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妙勇安湯藥理作用及作用機制研究進展

薛俊茹，何錄文，孫暉，王喜軍

(黑龍江中醫藥大學,經典名方有效性評價及產業化開發教育部工程研究中心，黑龍江 哈爾濱 150040)

四妙勇安湯最早出現于漢代《華佗神醫秘傳》，后由清·鮑相璈將其整理收編于《驗方新編·卷二》中并為其命名，由金銀花、玄參、當歸和甘草4味中藥組成，是治療熱毒熾盛之脫疽的經典名方。脫疽是一種慢性周圍血管疾病，現代醫學中的血栓閉塞性脈管炎(TAO)等血管性疾病均可歸屬于該證范疇[1]，多發于男性中，且逐漸趨向于年輕化，對人類的生活和健康產生嚴重威脅。2018年4月16日，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發布了《古代經典名方目錄(第一批)》[2]，四妙勇安湯成為目錄中100個經典名方之一。本課題組前期針對四妙勇安湯的組方考證及臨床應用進行了研究梳理[3]，為進一步開發及合理運用四妙勇安湯這一經典名方，通過查閱整理近20年來國內外相關文獻，對其抗炎、調節血管新生、抗氧化應激、調節血脂、改善血液流變學等藥理作用和作用機制進行綜述。

1 抗炎

研究表明，四妙勇安湯對動脈粥樣硬化炎性反應(AS)、Ⅱ型膠原誘導性關節炎(CIA)、急性痛風性關節炎(AGA)、TAO等炎癥疾病發揮出良好的治療效果，可以從多靶點、多途徑消除或減輕炎性反應，抑制炎癥因子浸潤血管的發生。有學者對不同相容性組合的四妙勇安湯中5種抗炎活性成分的腸道吸收進行了研究，結果表明，活性成分的吸收隨相容性組合和腸段的變化而變化，從生物學的角度為四妙勇安湯的相容性規律研究奠定基礎[4]。應用加味四妙勇安湯治療急性期閉塞性動脈硬化后，患者的C反應蛋白(CRP)和白細胞介素6(IL-6)均降低，并結合其可以改善踝臂指數，加以闡釋本方對急性期閉塞性動脈硬化有治療作用[5]。彭立等發現四妙勇安湯可以通過改善家兔血清CRP、基質金屬蛋白酶9(MMP-9)水平，從而達到穩定AS易損斑塊的作用[6]。宋珂等利用四妙勇安湯對AS模型小鼠進行早期干預，結果表明，該方可以通過控制炎性因子的表達，如IL-6和單核細胞趨化蛋白1(MCP-1)，進而抑制AS的炎癥反應[7]，但其具體的抗炎分子機制研究仍不明確。朱宏斌等通過觀察四妙勇安湯對AS大鼠胸腹主動脈細胞因子信號抑制劑1(SOCS1)和細胞因子信號抑制劑3(SOCS3)的影響，結果提示，四妙勇安湯的抗炎機制與調節SOCS1和SOCS3的表達有關[8]。結合本方通過抑制巨噬細胞分泌的細胞間黏附分子1(ICAM-1)和MMP-9的表達，繼而發揮抗炎作用[9]，以及通過降低主動脈的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和白細胞介素10(IL-10)水平的表達[10]，進一步說明本方能夠預防早期AS的形成。另有實驗推測加味四妙勇安湯通過下調炎性細胞因子IL-6、白細胞介素17(IL-17)、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的表達，從而起到對Ⅱ型膠原誘導性關節炎(CIA)模型大鼠關節炎的改善作用[11]。宋哲等應用AGA大鼠模型對四妙勇安湯治療作用進行深入研究，結果表明，四妙勇安湯對大鼠AGA起到顯著治療效果的作用機制可能與抑制移動抑制因子(MIF)、白細胞介素1β(IL-1β)以及TNF-α等的表達有關[12]。

