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蕊 董建民
(西藏民族大學 信息工程學院,陜西 咸陽 712082)
游牧文明從幾千年前延續到現在,足以說明它是與草原的生態環境最相適應的。在草原生活的人們長期與廣闊無垠的大草原相處,與干旱、寒冷的草原氣候較量,這是他們的必然選擇,也是對草原生態環境破壞較小的一種生產和生活方式。在青藏高原一帶,藏族牧區幾乎占藏地區域的2/3[1]。遼闊的自然地理環境供養了遍地的牛羊,也使大量牧民得以繁衍生息。卡扎諾夫認為游牧民的形成大概經歷了四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定居的動物飼養;第二個階段:半定居的畜牧業;第三個階段:專業牧人飼養或遠處草場放牧;第四個階段:半游牧化與完全游牧化。”[2]隨著生產方式的變化,藏族牧民選擇了結構簡單、易搭建且易于搬遷的帳篷作為居所。對于在草原上生活的游牧民族來說,牧民帳篷是保障安全、服務于生活的住所,也是藏族牧民審美意識的一種外化、一種載體。
這種居住文化因藏族聚居區所在地域的不同略有差異,但基本都是從最原始的以鹿、虎、豹等動物皮毛做帳房為雛形,發展到以動物皮、毛氈、布等為材料搭建的居住帳篷。這種建筑體系逐漸成熟并延續至今,在現代化文明的沖擊下,其隨著生產方式的變化發生著細微的變化。
原材料的不同和帳篷形制的差異使得帳篷種類更加多樣。在傳統牧區,常見的有以牛毛為材料的黑帳篷和供遠行用的白帳篷[3]96-98。黑帳篷的形成與牧人的生存環境、生活方式以及思維方式等有著密切的聯系,并且它的基本特征在游牧文化演繹的過程中較為穩定。牛毛帳篷由棚頂、四壁、橫桿、撐桿、橛子等部分構成,帳篷的骨架搭建好之后,牛毛所織的氆氌就等同于土木混合結構中的屋頂和墻體。牛毛帳篷抗寒保暖、防腐性強、結實耐用,它的這些性能恰好可以適應高原地區寒冷多變的氣候,是藏族牧民智慧的結晶。藏族牧民將最淳樸的山神信仰與自然和諧的相處模式用最簡單直白的方式表達在居住文化上,而帳篷便是承載這一文化的載體。白布帳篷比黑帳篷更輕巧便攜,適合節日慶典、演出活動、遠行等。白色帳篷也像草原上的白云般流動性較強,它的使用范圍不局限于牧區,農區和城鎮居民也有使用。
藝術與美的基本法則,都是從自然物質世界和現實的實用性能上產生與提煉出來的[4]85-87。牧民將他們的山神崇拜和宗教信仰體現在了帳篷裝飾上。裝飾圖案也同寺廟和其他藏式傳統建筑的圖案一樣,彩繪或鑲嵌于帳篷上。圖案與紋樣大致分為植物類、動物類、文字類,較為常見的如八吉祥、忍冬、祥云、宗教符號等圖案。由于自然環境和建筑材料的限制,牧民的黑帳篷上幾乎沒有或少有裝飾圖案,白色帳篷頂部與護圍銜接處會像寺廟的邊瑪墻的裝飾形式一樣,鑲嵌藍、紅、黃等顏色進行裝飾。如今,隨著旅游業的發展,吉祥八寶、護法神獸、六字真言等圖案越來越普遍地出現在白色帳篷上。
藏族人民生活的區域平均海拔在4 000 米以上,這里氣候寒冷多變、晝夜溫差大、冬季漫長[5]。在這樣寒冷多變的自然環境中,人們的生活與火息息相關。灶火對于藏族而言如同一個城市的符號,承載著牧民生活的點點滴滴,但是火災帶給牧民的災難也是不可估量的。正是這種靠天養畜的草原特征,塑造了藏民族面對災難的韌性和對火災的謹慎性。灶火位于整個建筑空間的中心位置,除了方便生活外,還出于安全的考慮。中心位置在人的視野聚焦點上,若有風吹草動會即刻引起關注,從而避免不必要的火災和損失。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在遼闊的草原上,分散而居的生活狀態是牧民的真實寫照。互補心理是滲透在建筑中的一種心理。江南草木繁盛、鶯紅柳綠,故他們的建筑風格是粉墻黛瓦,建筑色彩是淡雅的。在草原上,牧民通常都相對獨立,這種互補心理內化到建筑布局上,就是他們需要火一樣溫暖的互動。處于帳篷中央的灶火是草原環境下的生活需求,也是一種推動人與人之間互相交流的精神需求。結合牧民的自然環境、生活習慣和心理需求,火成為他們居住文化中重要的空間信仰。
