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黎波
(重慶青年職業技術學院 重慶 400712)
近年來,重慶市政府非常重視院校與企業之間的“產教融合”,并在中西部名列前茅。一是重視產教融合平臺建設工作。2018年,重慶圍繞大數據、人工智能、智能制造、生物醫藥等專業,啟動建設了一批職業教育“雙基地”項目,其中高職院校占了80個項目,在全市職業教育中起到了示范作用。二是重視職業教育人才培養質量提升。堅持教師準入“雙師素質”導向,實施“雙千雙師交流計劃”,促進了教育鏈、人才鏈與產業鏈、創新鏈有機銜接。三是重視提高職業教育國際化水平。支持高職院校與企業在俄羅斯、埃塞俄比亞、沙特阿拉伯等國建設了一批職教海外“魯班工坊”,培養具有國際視野、通曉國際規則的技能技術人才和生產經營人才。
但是,重慶高職院校在推進“產教融合”過程中也存在明顯不足,一是產教融合平臺由政府主導一手推進,高職院校主體角色模糊,只是機械執行任務安排,實際成效還不明朗,更多的是形式大于內容。二是重慶高職院校推進產教融合過程中,大部分是在唱“獨角戲”,出現了“院校熱,企業冷”、“領導熱、教師冷”等問題,院校倒成了推動產教融合的主力。三是對產教融合示范項目的路徑依賴太強,大部分院校“依葫蘆畫瓢”,別人怎么干,我就怎么干,思路、特色、亮點均不突出,融合質量效果也參差不齊。
高職教育本來應是能力本位教育(Elly,2012),應該面向產業,高職院校更喜歡采取合作辦學的模式,修訂專業課體系,打造“雙師”型教師隊伍,完善培養方案,實現與企業接軌(高燕等,2018)。隨著現代學徒制的推廣,高職院校主動根據企業工作任務,深入調整課程體系,促進校內教學與企業教學相結合,力爭讓學生“全員、全部、全程”參與生產實訓(汪鄭連,2019)。除此之外,訂單式人才培養模式也逐步成為產教融合的具體表現形式,院校為企業定向培養技能型人才,企業則會全程參與教學培養工作,以保證人才的合格率(李春霞等,2019)。在“學徒制”、“訂單班”的基礎上,高職院校也將合作對象聚焦到有實力的大企業,合作方式也由單維度向復合型轉變,院校不斷推動專業鏈、人才鏈與產教鏈“三鏈合一”,鼓勵教師、企業人員雙向流動,以此擴大就業創業、提高教育質量,培養更適合企業的技能人才。
隨著經濟發展對高職院校的專業建設和人才培養的更高層次要求和挑戰,傳統的“訂單模式”、“頂崗實訓”方式已經不能滿足各方需求,對產教融合平臺的需求更加迫切,并以此整合各方資源,滿足更多企業的用人需求(鄭鈺佳,2019)。高職院校、企業、政府本是產教融合不可或缺的因素(Knudsen,2015),而企業則是最關鍵的因素(BrodKey,2005)。然而,大部分高校卻習慣將大學科技園、大學生創業園、創業孵化基地、小微企業創業基地作為產教融合平臺,這離市場、企業的需求,存在較大的差距(謝宇奇,2019)。也有部分高校計劃開發多元化教學平臺,融入人才交流、技術研發、創新創業等多種要素,增加學校與企業的接觸機會(鄭丹,2020)。但有學者認為,如果直接由企業、高校來搭建產教平臺,具有松散性、短期化,他們希望能由政府合理配置教育資源,主導搭建開放式平臺,集聚更多資源,成為校企合作、協同育人的推動者和參與者,也能夠助力地方經濟發展,一舉多得(李玉倩,2019)。目前,我們對產教融合的理解更傾向于新方式、新工具,注意力在“建”,而不是在“融”,導致產教融合出現了“兩層皮”現象。具體原因如下:
一是利益訴求不一致。高職院校作為人才培養、知識生產、文化傳承的機構和組織,被賦予了文化育人,培育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的功能定位,具有公益性、非營利性。企業作為盈利性組織,利益需求是全方位的,對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的需求只是其中一部分,而資金、技術卻是企業賴以生存的根基。究其原因,企業堅持市場邏輯,雖然會承擔社會責任,但卻以利潤最大化為核心,如果過度要求其履行教育責任,容易導致“學校熱、企業冷”現象。
二是發展動力不一致。高職院校的發展動力主要來源超前的專業建設和優秀的師資團隊,需要吸收企業的行業經驗。而企業要在市場中生存發展,需要通過隱性知識與顯性知識的更替,獲得具有價值性、稀缺性、難以模仿與替代性的資源。不難看出,最難以傳遞的隱性知識根植于企業,“只能意會不可言傳”,校企通過科研人員之間的短期交流,是無法學到企業核心能力的,企業也不可能從院校帶來的顯性知識中獲得稀缺資源。
三是實踐操作不一致。無論是企業、高職院校,都希望由政府來主導產教融合,單純依靠購買服務、財政資金、土地信用、稅收優惠等組合激勵方式,去釋放雙方的融合動力,但容易演變為幫助企業解決融資難題和資源難題,也容易導致高職院校“搭便車”的現象,增加了多方博弈的逐利性。產教融合本是校企雙方的需求對接,政府更多地應該注重制度安排和機制創新,而不是越俎代庖,將產教融合這一步好棋變成資源再分配的圖利工具。