蔣士生等應用本方對腦出血模型大鼠治療后，腦內和血液中IL-1β、IL-6、TNF-α蛋白水平均有明顯降低，結合能促進腦出血大鼠腦毛細血管內乳腺癌抵抗蛋白(BCRP)和貓白血病病毒C組受體(FLVCR)蛋白表達以及提高血液中紅素轉運蛋白(HXP)蛋白含量的結果，共同發揮了本方對大鼠自體腦出血造模后的神經功能缺陷癥狀的治療作用[13]。李娜等發現本方通過降低TNF-α、IL-6和CRP等炎癥因子含量，增加血漿中一氧化氮(NO)含量發揮抗炎機制，產生對TAO的保護作用[14]。楊靜等表明下肢血管支架成形術后應用四妙勇安湯，P-選擇素(P-selectin)、CRP及TNF-α水平均明顯降低，提示本方能夠抑制下肢血管支架成形術后的炎癥反應[15]。于洪靜等發現本方通過減少IL-6 和TNF-α的分泌，進而起到對高糖高胰島素誘導的平滑肌細胞增殖的抑制作用[16]。于紅紅等指出本方含藥血清對下游TNF-α及IL-6等炎癥因子有明顯的抑制作用，由此可見四妙勇安湯含藥血清能夠有效抑制脂多糖(LPS)誘導的巨噬細胞炎癥反應的發生[17]。

2 保護血管內皮細胞

現代研究已證實血管性疾病發生的病理基礎多是由于血管內皮損傷及功能的缺失而導致的，張軍平等研究表明本方能夠通過抑制白細胞介素8(IL-8)、TNF-α及MCP-1的分泌，從而起到抑制血管內皮細胞異常增殖、保護血管內皮細胞的作用[18]。有研究結果表明，女性雌激素的分泌能夠起到保護機體血管內皮結構和功能的作用[19]。李娜等建立內皮細胞缺氧模型，依靠檢測細胞活性，細胞周期與凋亡，以及內皮細胞分泌血管緊張素轉換酶(ACE)、內皮素(ET)和內皮型一氧化氮合酶(eNOS)含量，證明了四妙勇安湯醇提物具有明顯的保護氧化損傷內皮細胞的作用[20]。李光輝等研究發現本方及其單體可能通過抑制核因子-κB(NF-κB)p65 mRNA的表達來下調血管內皮細胞P-selectin的表達，進而發揮預防AS的作用[21]。

3 調節血管新生

血管新生的藥理作用機制對于心血管疾病的發生方面具有不同的影響，研究證實，在AS中，血管新生是可以發揮出斑塊的增生和血管平滑肌細胞的增生的效應，從而增加AS的發病機率。但是對于冠心病等AS疾病，血管新生可以通過增加缺血區域的血管來達到改善疾病的作用[22]。許穎智等提出四妙勇安湯能通過減少絲裂原活化蛋白激酶 p38(p38MAPK)、血管內皮細胞生長因子(VEGF)的表達，抑制斑塊內血管新生，穩定兔AS斑塊[23-24]。亦可以通過抑制 MEK1/2等信號因子的表達，調節HIF-1α-Apelin/APJ信號通路，繼而起到抑制滋養血管生成并穩定敲出ApoE基因小鼠AS中的易損斑塊的藥效作用[25]。能夠上調Dll4、Notch1、Hey1 mRNA的表達，降低VEGF mRNA的表達，即通過調節Dll4/Notch1/Hey1/VEGF信號通路，同時對血管具有雙向調節作用，也能起到穩定AS易損斑塊的作用[26]。張超發現本方還能夠通過上調絲蘇氨酸蛋白激酶(p-Akt)的表達、下調p38MAPK蛋白表達，繼而改善糖尿病并發癥，即下肢缺血血運重建過程[27]。另有研究表明本方能夠通過調節血管新生作用，上調β-連環素(β-catenin)等因子的表達、下調糖原合成激酶-3β(GSK-3β)的表達，從而發現本方有利于促進糖尿病潰瘍的愈合[28]，進一步說明四妙勇安湯在糖尿病并發癥等疾病中也能發揮出顯著的療效。

朱安軍報告稱四妙勇安湯能夠起到改善心肌梗塞患者心臟的舒張功能的作用，即通過上調VEGF的基因表達，促進心肌細胞血管新生并且抑制心室重構的機理實現的[29]。有學者認為其可以促進缺血區域新血管形成的成熟和冠狀動脈側支循環的建立，同樣也能夠體現出對心肌梗塞患者的治療作用[30]。亦有學者提出，加味四妙勇安湯可以通過調控JNK信號轉導通路，抑制JNK蛋白表達，從而產生對缺氧再灌注后心肌細胞凋亡的保護作用[31]。漆仲文等表明四妙勇安湯能夠顯著降低主動脈外膜新生滋養血管MMP-9的表達，同時升高外膜 TIMP-1的表達，進而降低新生血管的通透性，抑制炎性因子等生物活性物質進入主動脈斑塊，發揮穩定斑塊的作用[32]。王筠等認為本方的含藥血清可以加速內皮細胞ECV304基因蛋白質的合成，縮短細胞形成的周期，還能對細胞的增殖有促進作用[33]，為四妙勇安湯日后的臨床應用提供合理化依據。