游牧文明與農耕文明都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游牧文明的起源對于中華文明的起源和發展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6]。游動是游牧文化最大的特點,它影響了藏族社會的物質文化和包括法律在內的精神文化的各個層面。牧民逐水草而居的生產方式使游牧民族形成一種熱情開朗的性格,他們自由奔放、說走就走的心理特征塑造了他們最單純質樸的審美風格。另外,居住地點的穩定性決定了裝飾的多樣性,寺廟、莊園等建筑裝飾的細致程度展現了藏民族審美的強烈的色彩感知力。在牧區,居住地點的不斷更替限制了他們的裝飾范圍,但這種簡單的牧民帳篷卻體現著一種尊重自然的意識和遵循來世說的虔誠信仰。這種意識映射住所中,便形成了一種簡潔淳樸的審美風格。
在藏族社會中,牲畜被視為僅次于土地的財產,其所有權的確立受到了高度的重視[7]。由于草場所負荷的牛羊數量是一定的,出于長遠考慮,游牧是他們唯一的選擇。這維持了草原的生命力,擴充了牛羊的數量,也保障了他們的財富。這種流動性決定了他們沒有足夠的精力對建筑作精美的裝飾,因此形成了一種簡單的建筑風格。
對游牧民來說,牛羊是重要的生產、生活資料,被視為 “可以行走的財產”。他們將物盡其用的生存哲學發揮到了極致,牛毛就是他們帳篷的主要原材料。在冬季,出于保暖的考慮,牧區藏民的帳篷使用牦牛毛編織,因而呈現黑色和深棕色;到了夏季,則將白色作為基礎色,并在周邊鑲嵌藍色或是其他顏色的花紋[8]。建筑材料的多樣性影響著建筑色彩的豐富性。氆氌是用牛毛織成的,牛毛厚重且堅硬,不能同布匹一樣染上其他顏色,這使帳篷保留了牛毛本身的顏色。帳篷的色彩既暗合了藏民族的黑色崇拜心理,又與藏族牧民節儉樸素的生活方式吻合。藏族同胞喜歡用艷麗的色彩,紅色、褐色和黃色是使用頻率最高的基色[9]。白布輕盈柔軟,易于染色和鑲嵌動植物圖案,絢麗多彩的紅、黃、白、藍、黑裝飾色彩將帳篷渲染得如同將藍天、白云、綠草相互交融在一起。色彩的明艷與跳躍性也是藏民族熱愛生活、崇尚自然的真實寫照。如果說金與銅塑造的寺廟建筑裝飾彰顯著一種金碧輝煌、等級森嚴的貴氣,那么牛毛和布匹帳篷則傳遞著一種親切的自然氣息和粗獷彪悍的審美心理。
帳篷是牧民民居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建筑裝飾彰顯了游牧民族獨特的地域風情和審美文化。牧民在遼闊的草原上分散而居的生活特點,促成了藏族牧民帳篷以火為居住文化的空間信仰;物盡其用、就地取材的生活習慣,塑造了藏族牧民帳篷簡潔淳樸的裝飾風格;逐水草流動的生產特點,使牧民在帳篷搭建過程中形成了粗獷彪悍的審美心理。但隨著社會的發展,藏族牧民帳篷在建筑材料、建筑裝飾、建筑風格上發生了一定改變。例如,受生產方式、交通方式、子女受教育等因素影響,藏族牧民帳篷所使用的材料更加多樣,直接影響了建筑裝飾風格和審美心理。為使藏族牧民的帳篷文化在被逐漸忽略的趨勢中得到重視,本文從自然環境、建筑材料等方面分析建筑裝飾背后的文化內涵,旨在為新的牧區建筑改造或帳篷酒店、文創產品這些與時代接軌的產物設計提供一定的藏元素參考,并使其審美心理與建筑特征在現代文明進程中找到新的傳承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