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源
(淮北師范大學音樂學院,安徽淮北 235000)
安徽淮北擁有豐富的戲劇文化資源,有淮北花鼓戲、泗州戲、淮北梆子戲、墜子戲、淮北琴書等眾多國家級非遺戲曲劇種,其以淮北市為中心分布于魯、皖、豫、蘇四省結合部。這些小劇種具有鮮活的地方特色,在繁榮淮北文化,形成地方凝聚力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淮北這些戲曲都有著各自的特色絕活,其中以淮北花鼓戲的“花鼓大走場”、泗州戲的“壓花場”最具代表性。
“淮北花鼓大走場”,是淮北具有典型特色的小型歌舞表現形式,也是淮北花鼓戲獨特的特色絕活。[1]366花鼓大走場男角身背花鼓(稱“挎鼓”),動作熱情奔放,如:“連環掏鼓、金絲盤葫蘆”等,體現出淮北男子粗獷的性格特征。女角頭扎繡球,手舞長綢,腳綁特制“三寸金蓮”(稱“扎妝),舊時由男藝人反串表演,舞時手頂繡球垂下的長綢,表演從農事生活中提煉而出的舞蹈動作及戲曲身段舞姿,如“背包纏線、搖耬、踩菜畦、拾棉花”等,動作變化豐富,尤其是腳下舞步變化別具一格。淮北花鼓大走場舞蹈表演技巧較高,舞姿豐富純樸,舞蹈隊形豐富多變,有固定套路。據老藝人口述動作有“十大走,三十六中走,七十二小走,一百零八撲,九十二哆嗦”之多,不僅反映當地人民的性格和生活,而且具有醇厚的鄉土氣息。
“壓花場”,是淮北泗州戲中的雙人或三人歌舞。[1]327表演時,載歌載舞,形式活潑。在表演中逐步形成固定的表演形式及音樂、唱腔、身段和服裝,起初女角全由男藝人扮演,并由一個男角表演發展為一男一女“單壓花場”或一男二女“雙壓花場”合演。壓花場舞蹈具有獨特風格,其基本步法:燕子拔泥、浪子踢球等,還有富有生活氣息的舞蹈動作如:白鵝亮翅、雙撣花等。動作節奏感強,舞步脆而活潑,特別是女角表演的“四門崴窩”,如風擺楊柳,在疾走中轉身,裙子旋開形如傘,狀若芙蓉出水,極為動人。
改革開放以來,國內文化市場呈現多元化態勢,地方戲曲逐漸失去市場。“淮北花鼓大走場”“壓花場”作為淮北花鼓戲和淮北泗州戲的特色絕活,但由于種種原因傳承受阻,瀕危失傳。國家級傳承人周欽全的淮北花鼓戲班,于2005年被迫解散。近年來,淮北市文化旅游局對淮北戲曲進行了搶救性保護。但“淮北花鼓大走場”“壓花場”仍無人問津。第一代傳承人大多離世,第二代傳承人平均年齡都已達65歲,深度搶救淮北非遺地方戲曲舞蹈刻不容緩。如何傳承保護淮北非遺戲曲舞蹈,筆者提出以下幾點思考:
在西方強勢文化的全面擠壓下,當地民族逐漸失去對本民族文化的審美自信。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九大報告中明確指出:“沒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沒有文化的繁榮興盛,就沒有中華民族偉大復興。”[2]41淮北非遺戲曲舞蹈是中華傳統文化中的瑰寶,是人民群眾的偉大創造,是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藝術樣式,它長期活躍于百姓的日常生活中,是傳播中華民族世界觀、人生觀、審美觀的重要載體之一。我們應重拾“文化自信”,重新認知淮北非遺戲曲舞蹈文化形態,明確淮北非遺戲曲舞蹈的文化精神價值以及特異性,通過學習比較不同舞種文化的差異性,突出自身的文化特異性。
