略應包含以下四個方面：首先，為避免戰略的失敗或者難以達成預設結果以及為避免陷入被動情況，我國應當針對技術的發展以及國內實際情況的需要繼續出臺相應法規，并且繼續同不同國家針對數字貿易的規則事項簽訂雙邊協定、區域協定。其次，轉換思路，率先通過改革傳統貿易談判“討價還價”的談判方式，轉而注重監管合作戰略的達成以及在此基礎上構建的以互相承認協議為底層構架的多邊相互承認協議，以期通過互相承認的方式消除數字壁壘，同時保護國家的基本關切（監管合作——互相承認協議——多邊互相承認協議）。這套方法能夠有效從現實角度出發去考慮，監管合作的方式確實能夠規避掉或者說是克服數字貿易給國家規則制定者、國際規則制定者帶來的挑戰。國內監管機構對本國公民負責，并認為本國法律是最適合保護本國公民的法律，因而如果通過監管合作的方式，通過達成互相承認協議，則不會損害國內法的效力，而且，就執法管轄權來說，通過相互承認，監管者能夠對與本國存在互相承認關系的國家就其在數字貿易活動違背監管規范的事項請求對方的監管機構進行執法活動，或在未達成監管協議的前提下通過與對方國家監管機構的合作使其按照合作協議對發生在其境內的違背監管規范的事項進行管轄。除此以外，監管合作，特別是在此基礎上達成的互相承認協議能夠為消除數字貿易壁壘起到積極的影響，多邊談判特點在于追求一種所有成員國都一致同意的硬性規定（hard-and-fast rules），然而這種談判風格卻不適用于涉及內容過于復雜，難以在談判主體間取得一致的數字貿易。因此，規則制定者有必要改變傳統的“討價還價”的談判方式，并且在監管合作的背景下轉變“一致同意”談判的目標為“一致承認”，盡管互相承認協議也涉及硬性規定和明確的執行規定，但這種規定屬于國內規定，因而不需要所謂的達成一致;再次，監管合作協議以及互相承認協議的應從與我國具有良好合作關系的國家開始;最后，應當為多邊互相承認協議設置簡易的加入程序以方便將其推廣至全球并成為一個多邊互相承認協議。總結下來意即“在繼續制定國內法規、雙邊協定、區域協定的前提下，通過與我國具有友好雙邊關系、多邊關系的區域展開監管合作并推動達成互相承認協議，并在此基礎上推動多邊互相承認協議的達成，最后將其逐步推廣多邊互相承認協議至全球，以促進數字經貿的流通以及國際規則的確立?！?/p>

參考文獻：

[1]孫杰.從數字經濟到數字貿易：內涵、特征、規則與影響[J].國際經貿索，2020，36（05）：87-98.

[2]馬述忠，房超，梁銀鋒.數字貿易及其時代價值與研究展望[J].國際貿易問題，2019（02）：176.

[3]陳維濤，朱柿穎.數字貿易理論與規則研究進展[J].經濟學動態，2019（09）：114-126.

[4]吳偉華.我國參與制定全球數字貿易規則的形勢與對策[J].國際貿易，2019（06）：55-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