“產教融合”作為應對第四次產業革命、“中國制造2025”、“雙高計劃”院校建設等一系列挑戰的戰略性舉措,已經上升為國家教育改革和人才資源開發的基本制度安排,被社會各界寄予空前的厚望。2018年,《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明確要求,鼓勵和支持社會各界積極支持職業教育,推動校企全面加強深度合作,完善高層次應用型人才培養體系,推進高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重慶市《關于深化產教融合的實施意見》指出,深化高等教育、職業教育改革,引導職業教育資源向產業和人口集聚區域集中,建立健全專業動態調整機制,構建以產教融合為主攻方向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
企業既是產教融合的推動,又是產教融合的最終受益者。截止2019年,重慶市重點企業已超過100家,中小微企業已累計85萬戶,年度新增中小企業11萬家,其中“專精特新”企業200家,“小巨人”企業20家,“隱形冠軍”企業10家,2019-2022年對專業技術人才需求增量31310人、技能型人才需求增量38750人,這為產教融合、校企合作提供了巨大的融合空間,實現產教供需雙向對接。重慶高職院校協同推進產教融合,有基礎、有團隊與企業共建共享生產性實訓基地、崗位培訓課程、重點研發基地等,既有利于幫助重點企業培養、儲備一批高質量技術技能人才,有利于提升企業的創新創業能力,加快高職院校科技成果轉化轉移,實現“強強聯合”。
2017年,國務院《關于深化產教融合的若干意見》明確,將產教融合作為促進經濟社會協調發展的重要舉措,貫穿人才開發全過程,形成政府、企業、學校、行業社會協同推進的工作格局。2019年,《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提出,在開展國家產教融合建設試點基礎上,建立產教融合型企業認證制度,對產教融合型企業給予“金融+財政+土地+信用”組合式激勵,并落實稅收優惠政策。國家6部委聯合印發的《國家產教融合建設試點實施方案》進一步明確試點工作任務,全面促進教育體系與產業體系的有機銜接,健全以企業為重要主導、高校為重要支撐、產業關鍵核心技術攻關為中心任務的高等教育產教融合創新機制。
高職院校長期重視教師團隊建設,并不斷開展產教融合、校企合作,從外部獲得更多的新知識、新技術,例如,“訂單班”、“頂崗實習”等形式,從而加速了高職院校對顯性知識的引進,保證了院校內部的知識更新,幫助高職院校從一個自我封閉、低水平研發的環境中走出來。相比而言,企業的知識來源則更加多元化,經驗總結是企業提升核心競爭力的重要途徑,其技術能力高度個人化,很難公式化,無法詳細表達,師傅與學徒之間始終保持著心口相傳、潛移默化的交流方式,學徒只有通過不斷體驗、試錯,才能掌握一門技術。本文認為,高職院校面臨的真正困境并不是學生對于技術的掌握程度,學生掌握技術的途徑主要來源于師資團隊的指導,而學校真正需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避免現有知識體系與現實社會、市場發展的脫節和禁錮。
從內生角度看,高職院校通過詳細的人才培養方案,編制技術文檔、操作指南、實訓教材等,對學生進行系統化、標準化教學,讓學生在兩年之內,快速理解、掌握一系列技術知識,幫助學生獲得更多的職業資格證書,在一定程度上,顯性知識能夠消除學生之間的異質性,通過統一的標準化教學,使學生個體達到相同的知識水平。同時,高職院校的培養環境也限制了學生個性化發展,學生在技能學習過程中無法進行崗位細分。嚴格意義上講,無論是本科高校或者高職院校,培養的學生還不能算真正的“人才”,至少只能稱為“潛在人才”。與高職院校不同,企業具有完整的科層體系和嚴謹的產業分工,理論上是無法進行大規模集聚生產實踐,而是分散到不同的工作崗位,由不同風格的技術人員帶領,培養不同的崗位勝任能力,逐步將學生的個人潛力、職業素養、技術能力展現出來,引導學生從同質化向個性化、異質性方向轉變。
綜上所述,高職院校與企業是兩個具有不同性質的人才培養主體,都存在短板與不足,但又無法相互替代,從知識特征分析,技術能力的產生一定會經歷顯性知識積累、更新和隱性知識模仿、創新兩個必不可少的階段,但這兩個階段又無法由高職院校或者企業獨立完成,所表現的特征就是,在校學生具有普適性、同質性,而在職人員則更傾向于崗位性、異質性。高職院校所依賴的人才培養體系本身具有一定的滯后性、封閉性,它所面臨的困境是如何解決理論知識陳舊、老化等關鍵問題,當高職院校與企業建立起相互信任的協同關系后,企業對行業、市場的敏銳性、預判性,可以很好地為院校的專業建設、課程設計、人才培養指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