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不會遠

張儀

初冬的風冷起來了，白色的塑料袋被吹得發皺，頭頂是厚重的云和灰暗的天空。我又一次踏上這條熟悉的路——漫長，沒有盡頭。

歸家不足三天，想來竟然帶著逃避和療傷的意味，可笑至極。平心而論，聯賽失利和月考的不斷退步確實打擊了我。比起過往那個努力、優秀、大放光彩的我，現在的我的確顯得頹喪失敗。高鐵站近在眼前，周圍的景色不斷更迭變換，突然間，我想起了從前。

我想起初一的自己，無知無畏，只有往前沖的心，而如今的我復雜了，太多的人和事牽絆著我。我想起初二的我獨坐在書桌前，用一個暑假把自己慘淡的競賽水平提升至學校前列。而現在的我可以用開玩笑的語氣說，我的“挫折商”大有長進，但是直到有一天，母親問我：“你是堅強了，還是麻木了？”

我是堅強了，還是麻木了？我又想起過去那個小小的身影，如鯁在喉。馬可·奧勒留說，我們全都是短命人，回憶者和被回憶者都一樣。我在回憶，這是真的。我在后悔，這是真的。但我不能也不會回到過去，我也不可能再是從前的自己。我的話也許聽起來頹敗低落，也許你會覺得不屑——這是弱者的話——我知道，但我不會是個弱者，永遠不會。

想起歸家的兩天多時間里，記不清前前后后和父母談了多少次，也記不清有多少淚水被無聲地壓進心中，我只記得，他們對我說：“競賽這條路不走也沒關系，不要覺得對不起任何人。”

時近黃昏，母親正在準備晚餐，高壓鍋“嗚嗚”地往外吐著熱氣，樓下小學的操場熱鬧起來了，孩子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打鬧，嬉笑聲雜成一片，太陽正收起它的光芒。我聽見我的聲音穿過氤氳的浮塵：“不，如果我從未為一件事真正努力過，我為什么要放棄？”

之后是很長時間的靜默，然后我聽見母親嘆了口氣。我知道這也許不是真正正確的選擇，也許一年以后我還沒有達到我所期望的高度，但我知道，如果我不曾為之努力過，我就算沒有對不起其他人，但我至少對不起我自己。

冷風依舊在吹，揚起水泥路上灰白的塵土，母親拎著袋子走在前面，我在后面。這情景有點眼熟，像四個多月以前的某一天。

時光確實如白駒過隙，四個多月的時光已經如流水一般逝去不返，而這些日子里，我流過淚，流過汗，流過血，我歡笑過，也悲傷過。但我從未真正地靜下心去反思，去總結。

高鐵在它的軌道上飛奔，穿過了長長的黑暗的隧道，視野逐漸明亮起來。母親說，過幾天天氣就暖和了。父親說，記得這四個字：靜，悟，勤，時。他們說，要乖啊。四個多月前的那一天逐漸清晰起來，一樣的情境，熟悉的街道和熟悉的人。父母送我登上去往長沙的高鐵，對我說：“要乖啊。”

一句話，跨過四個月的光陰重疊在一起，這是他們的勸告，是他們的期許，而我卻把它遺忘在那燥熱的風里。我知道，我要前進，而光明就在不遠處。過去的傷痛我將銘記于心，過往的輝煌也就此翻篇。我知道我是誰，我記得那個奮力向前的身影，如今的我，將不斷前進。生活告訴我，觸底反擊。恍然間，我記起一本小說里的話——

過去過不去，明天不會遠。

點評

我們需要認識真實的世界，我們更需要認識真實的自己。本文寫的便是作者從失望頹廢到更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心，更真誠地面對生活的過程。本文的優點有二：一是細節豐滿又扎實，從“挫折商”的自嘲到父母“要乖啊”的囑咐，都有著鮮活的生活質感。二是節奏好，如文章前半部分著力渲染自己的頹喪，先寫初一、初二的事情，再用“挫折商”的自嘲讓節奏平緩下來，再用母親的話把真相戳破，讓節奏變急，最后通過引用和“我在回憶，這是真的。我在后悔，這是真的”的句子把頹喪的情緒一點點拖長，短短幾個段落寫出了一波三折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