4 抗凝、抑制血栓形成、改善血液流變學

有研究表明，蛋白質凝血酶原(F2)等在血栓斑塊的形成過程中發揮出重要的作用，四妙勇安湯通過控制這些蛋白質的生成，增加血液凝固的時間，降低血漿黏度，繼而產生抑制血栓形成的治療效果[34]。有學者指出四妙勇安湯合失笑散聯用通過降低血漿黏度和CRP的表達，進而發揮改善急性心肌梗死患者癥狀的作用[35]。亦有研究表明，四妙勇安湯通過調控PS/PSGL-1的表達并抑制血栓形成，繼而減少急性心血管疾病(ACE)的發生[36]。亦有學者發現，本方可以在體外和體內調節形成心臟肥大和纖維化生化指標的mRNA水平，結合能夠抑制p38和Akt的磷酸化的機制，指出四妙勇安湯能夠改善ISO誘發的心力衰竭大鼠模型的心臟功能[37]。鄒文等為探索四妙勇安湯對大鼠股骨干骨折術后各項凝血指標的影響，發現本方治療大鼠股骨干骨折術后抗凝效果明顯，實驗結果提示本方能夠顯著改善D-二聚體水平，延長凝血酶原時間，上調抗凝血酶Ⅲ水平，從而發揮有效抑制骨折術后靜脈血栓及凝血的作用[38]。李娜等認為本方能顯著降低TAO模型大鼠的全血黏度和血沉值，說明四妙勇安湯對于改善血液流變性方面有顯效作用[39]。田珂等[40]、關力[41]指出本方可以有效的改善下肢動脈硬化閉塞癥患者患肢的血液循環，降低其全血黏度、血漿黏度及纖維素原水平，同時抑制血清中TNF-α、IL-18、IL-1、IL-6的表達，從而改善患者的臨床癥狀，進一步驗證了本方在臨床上用于治療周圍血管疾病的合理性及可靠性。經研究證實，本方對于TAO等周圍血管疾病顯示較好的療效，綜上可知，是通過抑制血栓形成，改善血液流變學等作用機理實現的。

5 抗氧化應激反應

研究發現，在血管疾病發生的病理生理過程中，多發現有氧化應激反應參與其中。李曉新等發現加味四妙勇安湯能調解蝮蛇咬傷患者的血清肌酸激酶(CK)，超氧化物歧化酶(SOD)和丙二醛(MDA)的水平，從而減少肌肉損傷并改善人體的抗氧化活動[42]。張軍平等旨在探討四妙勇安湯對AS家兔的作用機理，實驗發現，本方能夠明顯下調氧自由基激活轉錄調控因子NF-κB的表達，繼而表示出本方具有抑制氧化應激反應的作用[43]。通過下調AS模型大鼠血清黃嘌呤氧化酶(XOD)的表達，上調SOD等的表達，以舒張血管，清除氧自由基，保護血管內皮，從而防治AS的發生[44]。楊靜等證實下肢血管支架成形術后應用四妙勇安湯，MDA、iNOS含量明顯下降，說明本方能夠抑制下肢血管支架成形術后氧化應激反應[15]。有學者表明，本方能夠逆轉心臟肥大并下調ANP和BNP mRNA的表達水平，顯著上調超氧化物歧化酶SOD-1和SOD-2 mRNA表達水平，并降低NADP/NADPH比值，由此表明，四妙勇安湯可以通過恢復SOD和NOX2的平衡來抑制心肌氧化應激反應，從而明顯改善異丙腎上腺素(ISO)誘導的心力衰竭小鼠的心臟功能[45]。

