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開偉
最近,新基建突然成為最具影響力和穿透力的熱詞,且也多次出現在決策層的部署當中。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在研究當前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和穩定經濟社會運行重點工作時,就提到要“加快5G 網絡、數據中心等新型基礎設施建設進度”。同時,新基建成為輿論焦點,也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了“后疫情”時期中國經濟變化的新趨勢。
很明顯,新基建的內涵及其實質,應該是當下全社會最為關注的經濟形態。從各種專家發言及輿論媒體發出來的觀點看,新基建全稱應為“新型基礎設施建設”,主要投資領域包括5G 網絡、數據中心、工業互聯網、人工智能、軌道交通等。同時,新基建又是一個新的經濟動態,它是有別于工業基礎“鐵公基”(鐵路、公路、機場、港口),屬于信息時代的基礎設施。一般認為包括以下七大領域:5G 基建、特高壓、城際高速鐵路和城際軌道交通、新能源汽車充電樁、大數據中心、人工智能、工業互聯網。除此之外,還有集成電路、量子信息、物聯網、智能駕駛、工業機器人、氫燃料、石墨烯新材料及航空航天等領域的基礎設施。
相對于傳統基建,聚焦于高質量發展的新型基礎設施建設在今天無疑受到更多矚目。所謂新基建,顧名思義,就是不同于老基建,不搞鋼筋混凝土那一套。無疑,新基建對我國的經濟社會發展至關重要,因為新基建將拉動新一代信息技術、裝備、人才等要素的投入,對投資和運營模式的要求更高,覆蓋面更廣,參與主體也更多,對產業發展的推動作用也更明顯。同時,以信息基礎設施為代表的新基建,不僅會降低成本、提升效率、創新商業模式,還將拉動新材料、新器件、新工藝和新技術的研發應用,促進制造業技術改造和設備更新,為新技術的發展,新產業、新模式和新業態的形成與大規模商業化提供必要支撐。這對我國優化經濟結構、支撐新型服務業和新經濟、助推中國經濟轉型升級、迎接更大挑戰至關重要。
與此同時,新基建的管理涉及市政、交通、安全、環境、信息化等多個部門,基于數字化平臺的集成管理,必將對政府公共基礎設施管理模式帶來巨大改變。很明顯,新基建與傳統大基建既有一定聯系,而又具有一定“本質”上的區別,傳統基建絕大部分側重實物型的有形投資建設,是比較狹窄的一種基建形式;比如城市改造美化亮化及住房修建等等,而新基建則被賦予了更高級的、更深層的內容,既包括有形的實物基建投資,更包括無形的基建投資,且絕大部分傾向于數字智能化方面的建設。
有一個問題需要明白,全國這么多專家學者、社會各界有識之士,甚至中央高層都對新基建問題高度重視,并將新基建放到如此重要經濟戰略高度,絕非心血來潮應對經濟下滑的權宜之計,而是經濟發展的嚴峻現實及未來經濟發展潛能釋放需要新基建的有力支撐與推動。加上新冠疫情摁下了國民經濟的“暫停鍵”,可謂一只巨大的“黑天鵝”,將居民隔離了,讓工廠停工了,讓我國經濟被抑制并暫時失去了活力。同時,也緣于新基建在當前現實中的作用及對未來經濟發展的深刻影響,不得不重視新基建的投入問題。
且從當前現實看,我國處在防疫與復工兩大戰役同時展開的特殊時期,在這個時期需要做到防疫與復工復產兩不誤,要求做到既能控制住疫情、不讓其擴散蔓延,又能在疫情中實現各行各業的穩步復工復產,這里面的難度可言而知。這就說明要統籌打好兩大戰役,不僅需要技巧,更需要技術,沒有技術力量就是一句空話。由此,當前全社會急切呼喚有一種新的數字智能技術等新基建來推進兩大戰役,才能實現抗疫與復工齊頭并進。
尤其是新型冠狀病毒的蔓延加劇了國內經濟下行壓力,使得從中央到地方都不得不面臨保增長的嚴峻任務,在這種情況下,發揮有效投資的關鍵作用越發凸顯。作為政府托底經濟的常用手段,基建發力的緊迫性也被提到了一個新的高度,考慮到傳統“鐵公基”的投資-產出效率不高,同時也為了防止產能過剩再次加劇,新基建可能比舊基建更適合當下的時代背景;另一方面,隨著新興科技和產業升級的持續推進以及居民消費需求向線上傾斜,5G、工業互聯網等新基建行業也迎來了絕佳的發展窗口期,新基建進程的推進也就水到渠成。而且,從過往我國經濟實踐看,基建投資在擴大內需、穩增長、穩就業等方面具有較強的拉動作用;同時,在未來中國經濟發展中,新基建對彌補疫情損失、提升逆經濟周期功能等方面也將起到重要作用。最為重要的是,5G、數據中心、工業互聯網等領域具有超前性,是未來經濟支撐的新硬核,具有掀起科技信息興國浪潮、注入強大數字活力、推動中國經濟換檔升級、打造世界經濟“中國時間”的強大經濟動能。而且數字經濟是以AI、工業互聯網為特征的“新能源”經濟,有利更好展示未來經濟發展的高質量魅力。
