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娟
過去,老百姓總結看戲:不是“相公找婆娘”,就是“奸臣害忠良”。演戲的主題,不是愛情糾葛,就是忠奸斗爭。復雜一點,最多愛情糾葛與忠奸斗爭兩者交叉融合,說明戲曲的主題比較單一。中國戲曲故事結構講究一人一事,一事到底。這是由戲曲演出時間與演出場所而限定的,也是由于古代人物的生活并不繁復決定的。
進入當代,社會急速發展,社會生活異常豐富。我一直在想,一部現代戲是否能夠展現時代發展的多元主題,體現出時代發展的復雜性與歷史縱深感。看完呂梁市民間藝術團演出的臨縣道情《呂梁護工》,我認為這部戲讓戲曲主題呈現出多元化成為可能。
《呂梁護工》的故事還是一人一事。講述了主人公李梅香從呂梁山區來到首都北京,為一位年逾八旬的八路軍老戰士孫滿山做護工的故事。節目單上介紹這是取材于真實故事,這個不必信,只能算做劇目宣傳的一個噱頭。雖然藝術來源于生活,但老百姓懂,生活真實與藝術真實完全是兩碼事。他們來看演出,欣賞的是藝術,不是新聞報道、人生紀實。看完《呂梁護工》,首先是驚嘆演出團隊的藝術水平,演員個個都棒,主演李莉芳、金小毅都是非常優秀的演員,舞臺上拿捏有度,舉重若輕,成功地塑造了一個護工和一位老八路。唱念做打,完全為人物形象塑造服務。音樂唱腔,原汁原味,保留地方劇種特色,優美動聽。舞美一景到底,寫意簡練,給人以藝術的享受。整部戲藝術地再現了當下時代發展的社會面貌。
臨縣道情《呂梁護工》呈現出了多元主題:政府扶貧工程,贍養老人問題,家庭矛盾糾紛,城鄉差別,城鄉互動,同鄉友愛,大病需要救助,抗日戰爭時期的軍民魚水情等等,整部戲,多種現實問題的相互交融,現實與歷史相互勾連,主人公人際關系的相互交織,全面展現了當下社會生活的復雜性,我們不能用一個詞概括它的主題。
這是一部扶貧題材的戲嗎?是。呂梁山區人民為了脫貧致富,靠過硬的技術和淳樸又溫暖的心,創造出“呂梁護工”這個致富途徑、脫貧品牌。呂梁護工受到全國各類用人機構的歡迎。這部戲譜寫了呂梁山區人民走出大山、脫貧致富的贊歌。
這是一部贍養老人的戲嗎?也是。中國進入了老齡化時代,養老問題非常突出,是造成許多家庭產生糾紛的誘點,孫滿山已經是耄耋之年,子女工作繁忙,無暇照顧。只有找護工,幫助兒女盡孝心。通過這部戲,讓人將更多關注投向老年人的生活與養老問題。
這是一部反映城鄉差別的戲嗎?也是。中國城鄉差別原本就有,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農村有農村人的生活,城市有城市人的活法。兩者如果不相交往,就容易造成互相的不理解。當農村人李梅香進入到城里孫滿山老人家里,洗壞一件上萬元的衣服,就體現了兩者的巨大差別。她還處處受到主家的懷疑,最后她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主家的認可和理解。
新時代不要忘記在革命中做出貢獻的呂梁山區人民,難道不也是這部戲的主題嗎?呂梁是革命老區,具有革命傳統,在抗日和解放戰爭中,呂梁山區的老百姓為革命的勝利做出過巨大的貢獻與犧牲。呂梁英雄,全國聞名。在新時代一起奔小康的路上,不能忘記他們。當孫滿山知道梅香是他救命恩人的孫女時,當他知道呂梁山區人民還很貧困時,當他想到自己對曾經養育過他的呂梁山區做得很不夠時,他對著李梅香深深地鞠躬道歉,這遲到的反省與救贖,感動了所有人。
為什么臨縣道情《呂梁護工》的主題能夠具有多元化的特征?首先在于編劇的立意深遠。創作之初,作者就不只僅僅是為了表現呂梁護工這一扶貧工程的巨大成績。很多時候,現代戲的編寫總是會流于就事論事,只顧及到典型事件或典型人物的表面現象。而該戲卻把呂梁護工放在更特定的時代背景下,向社會的深度開掘,展現出更多的社會層面。
其次,情節設置巧妙。李梅香進北京當護工,可以給各行各業的人當護工,具體給誰當護工,影響著該戲的發展走向及主題立意,服務不同的人,戲的格局是會完全不同的。恰恰編劇讓她去給曾在呂梁山戰斗過的老八路戰士孫滿山當護工,這一情節的巧妙設置,一下子就把現實與歷史勾連起來,把北京與呂梁聯系起來,讓歷史與現實交融,極大地擴充了該戲的內容含量與思想深度,構成了類似電影中的蒙太奇效果,也給演員提供了充分的表演空間。這部戲,與其說一號人物是護工李梅香,不如說是孫滿山。他的戲份很大,對整個戲的情節突轉和立意升華起決定性的作用,金小毅扮演的孫滿山很到位。
《呂梁護工》是近年來山西創作的一部很有潛力的現代戲,可圈可點的地方很多,導演下足了功夫。開頭的人流涌動,首尾呼應的預定護工場面,戲不多,卻畫龍點睛,為深化主題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尤其是多媒體大屏幕的運用,也為該戲加分不少,讓觀眾有了多種藝術載體的體驗。李梅香與兒子的視頻,特別是孫滿山回憶抗戰時期的艱苦卓絕的戰斗場面,配有真實的戰爭畫面,給人以極大的感染力。呂梁民歌的串場也極有特色,與戲劇故事融為一體,有機結合,很有山西呂梁味道。呂梁特產飲食的植入,也濃化了呂梁地方劇種的地方風味。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方人唱一方戲。正是具有革命傳統的呂梁人,在新時代奮力拼搏,發揮聰明才智,尋找脫貧發展之路,走出大山,實現自我,用自己的雙手,用愛心,用淳樸的心譜寫了脫貧致富奔小康的新贊歌,而且呂梁精神將會隨著時代發展越來越豐富。幸福生活靠自己,美好生活靠拼搏,呂梁護工精神將激勵更多的人去創造美好的生活。