目前深入開展淮北非遺戲曲舞蹈傳承的教育工作,是淮北非遺戲曲舞蹈傳承較為有效的方法。主要是加強對青年一代的傳承教育,改變他們對本民族文化的無知、無感情狀態。通過舞蹈教育活動使青年一代認知淮北非遺戲曲舞蹈傳統文化,夯實文化根基,構建傳承淮北非遺戲曲舞蹈優質基因的教學體系,最終實現傳承淮北非遺戲曲舞蹈優秀文化的目的。多年來,我們致力于淮北戲曲舞蹈傳承工作。與市文化部門、非遺地方戲曲院團共同合作,挖掘整合獨有的非遺淮北地區舞蹈教學資源。與國家級非遺淮北花鼓戲傳承人、省級非遺淮北泗州戲傳承人合力,已基本整理了淮北花鼓大走場和泗州戲壓花場舞蹈部分基本形態,創編了《下繡樓》《十大走》《金絲盤葫蘆》《連環掏鼓》《雙人壓花場》等傳統舞段組合。努力以濃郁的非遺地域傳統舞蹈文化和創新理念的結合構建音樂舞蹈學科特色化發展,形成個性化、特色化教學體系,形成優秀教學成果,合力培養新一代淮北非遺地方戲曲舞蹈傳承人。
淮北非遺戲曲舞蹈教學體系的構建是文化傳承的有效途徑。通過舞蹈課堂的規范化教學,達到對淮北非遺戲曲舞蹈身體運動規律、把握舞蹈情感、傳導舞蹈文化三者高度協調一致的傳承目的。資華筠先生曾指出,“舞蹈不僅以其特征性的形態而存在,而且存在于文化特異性的地域、民族、國度中。”[3]可見,淮北非遺戲曲舞蹈絕非簡單的肢體語言特征可以涵蓋,它是一種文化的“復合體”,具有立體化與多層次特征。因此,唯有通過教學傳承才能夠把握文化整體的傳承,既保留其固有原生特征,又掌握其文化特異性。
但是在舞蹈課堂教學中要求“訓練”的規范化,勢必導致淮北非遺戲曲舞蹈的功能轉換脫離“民間藝術”自然傳衍的狀態。如何在淮北非遺戲曲舞蹈課堂教學中既符合科學傳承、專業教學的要求,又保存原生形態的固有特征,形成較為合理的平衡,值得我們深入探索研究。因此,我們認為構建淮北非遺戲曲舞蹈教學體系應開拓視野,全面思考非遺戲曲舞蹈本質特性及教學實施,選取恰當的切入點來解決問題。
淮北非遺戲曲舞蹈教學體系構建從長遠發展的觀點看,首先必須堅持以“以我為主”的構建理念為基礎,全面綜合分析,凸顯教學體系自身特性。淮北非遺戲曲舞蹈在本質上有著與生俱來的“草根”特性,如女角動作中不僅體現戲曲旦角的身段表演特征,而且融入了表現生活勞作的動作特色。這與其生成發展的地理環境、勞動方式、民風民俗等自然與人文生態環境因素密切相關,這些特性因素在生產生活中世代相傳,也是淮北非遺戲曲舞蹈形態特征構成的主要因素。它與中國古典舞、西方芭蕾舞以及其他民族民間舞蹈的形態特征截然不同,審美標準和訓練體系自然也有不同。淮北非遺戲曲舞蹈教學體系應明確自身特性,以淮北非遺戲曲舞蹈文化為基礎,依托本土民俗文化特征,設定淮北非遺戲曲舞蹈本體建設目標,以多層次比較研究中國舞蹈文化為基礎,逐步完善淮北非遺戲曲舞蹈教學體系,努力建立自身學科地位。
舞蹈訓練體系構建需要通過具體的訓練教材來反映其文化體系蘊含的審美特質。教學體系的成熟完善,體現在其訓練效能與審美價值緊密結合程度上。因黃淮流域文化體系審美特質而孕育出的淮北非遺戲曲舞蹈動作語匯,可以提煉整理出具有自身“優質基因”,特有文化意義與價值的教學體系。如:花鼓大走場男角挎鼓表演“連環掏鼓、金絲盤葫蘆”等動作,稱之為“盤鼓”,女角運用頭上綢球垂下的綢帶舞動出“單雙絲球、背包纏線、搖耬、踩菜畦、拾棉花”等源于戲曲和勞作的舞姿動作,這些都是秦漢“巾袖舞”“盤鼓舞”文化的延續和變革。[4]可見“優質基因”的保護與延續是淮北非遺戲曲傳統舞蹈文化傳承和發展的前提。將淮北花鼓大走場和泗州戲壓花場的優質基因動作語匯進行“因子分解,特征提取”,提煉文化現象中純粹的遺傳性特征,并保留其內在規律,凸顯其傳統的核心要素和文化價值。如此才能通過訓練教學更好地傳遞淮北地域歷史發展積淀的情感、理念和態度,也能持久適應環境的變化,響應時代的要求。