可以預見,在未來以“鐵公基”為代表的傳統基建的增長空間將會越來越小的情況下,新基建的投資規模雖沒那么大,但是對提升全要素生產率、促進經濟結構升級、建設新型城鎮化等方面的作用更大。在當前和未來經濟環境,逆周期調控政策勢在必行,在傳統基建擴張增速有限的背景下,大規模新型基礎設施建設將是未來長期的發力方向。對此,中國一定不能落后,各級政府一定要增強緊迫感,廣泛發動,讓更多科技攻關企業加盟到新基建投資中來,讓全社會更多的資源與精力向新基建傾斜,以阿里云為示范榜樣,形成全社會投入新基建合力,未雨綢繆,讓我國在新基建領域再次占領世界制高點,展現經濟領域“大國重器”的威力。
因此,新基建正在成為共識,是應對疫情和經濟下行的最簡單有效手段,是中美貿易摩擦下大國競爭和改革創新的勝負手。
然而,盡管如此,我們還是應該對新基建進行認真研究和全面權衡,制定出一個正確的發展方略,防止顧此失彼、不分主次輕重緩急等不良傾向發生,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新基建不能盲目鋪攤子“重走老路”,提高新基建整體投資質量和效益,我們更需要客觀看待投資和新基建對經濟增長的作用。
同時也要看到,新基建從2018 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中提出后,已經成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手段,在投資角度對GDP 的貢獻率也不斷上升。但新基建尚處于發展初期,與近100 萬億GDP 的總盤子相比,在短短的幾年內還不足以成為整體經濟增長的主要驅動力。相比原來高速公路、軌道交通等投資,新基建能容納的投資規模,其實是很小的,而且從投入到大規模使用,時間跨度往往比傳統產業還要長。
同時還要關注新基建的投資回報率。當年應對次貸危機,推動的四萬億政策出臺之際,中國基礎設施建設比較薄弱,特別是高鐵等尚屬空白。在大力推動高鐵建設后,的確給中國的鐵路交通帶來了巨大的變化。然而,除了京滬高鐵等極少數線路能盈利,其他大多是虧損運行,部分線路裝載率不高,幾乎等于閑置。如此基礎上,再推動公共基建項目,是看得見的浪費。
中國一系列經濟刺激措施就是發生在這樣的大背景下。這包括各種減稅降費措施,也包括大規模啟動基礎建設投資,比如看到的各省累計25 萬億規劃投資額。按照凱恩斯的投資乘數原理,投資的增加會有乘數作用,會在國民經濟各部門中引起連鎖反應,從而增加其他部門的投資與收入,最終使國民收入成倍增長?,F實是,如今基建環境已不同往日,投資回報率也出現明顯下滑。
還有政府負債率。超前投資、低效投資未必不可,但必須撐得住、還得起。長期大量低效的基建投資,定然導致政府負債率高企。目前,中國整體政府債務(包含中央政府、地方政府)占GDP 的比重約60%,若加上城投平臺的負債,其實并不低。
在過去十年里,為了解決政府隱性債務問題,為了規范政府投融資模式,我們出臺了許許多多錯綜復雜的文件。這些文件可能來自不同部門,這些政策可能來自不同層級政府。這些文件起到了很好的防風險和規范的作用,但同時也拉低了政府項目推進的效率。
還有行業門檻問題。無論是5G 還是人工智能,還是其他各種新基建行業,行業的門檻都越來越高,巨頭的壟斷能力也越來越大,很少有中小企業能夠與巨頭競爭。
基于此,我國提倡新基建,加大新基建投入力度,推進新基建具有較強的緊迫性和必要性,但無論如何都不能劍走偏鋒,防止出現決策性失誤而給國家經濟發展帶來損失。對此,要讓我國新基建運行在科學發展和可持續軌道上,需要把好幾個關鍵點:一是要量力而為,不能盲目鋪攤設點和貪大求洋,要根據自身經濟承受能力,統籌兼顧,使新基建投放與我國經濟發展實際需求相適應,消除重數量忽視質量的傾向,尤其要重點突出民生領域、能夠拉動內需的新基建,追求高精尖水平,消除什么領域都想搞而什么領域都搞不好的不良傾向,嚴防新基建投資浪費。二是要改變思路,不能將新基建理解為舊基建,需要各級政府部門創新理念和方法,絕對不能再用過去那一套老的投資理念來推動新基建,堅決杜絕把過多資金投向基建領域,或以新名義走老基建之路的做法,避免影響數字智能化程度提高及新基建全面推進等的“新瓶裝舊酒”現象發生。三是打破全部由政府或企業投資的做法,更不能搞財政過度負債或靠擴大貨幣信貸來刺激新基建,尤其要消除全部由各級財政買單的傾向,將新基建領域向民間資本全方位開放,鼓勵民間資本積極參與,讓更多的民間投資成為新基建的有生推動力量,共同分享數字經濟帶來的巨大紅利。四是積極加強新基建領域的對外開放,積極引進外資。新基建投資既要依靠自身力量,以本國技術水平做根本保障,走獨立自主發展之路,但同時也不能排斥引入國外先進的生產技術,在一些新基建領域甚至還可以與外國政府及其外資進行深度合作,對新基建帶來的利益實行均沾,對外資實行優惠稅收政策,調動外資參與中國新基建的積極性,加速中國新基建的發展速度。
唯有這樣,才能確保我國新基建的投資方向始終運行在健康、可持續軌道上,讓新基建真正發揮提振我國經濟發展和提高民眾生活幸福指數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