6 調節血脂

血脂異常是AS，TAO等血管性疾病重要的致病因素，研究報道顯示，四妙勇安湯在穩定AS斑塊方面有顯著療效，在降低甘油三酯(TG)、低密度脂蛋白(LDL-C)上展現出顯著的效用[4]。劉蓓等表示本方活性部位可以顯著降低ApoE-/-小鼠血清中TC、TG水平[46]，進一步提示該方可通過促進脂質代謝來穩定AS斑塊。有學者提出四妙勇安湯可明顯降低高脂血癥大鼠血漿TC和LDL-C水平，并增加高密度脂蛋白膽固醇(HDL-C)水平，通過加速膽固醇向膽汁酸及其甘氨酸和?；撬峋Y合物的轉運，在促進膽固醇從肝臟排泄方面顯示出顯著作用，表明促進膽汁酸生物合成的途徑主要是通過CYP7A1的激活來實現的[47]。李娜等提出該方劑可明顯增加大鼠血漿中HDL的含量，降低ox-LDL，TC和TG的含量值，表明四妙勇安湯可降低TAO模型大鼠血漿中血脂含量[39]，從而發揮出治療TAO的療效。有學者發現應用四妙勇安湯治療16周后，血液中的TG和LDL-C的水平有明顯降低，減少脂質核心面積和巨噬細胞的分泌，由此為本方在心血管疾病領域的治療作用提供有力依據[48]。綜上可知，四妙勇安湯具有良好的調節血脂的效用，是其改善AS、TAO等疾病的機制之一。

7 其他作用

四妙勇安湯的現代臨床應用中，還包括用于高血壓、心力衰竭、糖尿病并發癥以及多種癌癥的治療，同時對其作用機制也進行了研究。楊萃等發現本方可抑制VEGF誘導的血管平滑肌細胞(VSMCs)遷移，通過抑制VEGF誘導的VSMCs MMP-9的表達，促進VEGF誘導的VSMCs金屬蛋白酶組織抑制劑(TIMP-2)的表達起到抑制VEGF誘導的VSMCs遷移的作用[49]。侯彥宏等表明本方對高血壓模型大鼠具有降低血壓、改善血管重構作用[50]。有學者指出四妙勇安湯通過降低血管緊張素Ⅱ含量，抑制腎素血管緊張素系統活性，調節交感神經系統和兒茶酚胺系統，改善心臟功能，其中金銀花的影響最大[51]。亦有學者指出本方通過抑制血小板聚集和激活發揮其作用，減弱CD41/CD61/P-selectin表達，進一步闡明四妙勇安湯在心力衰竭領域的治療作用[52]。另有學者指出“He-Ying-Qing-Re formula(HF)”是由本方演變而來的一種配方，研究表明，HF可抑制視網膜血管變性和BRB通透性損傷，而不會明顯抑制高血糖癥；減少AGEs和AGEs誘導的體外和體內形成以及視網膜血管內皮細胞的通透性，在HF處理后，緊密連接蛋白Zo-1和Claudin-1的表達增加，而AGEs受體的激活和下游信號Akt受到抑制，說明HF對糖尿病性視網膜病變具有保護作用[53]，亦有研究報道稱，HF減弱了糖尿病小鼠中RGC的損失，使視網膜內層變薄[54]，由此推斷本方亦具有對糖尿病性視網膜病變的保護作用。此外，一些學者指出該方劑中的有效成分可能通過與癌癥直接相關的途徑起作用，從而對惡性腫瘤[55]、乳腺癌術后上肢水腫[56]及宮頸癌術后下肢水腫[57]等多種癌癥以及癌癥術后并發癥起到治療作用，但相關藥理作用機制研究不夠透徹，有待繼續深入研究，以期為拓寬本方的臨床應用提供合理性依據。

8 討論

綜上所述，四妙勇安湯的藥理作用機制多樣，包括抗炎，保護血管內皮，調節血管新生，抗凝、抑制血栓形成、改善血液流變學，抗氧化應激，調節血脂等方面，在臨床上的應用也更加廣泛，尤其較常應用于周圍血管及心腦血管疾病中。據《驗方新編》中記載，本方藥味不可少，減則不效。因此，對四妙勇安湯藥理作用機制的研究應重點放在四味藥物君臣佐使配伍使用發揮出的藥理作用機制等進行研究。其次，本方中單味藥的化學成分報道較多，然對于四妙勇安湯卻鮮有研究，因此認為可以利用中醫方證代謝組學技術，建立相關動物模型，對其體內體外化學成分進行相關性分析，找到其藥效物質基礎，并加以評價。此外，現代臨床應用中，本方的使用多以與其他抗炎、抗血栓類西藥聯合使用的形式呈現，因此，還有必要深度挖掘本方中西藥物聯合使用的藥理作用機制，繼而更有利于本方在臨床上的推廣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