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卿,張洪雷,張宗明
(南京中醫藥大學,南京 210023)
社會的不斷發展使人類基本的自我生存得到保證,人們開始向往高質量高水平的生活,健康無疑在人們眾多的追求中處于最基本的地位。由世界衛生組織對健康的定義可以看出,健康狀態不再等同于單純的無疾病狀態,而是個人身體、心理的完滿狀態以及對社會良好適應性的統一。如果將健康比作一條河流的話,現代醫學所起的作用是將落水的人們打撈上岸。誠然先進的醫療手段在一定時期、一定程度上解決了人類面臨的部分健康問題,但時至今日,現代醫學在面對諸如“腫瘤癌癥”“慢性病”等越來越復雜的疾病時仍顯得捉襟見肘。因此,將關注的視角從醫療的下游轉移到健康全流,是解決人類健康問題的重要途徑之一。雖然現代醫學已經開始重視疾病之外的因素諸如環境、心理等,但在實際的醫療過程中,醫生所重視的依然是疾病本身,而環境和病人的心理等因素也僅僅被當作簡單的病因來看待,并未重視病人的自我感受。這種對疾病和醫療技術的過度關注與對病人的人文“關懷”缺乏,是醫學人文學科新起的原因。唐文佩等[1]認為,醫學人文的產生是醫學精英的自身反思和批判,但其視角依然是自上而下,視域依然停留在醫療場域。在這種情況下,“健康人文”的觀念應運而生。
在上述背景之下,克勞福德等提出了“健康人文”這一概念,他認為醫學人文在一定時期為解決人類健康問題提供了一定的解決方法,但仍存在局限性,需要提出一個“更具包容性、更加開放和更面向應用的學科即健康人文來確定”[2]。唐文佩等[1]認為,健康人文與醫學人文比較,在視角上由以往自上而下的醫生視角向普通公眾這種自下而上的視角進行轉變,在視域上則由傳統的醫療視域拓展到整個社會。在內涵上健康人文不僅探討臨床醫療中疾病與病痛的人文價值與社會意義,還涵蓋諸如文化認同、精神病患、宗教信仰等醫學人文所不涉及的范疇。
《黃帝內經》中的健康人文思想,一方面是指當今社會普遍認識的醫學人文觀念,大致概括為一點兩面。一點是“莫貴于人”“不失人情”的以人為本的中心點,“天覆地載,萬物悉備,莫貴于人”奠定了《黃帝內經》的價值取向,其后的養生觀念和診治理論都圍繞著“莫貴于人”進行論述。兩面則是從診斷和治療兩方面具體體現其“不失人情”。如在診斷上需要詳細問詢患者的情況,像《素問·疏五過論篇》所提到的“脫營”和“失精”病,更是將患者置于社會交際、日常生活中進行多方位綜合考量后得出的診斷,而不僅僅只是考慮疾病本身的規律。還有如“凡治病必察其下……觀其志意”“閉戶塞牗……已從其意”,這些都體現了《黃帝內經》中“以人為本”的思想;在治療方面的“不失人情”則有“臨病人問所便……莫不惡死而樂生……惡有不聽者乎(《靈樞·師傳》)”?錢會南[3]認為這樣的“不失人情”是醫患配合的關鍵所在。
另一方面是《黃帝內經》中大量論述的“養生”思想。從形式上看,是健康領域中的活動實踐,但“養生”的內涵體現了中醫學對人的生存方式和生活價值的關注。《黃帝內經》中的廣義健康人文思想大體上可以分為“一線一點兩面”。“一線”是“生病起于過用”這一主線,其內涵是《黃帝內經》對“度”這一問題的闡釋;一點是“不治已病治未病”的中心點。朱向東等[4]認為“治未病”的內涵分為三方面,一為未生病前的攝生,二為已病時防止疾病的傳變,三為病愈后需要防止復發。這一中心點體現的是《黃帝內經》立足于個體生命全周期的健康維護。與現代醫學所不同的是其將關注的視域從“已病”轉移到“已病”前的生活之中。
“兩面”是具體的行為習慣和生活態度,可分為食飲有節、起居有常、調暢情志和恬淡虛無。
2.2.1 食飲有節 個體生存所必須的基礎物質全賴食物提供,當前社會物質極大豐富,患有消化系統疾病的人數也越來越多,不科學的飲食方式是其原因之一。“食飲有節”是《黃帝內經》中論述的一種科學飲食方式。在《說文解字》中“節”字釋義“竹約也。約,纏束也”[5],為節制、約束之意。大致可以從飲食的類、味、量、時4個方面進行闡述。
食物種類方面,《素問·藏氣法時論篇》提到“毒藥攻邪,五谷為養,五果為助,五畜為益,五菜為充。氣味合而服之,以補精益氣”,指不同的食物對人體有各自側重的補養作用,結合現代營養學可知,只有搭配合理的飲食結構才能最好的滿足人體營養需要。飲食口味方面,《靈樞·五味》:“五味各走其所喜,谷味酸,先走肝;谷味苦,先走心;谷味甘,先走脾;谷味辛,先走肺;谷味咸,先走腎。”五味內合于五臟,個體有各自的口味喜好,但如果某一味過多攝入就會出現諸如“脈凝泣而變色”“皮槁而毛拔”“筋急而爪枯”“骨痛而發落”等不適。現代醫學認為,攝入過多的鹽分可能加重高血壓病人的病情等,都說明保持健康需要根據個體的體質來“謹和五味”。飲食量方面,《素問·痹論篇》有“飲食自倍,腸胃乃傷”的論斷。飲食過量損害脾胃功能,因此在量的方面也需做到有度。飲食時間方面,《素問·生氣通天論篇》有:“平旦人氣生,日中而陽氣隆,日西而陽氣已虛”,人體的陽氣在一天之中隨著外界陽氣的變化而在生長收藏狀態間進行轉化。而脾胃對食物的腐熟運化功能都有賴于人體之陽氣,因此在飲食時間上要與人體陽氣的盛衰狀態相適應,才能使脾胃達到最好的功能狀態。