“特異性”,意味著特定素材有著不可替代性。在淮北非遺戲曲舞蹈教學過程中,進行跨文化多層次的比較,通過比較不同舞種文化的差異性,從而強調突出自身的文化特異性。引導學生了解與淮北非遺戲曲舞蹈相互聯系作用的舞蹈文化環境,由表及里地深入認識淮北非遺戲曲舞蹈的文化內涵,最終實現對淮北非遺戲曲舞蹈文化的整體傳承。以下就以淮北花鼓大走場和安徽花鼓燈作為多層次的比較樣本:
1.舞具的不同,形成形態差異。淮北花鼓大走場和安徽花鼓燈雖同屬于安徽地區,動作部位及動作流程都是腰肋扭動,但二者在運動力感及運動走向上有明顯差異。花鼓大走場中扎妝頭扎繡球,垂下的兩條長綢垂至腳踝處,舞綢時動作飄逸秀麗。舞綢動作來源于農耕生活及戲曲動作的提煉,有“云綢、白鴿亮翅、背包纏線”等動作。身挎花鼓,擊鼓舞蹈,粗獷熱情、秀麗靈活。運用擊鼓配合完成舞蹈動作,有“連環掏鼓,金絲盤葫蘆,蹉步擊鼓”等以及源于戲曲的技巧。花鼓燈中蘭花頭扎繡球,右手執扇,左手捏巾,蘭花舞扇完成“端針匾,手搭涼棚,斜塔,懷中抱月”等舞蹈動作。花鼓燈鼓架子表演時無道具。花鼓分大、小鼓架,各具特點。扎妝舞綢與蘭花舞扇相比,上肢動作發力較輕,凸顯扎妝動作的秀麗飄逸,腳下走場步伐的豐富變化。挎鼓身背花鼓擊鼓而舞,鼓架子已演變為無道具舞蹈,動作更顯利落敏捷。相比之下挎鼓動作發力較大,舞時控制道具難度增大,更顯粗獷奔放。
2.傳播區域文化及其他藝術的影響,形成形態差異。花鼓大走場與花鼓燈都源出于安徽淮河流域的“花鼓”。二者都有舞、歌、樂、戲四種演出內容和演出形式。[5]從地理區域上看,淮河正是我國東部劃分南北的分界線,花鼓藝術處于“北歌南燈”的臨界點。花鼓藝術北上流傳至蘇、魯、皖、豫四省結合部,黃河古道流經區域,以淮北市為中心,南至宿州,北至碭山的淮北地區。此區域地方戲曲劇種豐富,唱戲聽戲之風盛行,促使花鼓逐漸向戲曲發展。花鼓藝術的歌、舞、樂、戲與當地戲曲、民俗文化交融,并受魯、豫、蘇三省流傳的其他戲曲、曲藝藝術影響,逐漸成為淮北花鼓戲中最具特色的表演內容。流傳淮河以南的花鼓燈向舞蹈發展,花鼓藝術的歌、樂、戲相對弱化。[5]“桔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花鼓藝術在淮北發展與傳播中,受當地戲曲藝術以及生產生活、習俗文化等差異的影響,形成了新的藝術形態,具有不同的風格和特點。
綜觀所述,在與淮北非遺戲曲舞蹈相關聯的多層次“生態系統”中,以非遺戲曲舞蹈教學體系為核心,以文化比較為視角,審視梳理當下的教學與實踐,以此探尋完善淮北非遺戲曲舞蹈教學體系的新思路,旨在對淮北非遺戲曲舞蹈的“形態、功能、源流、傳播區域”等結構進行多維度科學認知,分析教學案例樣本,積累豐富的教學實踐,總結出具有高度自覺意識的科學化施教原理,構建科學合理的淮北非遺戲曲舞蹈教學體系,傳承淮北非遺傳統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