2.2.2 起居有常 起居有常是指人的起居生活要合乎規律,主要分為作息有常和活動有度2個方面:“春三月……夏三月……秋三月……冬三月,此謂閉藏……早臥晚起……養藏之道也”是具體的四時作息方式,背后是人與自然和諧統一的思想。《黃帝內經》將一日根據外界的環境狀態與四季相匹配,如早配春、日中配夏、日西配秋、夜半配冬,因此認為個體一天的作息也應順應此種變化,有起有伏,有出有藏。這一方式對改善個體的亞健康體質具有現實意義。在活動有度方面,《黃帝內經》提出的標準是“不妄作勞”,其大意為活動需要適度,活動過度就會引起如“久視傷血,久臥傷氣,久坐傷肉,久立傷骨,久行傷筋”(《素問·宣明五氣篇》)等情況。“生病起于過用”中的“過用”和“不妄作勞”都是對度的強調。
2.2.3 調暢情志 比較現代“生物-社會-心理”醫學模式認識到,人的心理狀態對人的健康有重要影響,中醫早在《黃帝內經》時期就有了“喜怒不節……生乃不固”的相關論述。《黃帝內經》認為情緒表達以人的五臟精氣為內在基礎。過度的情緒表達反過來也會對五臟產生影響,如“怒傷肝”“喜傷心”“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現代醫學研究表明,強烈的情緒刺激有時會加重病情,如高血壓病人情緒激動時易引起血壓的驟然升高,繼而可能加大腦卒中的風險。此方面與“大怒則形氣厥”相照應。董博等[6]則結合《黃帝內經》與現代心理學提出了順意、開導、移情等調暢情志的方法。
2.2.4 恬淡虛無 “恬淡虛無,真氣從之,精神內守”(《素問·上古天真論篇》)的生活理念,是讓人保持恬靜淡泊的心靈狀態,要求個體對自己的欲望有所節制。“恬淡虛無”的生活理念并不代表消極的處世態度,也沒有要求人們放棄積極的生活態度,它所代表的是一種人生的豁達態度,更多的是一種人生智慧。保持這種人生智慧,是使得個體獲得心靈層面寧靜以及提高幸福感的重要方式。
現代科學技術的極大進步,使得人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對自然界進行改造,但隨之而來的是人與自然的割裂。健康方面,是日常生活與維護健康的割裂,個體不再發揮維護自我健康的主體作用,取而代之的是醫療活動。《黃帝內經》中的健康人文思想能夠讓個體重新認識到自己是健康活動的主動參與者而不是以往醫療活動中的被動參與者,更好地解放個體的能動性,同時也能讓人們認識到自身在健康活動中的責任主體地位。張持晨等[7]認為,個體生命的健康是健康價值的客體,是健康價值產生的前提與基礎,只有當個體充分認識到自身的這種主體性時,人們才會更加積極地參與到健康活動中去,而不再像以往那樣被動地在生病之后才采取行動。
中國夢的實現離不開全民健康。“沒有全民健康,就沒有全面小康”。“健康中國2030”規劃綱要指出,全民健康是建設健康中國的根本目的,立足于全人群和全生命周期。《黃帝內經》所蘊含的“治未病”理念與規劃不謀而合,一方面給社會提供了一個立足于全生命周期的科學健康生活方式,另一方面因其簡單易行的方式適用于不同的人群。此外“恬淡虛無”的生活態度也有助于維護社會心理層面的健康。通過對《黃帝內經》中健康人文理念的研究,從健康的生活方式及健康的心理層面促進整個社會積極和諧的前進,有助于實現健康中國的國家戰略,從而為中國夢的踐行打下堅實的健康基礎。
和平與發展依然是當今世界的主題,是全人類的共同期望。面對世界范圍內各種問題爭端,不同的政治、文化體系的沖突,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中國共產黨提出了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中國解決方案,順應了全人類的共同期望,體現了“和而不同”的價值觀念。“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是全球化進程的必然趨勢。而在全人類面對的各項問題中,健康問題無疑是其中的一個關鍵性問題。
在全球化進程中,世界各國都面臨著許多健康問題,諸如瘧疾、SARS、登革熱等傳染性疾病以及諸如抑郁癥、自殺等個人心理問題的困擾。僅僅依靠某一個國家或地區的力量,難以解決和滿足此類健康問題,人類健康命運共同體的構建是解決人類健康問題的一個重要方式。以往解決健康問題所采用的是后疾病的消極處理思想。而 “治未病”的理念則轉換了看待問題的方式,采取前疾病的預防式積極處理,可為解決全人類的健康問題提供中國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